第7章 八不救

小城咖啡位於萊市市中心，是萊市唯一一家咖啡廳，這裡聚集了萊市大部分小資。

尹若情是小城咖啡的熟客，因為特殊的身份，更是小資們飯後茶餘的談資。

可是，像今天這樣被齊齊的注視還是第一次。

坐在二樓的落地窗旁邊，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身上，眸子看向外面的車水馬龍，她卻沒有絲毫的悠閑感，反而覺得一道道炙熱的目光要把她刺透一樣。

這一切，都源於坐在她對面的客人——賈儒。

她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約一個土豹子進咖啡廳。

對，就是土豹子，絕跡江湖已久的粗麻布衣和褲子，以及破了洞的手工布鞋，即使是行為藝術家面對這樣的穿著也會再三思考，偏偏這小子還是一位醫術高超的土郎中。

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貓就是好貓。

尹若情安慰著自己，因為他救了父親，才約他到這裡來。

讓她慶幸的是，只要跟賈儒談談，就可以離開了，永遠再不要約這種傢伙進咖啡廳。

「尹小姐，您的咖啡。」服務生恭敬的說到。

尹若情刻意不看，眼睛的餘光還是看到服務生近距離看到賈儒后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驚嘆，大多數時間，她能保持鎮定，「以前喝過嗎，試試合不合口味。」

賈儒腰桿筆直，看了眼熱氣騰騰的咖啡，順手抄起杯子，渾然不覺得熱，一口下去了三分之二，然後砸砸嘴，喃喃道：「味道有點怪。」

「先生，你你……」服務生本來想說，您會喝咖啡嗎，話到嘴邊，又改了一句，「你沒燙著吧？」

賈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感謝道：「謝謝關心，我沒事。」

「你去忙吧。」尹若情對服務生道。

「您慢用。」服務生知道這個鄉巴佬讓尹若情大失顏面，趕緊要離開。

「市面上很難有極品藍山，這杯極品藍山是你自帶的吧？」賈儒淡淡的說道，三下五除二，又把剩下的小半杯灌進肚裡，輕輕的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咖啡中的勞斯萊斯，持久的果味芬芳，醇、香、濃、苦、酸平衡的味道，果然名不虛傳。」

「裝逼！」剛剛轉身的服務員愕然了，腦海里蹦出一個極不相符的名詞，即使她也不知道尹若情準備的是極品藍山。

柳暗花明。

尹若情覺得眼前一亮，就說嗎，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不可能是位土豹子，「你懂咖啡嗎？」

「不懂。」搖了搖頭，賈儒無奈道：「這玩意又苦又澀，如果不是義父喜歡喝，我碰都不碰。」

「你義父都喝什麼咖啡？」

「他哪懂得咖啡。」再次搖了搖頭，賈儒不屑道：「一個老頭子了還喝極品藍山、拿鐵、卡布其諾、義大利……」

「你真的來自桃花村？」這些極具西方特色的辭彙，很難想象一位土豹子說的如此嫻熟，不禁讓尹若情懷疑賈儒的出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賈儒聽八仙道人講過，極品藍山價值不菲，國內鮮有出售，而眼前這個醜女人把名貴的東西給自己喝，明擺著心術不正，讓他對她的印象下降幾分，「你找我有事嗎？」

「謝謝你救了我父親，這是一點意思。」既然賈儒轉移到正題，尹若情心裡冷笑，不管是什麼人，都一個得性，愛財、愛色、愛權。

低頭看著尹若情推過來的一個牛皮紙信封，賈儒道：「鼓鼓的，裝的是啥？」

「一點小意思。」對於賈儒外行的疑問，尹若情心中愈發的鄙夷。

誰曾想，當著尹若情的面，賈儒拆開信封，拿出裡面一萬塊通紅的票子，笑道：「為什麼要給我錢？」

二十歲了，賈儒都沒有見過一萬塊的現金。

對於這個最正常的疑問，尹若情稍稍一怔，明明是潛規則，眼前這個土豹子卻說破了，是有閑錢少還是根本不懂，一個懂得咖啡和精湛醫術的人，會不懂行業內幕嗎，打死她也不會相信，而一萬塊的紅包在萊市這種低收入城市，已經是高額了，銀牙輕咬，尹若情加了籌碼，道：「兩萬塊。」

「我在問，為什麼給我錢。」說到這裡，賈儒略微停頓，加重語氣道：「你聽不懂嗎？」

「您什麼意思？」尹若情沉著的問道。

「果然是個笨女人。」嘆了口氣，賈儒毫不客氣的評價道。

尹若情：「……」

賈儒冷笑道：「說你的目的吧。」

「我沒目的。」搖了搖頭，尹若情哭笑不得。

「鬼會信嗎？」賈儒嗤笑一聲。

尹若情：「……」

本來是按照行業規則，孝敬賈儒，如今被他看成動機不純，不知道是自己太世俗，還是他太清高，又或者他別有目的。

「錢是你的，收回去吧。」說著，賈儒將錢推回到尹若情的身前，又道：「沒事的話，我走了。」

「等等。」尹若情確實有事相求。

「動機還是不純。」剛剛站起來的賈儒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道：「說吧。」

「這錢是您該拿的。」尹若情再次將錢推到賈儒的面前。

「說說理由。」未動面前的錢，賈儒示意尹若情可以開始了。

尹若情還是第一次見到視金錢如糞土的人，開口道：「你救了我父親，理應感謝你。」

「這就是原因？」賈儒笑得更加玩味了。

「是的。」尹若情一本正經道。

「我是醫生，救你父親是本份，況且，醫院會給我報酬，你的錢還是留著吧。」賈儒坦坦蕩蕩的說著。

世界上還有如此坦蕩的人嗎，尹若情不知道，但是，錢是難以送出了，接下來，她直奔主題，道：「我父親的手術成功了，後面的療養還需要時日，你能不能定期的再給他複診幾次，至於報酬嗎，好說。」

「你是在求我還是雇傭？」不動如山，賈儒問道。

「兩者都有。」深知交換的道理，尹若情極少求人，這還是回到萊市的第一次。

「不好意思，我不會再給他瞧病。」賈儒果斷拒絕。

停了三個呼吸，尹若情平靜的問：「能告訴我理由嗎？」

「我是個有原則的人，遵行義父的八不救。」賈儒緩緩的說道，走出桃花村的他覺得這是一個新奇的世界，人們的行為都頗為古怪。

「八不救？」手術都說完了，再說不救，明擺著坐地起價嗎，尹若情快速的分析出賈儒的目的。

「危害華夏者不救；背離人民者不救；愚昧無知者不救；好逸惡勞者不救；損人利己者不救；見利忘義者不救；違法亂紀者不救。」一口氣說完，賈儒緩緩的吸了口氣，道：「包括他們的家人。」

「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對於這種古怪的原則，尹若情極為不恥，她認為沒有人能做到，包括眼前的賈儒也只是用來作為談判的籌碼，讓人噁心。

「我也救人，還免費救。」露出憨厚純真的笑容，賈儒更加認真道：「我還有必救八條：熱愛祖者必救；為人民服務必救；崇尚科學必救；辛勤勞動必救；團結互助必救；誠實守信必救；遵紀守法必救；艱苦奮鬥必救。」

說到這裡，尹若情看破賈儒『偽善』的本質，開門見山道：「條件你開，我要你為我爸複診。」

「沒事情我先走了。」終於，賈儒發現外面的女人還是和桃花村的女人有一點共同之處——胡攪蠻纏，他都說不救了，這個女人難道聽不懂華夏話嗎，腦袋讓驢踢了吧。

「條件可以再談。」眼見著賈儒要離開，為了確保父親的健康，尹若情再次退讓一步。

置若未聞，賈儒如同天空中的風兒。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輕輕的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絲雲彩。

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複雜目光中，賈儒瀟洒的把萊市第一公主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