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獨思

我摸了摸還有些發酸發脹的鼻子，頹然躺在病床上發出微弱的呻吟。剛剛恢復直覺后便怪叫著撲向艾薇兒，被她條件反射的一個直拳打中了鼻子，頓時鼻血四濺，眼淚汪汪。

艾薇兒像一隻受驚的小貓一樣，毫不猶豫的從窗戶跳了出去，形態之倉皇竟是忘了她會踏破虛空。

我看著昏暗的天花板，微弱的燭火輕輕跳動著，好像正在嘲笑我的猴急。蓋倫他們離開了，艾薇兒也走了，病房裡終於得到了應該屬於自己的安靜。

和艾薇兒的一番談話讓我震驚不已，各種顛覆我之前人生觀世界觀的事件不斷衝擊著我，讓我覺得過去的自己不過是只坐井觀天的癩蛤蟆，無論看世界，還是看自己。

從一開始偶爾獲得世界符文的碎片，我們的命運彷彿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了，然後擺弄著我們走上了一條未知的道路。或者說，自從跌跌撞撞進了三號倉庫的大染缸之後，我們三人的命運便被改變了。這一路，註定充滿艱辛和荊棘。

過去我對命運之說向來嗤之以鼻，但現在卻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冥冥之中有隻手在撥弄著我們前進的方向。似乎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任務，都會引著我們經歷一場生死大戰，再獲取比生死大戰更聳人聽聞的驚天大秘密。

艾薇兒那個小妞剛才蹲在窗台上一邊防備我一邊聊天的模樣著實可愛，不過說的那些內容卻是無法讓人有絲毫旖念，因為無論哪個消息，都足夠震的人頭皮發麻。

樂芙蘭在那場大戰之後倖存了下來，正如艾薇兒所說的那樣，她的實力並沒有受損，反而因為吸收了死魚眼的殘魂變得更加強大。與艾薇兒一戰後更是對魔法的領悟又上一個台階，隱隱有超越聖階魔法師的跡象。

當我問起艾薇兒什麼叫聖階之上的時候，艾薇兒只是一臉艷羨的表情，隨即搖頭又一臉憧憬的告訴我那是一個所有法師人人嚮往的境界。到了那個境界后，並不只是實力超凡脫俗，更是對世界有了一個全新的看法和理解。對法師來說，能夠看得更多，了解的更多，領悟的更多，便是人生最大的快樂。

當然，艾薇兒也表示以自己的閱歷幾十年內是無法超越這個界限的，畢竟境界的提升不僅僅只是魔力的堆砌。這恰好與我心裡暗搓搓的想法符合——沒有一個男人甘願實力落後女朋友之後太多。

獲得解脫的樂芙蘭蘇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艾薇兒，將自己的身世以及黑色玫瑰的秘密都與艾薇兒和盤托出。之後更是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將黑色玫瑰這個根基龐大經營多年的組織完全交給了艾薇兒！

近乎千年的人生足以讓任何一個人感覺到厭倦，就算從身體上看樂芙蘭依舊是一位妙齡女子，但是眼中的滄桑足以成為歷史的活化石。

當星靈被驅散之後，她早已停擺的生命時鐘又開始滴答滴答的向前行走了，她將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老去，漸漸腐朽，成為歷史上的一抔黃土。

達克威爾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一旦真正的被實現其實是很可怕的。在經歷了最初那段時間的興奮與新鮮感之後，便是對長長人生的厭倦和無奈。世間萬事萬物對他都沒了吸引力，金錢、權利、慾望都無法讓他感到滿足。這樣的人生，或許和一個活死人也沒什麼區別。

詛咒般的長生不老與時不時的被人操控，雙重壓力讓樂芙蘭幾乎變成了一個瘋子。就算輪到自己掌控自己身體的時候，樂芙蘭也很難保持正常的性格，做事風格傾向於報復整個世界。黑色玫瑰也因此作風愈加陰狠詭異。

這麼沉重的枷鎖被擺脫之後，樂芙蘭差點因此開心的瘋掉，幾乎是半哀求半威脅的將黑色玫瑰讓了出去，最適合的接班人自然是家族後人艾薇兒。機智聰明強大的後輩總是會得到長輩的青睞。

好在黑色玫瑰一直處於半地下狀態，組織內部有著自己的一套聯絡暗號和既定的行動準則。高層之間的聯繫也基本不用會面，這就保障了兩人交接后不會出現什麼意外，權利可以平穩過渡給新任扛把子。

這便是為什麼艾薇兒今天這麼遲才來看望我的原因。實際上，艾薇兒來看我只是百忙之中的拔冗，順著窗戶溜掉之後便有匆匆忙忙回到接受黑色玫瑰龐大基業的業務中去了。

一個經營千年的組織，面對無數大風大浪都沒有倒塌的組織，其人員之複雜，規模之龐大足以讓任何一個精明的組織者頭疼到無以復加。好在無論是樂芙蘭還是艾薇兒，都是極其聰明的女子，驚人的數據和賬目對她倆來說不過是冗長的流水賬。

雖然是流水賬，也需要時間和精力去過目。這樣的交接無論對艾薇兒還是剛剛走上政壇台前的崔法力都是一件絕佳的好事。組織成員基本都是貴族的黑色玫瑰在諾克薩斯是股不小的勢力，能夠在艾薇兒手裡漸漸走出地下，脫離一直背負的社會毒瘤罵名，成為諾克薩斯重建的助力也算是上天對諾克薩斯的一種眷念。

這下可好，看似諾克薩斯在這次動亂中損失頗重，禁衛軍基本全軍覆滅，城防營死傷過半，一些依附達克威爾和克卡奧的政治勢力也損失慘重。加上遠征艾歐尼亞的遠征軍全軍覆沒，看起來確實焦頭爛額。

但這些只是表面上的頭破血流，對於底蘊深厚的諾克薩斯還遠遠未達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就像我們在不朽堡壘玩的帽子戲法，雖然表面上看讓權貴們的錢包薄了許多，但只要他們拚命用小木棍敲打自己農奴們的腳底板，金幣很快就又會嘩嘩的朝他們流來了。

同樣，採取收縮政策的諾克薩斯很快便會在崔法力的正確引領下走向強大。這個過程很快，最多三到五年。到了那個時候，作為老對手的德瑪西亞會不會感到壓力倍增呢？

在我受的教育中，總是有意無意的將諾克薩斯描繪成一個好戰無度，背信棄義的國家。所以對諾克薩斯的敵意幾乎是銘刻在了骨子裡。加上十一年前的侵略戰更是坐實了這個國家的惡名。

可這一次來到諾克薩斯的所見所聞無一不在顛覆著我的觀念，這個幾乎被妖魔化的國家其實也生活著和德瑪西亞一樣的人民。這些人中固然有達克威爾與克卡奧之流，但也不缺盧卡斯這樣的逗比、卡洛斯這樣正直而純正的人。

就算被羅格恨之入骨的猛虎軍團長德萊厄斯也讓人生不出鄙夷之心。這樣的人，或許在戰場上是生死大敵，但在人格上卻毫無可指責之處。

再說德瑪西亞就沒有權欲熏心的下三濫了嗎？恐怕和諾克薩斯比起來只多不少。

不過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作為一個德瑪西亞人，基本的愛國心和憂患意識還是有的。諾克薩斯強大之後便成為了我們國家東邊的最大威脅。恐怕嘉文他老爹收到達克威爾被推翻的消息之後腦子裡恐怕會奔騰過一群又一群的草泥馬，並且留下一堆又一堆的草泥馬馬糞。

一個昏聵的君王對其敵國來說不亞於上天恩賜的禮物，年邁的雄獅再兇猛也不過是昨日黃花。

估計現在消息已經傳到了國內，秘銀城的皇宮恐怕要徹夜燈火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