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蕪桓公子
此刻,黑水寨的大堂內歌舞歡宴,酒池肉林。
上首坐著一位四十歲左右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兩位面容妖艷的美姬陪坐左右,他就是黑水寨寨主虯龍,本人並未如坊間傳聞那般威猛凶煞如夜叉惡鬼。
虯龍今日看起來十分開心,高舉起酒樽對下首一個帶著半塊青銅面具的男子說:「桓弟,自五年前寒鴉渡一別,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跟大哥說說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男子濃長的眼睫微眯,而後微微一哂,舉起酒樽對虯龍說:「不過是四海漂泊罷了,這些年遊歷,倒是為大哥尋回了一些好東西,已經請兄弟們運進了兵器庫,大哥成親小弟缺席,這份賀禮望大哥收下。」
「哎,桓弟此話言重了,五年前要不是有桓弟出謀劃策,哪來黑水寨如今風光!」虯龍衣袖一揮,問道:「倒是桓弟,你成家了沒?」
男子微抿酒液,驚嘆道:「大哥,這是酒仙元大家的『天醇醉』!」
虯龍笑得十分得意,也不計較男子岔開話題,「正是百年出一壇的『天醇醉』,你大概還不知道,所謂的酒仙也是凡夫俗子,如今還不是被拘於孑洛城為我釀酒。」他說著摟住左側的美姬狠狠親了口,哈哈哈大笑。
被他禁錮腰肢的美姬濃妝下的笑容十分僵硬,淚光隱隱。
七年前的虯龍和十幾個莽漢建立了『黑山寨』,打劫來路商賈,強搶民女的勾當,在一次打劫時無意中救下被商隊押送的一男一女,他們殺人掠貨后,看到那女子容貌秀麗,打算殺了被囚禁的男人,將女子帶回山寨。
只是此男子三言兩語打消了虯龍的殺意,並深得虯龍欣賞,虯龍將男子收入麾下為自己效力。
這就是蕪桓。
之後蕪桓為虯龍出謀劃策,兼并了方圓山頭數十個匪寨,兩年時間讓虯龍的黑山寨成為一方豪強,又在邊城烽火燃起時,舉著義旗協助邊城將士共抵外寇,直到援軍趕到,才解了城破之危,只是和蕪桓一起的那個秀麗女子在那一戰中香消玉殞,蕪桓為此消沉了一段時間后,告別虯龍遠走天涯。
而這一群曾經也是守衛邊疆戰役中頗受人敬仰的義軍在蕪桓的離開后,卻匪性不改,開始肆無忌憚強霸一方,又恢復了惡匪本性。
游雪在兩個丫鬟的『蠻勁』攙扶下,被押坐在男子身邊,她服了解藥之後,剛剛恢復了些許力氣,在旁人看來,卻是柔若無骨地跪坐在男子身邊。
蕪桓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只瞥了眼上首,淡笑的唇角微微收斂,淡淡道:「大哥,小弟這次還給你帶了一件禮物。」
他掃了眼門外侍立的護衛,護衛會意,打了個手勢,很快的,四個大漢抬著一個結實的木架子邁入了大廳,木架子上有一人高的物件,被紅色綢緞蒙蓋著,四個大漢小心翼翼地放下木架,躬身退出廳外。
「桓弟,這又是什麼寶貝?」虯龍驚訝道。
在座各位黑水寨主使也紛紛投以好奇驚訝探究。
蕪桓對隨行的侍從眼神示意,侍從便上前幾步輕輕撩起紅綢一角,微微一拉。
室內燈火通明,但是在紅綢滑落的一剎那,原本輝煌金色被溫潤的白色光芒淹沒。
那是一塊將近兩米高的長方體白玉柱,奇特的是三面瑩潤無暇的白玉壁,圍裹著一面剔透晶瑩青翠欲滴的玻璃面,兩種玉石完美的融合,望之驚艷之極。
眾人好半晌才發出嘖嘖驚嘆聲。
唯有游雪只覺得在那溫潤白光下,她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一股一股腥甜往喉頭涌,她倒是很想立刻昏死過去,但是想起那幾個龜公說,如果她輕生就會不得好下場,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個不得好死,她得保持清醒,別讓鮮血噴出來,讓人誤會她輕生那就死的太冤了。
只聽身邊的這個男人說道:「大哥可曾聽聞過古蘭國以北的萬象山腳下,有一處村落,被稱為長壽村。」
虯龍說:「那個村落我倒是聽說過,只是連年戰亂,都是一群老弱孤寡,哪來什麼長壽村!難道這塊玉碑與那個村落有關?」說到這裡,他再看向這塊玉碑,狐疑地眼神忽地一變:「桓弟,莫非這是天脊玉?」
蕪桓淡笑點頭。
傳聞此玉乃是千年前西沙神國祭壇上供奉的神玉,能知過去未來,然後百年前,神國滅亡,神玉也不知所蹤,亂世中關於此神玉的流言更是有諸多版本,有一則據說此神玉不僅能知過去未來,更藏有神國寶藏的地圖,沒想到這塊玉碑竟在古蘭國的疆域之中。
如今,這塊引起戰火烽煙的玉碑,卻被這個青年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送進虯龍的黑水寨,眾人看向蕪桓的眼神立刻變得耐人尋味各懷心思。
眾所周知,這片大陸上這個天脊玉上被傳的神乎其神,可是其中也不乏很多的冒牌玉碑,這究竟是真是假,在場諸人都是沒有這個本事分辨的。
一邊的游雪自然不知道這塊玉碑的來歷,她正奇怪在場眾人怎麼都沒有反應,可她快要被這奇怪的玉碑給折磨死了。
她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白玉,而是某种放射性的天外隕石之類的東西,可惜她不是什麼地質學家,也不能上去仔細觀摩一番,只能強忍著暈眩欲嘔的不適,看著大堂中每個人你來我往,言語暗藏機鋒,心道這個黑水寨內部暗流洶湧,每個人各懷鬼胎。
就比如坐在對面的那個精瘦中年人,一雙三角眼微微眯起,正冷眼盯著她身邊這個蕪桓公子,眼含敵意。
在座各位莽漢都紛紛上前觀賞這奇寶,只有這個人把玩酒樽,一口飲盡,忽然問道:「藺某有一事不明,蕪桓公子是如何將這麼大一塊玉碑通過四國水路駐軍盤踞的要塞,抵達水寨的?」
面對這咄咄逼人的語氣,蕪桓淡淡一笑,並沒有看對面那人一眼,而是側頭摟過身邊的游雪,「因為美酒佳人。」
虯龍看到藺滘又要發難,輕咳一聲,感興趣道:「桓弟,大哥也好奇,桓弟是如何將這等傾城至寶安然無恙地運過來?」
雖然古蘭國和伽羅國已停戰和談,烽火暫止,但且不說各路賊寇四方篡亂,而那些駐守在攻陷邊城的敵軍都未曾撤離,寒鴉渡所處位置水路四通八達,北至伽羅國堯戈城,南達北辰國的鼔星藩,均有各方水路船艦巡邏查驗貨船,而西面更是各路水盜猖獗,難免令人起疑。
「呵……」蕪桓輕笑一聲:「不瞞大哥,此碑早一月前就暗中抵達孑洛城中,就藏在運送這位花魁娘子過來的船艙暗格中。」
「哦?這麼說來,清漪姑娘與蕪桓公子早已相識?」藺滘陰騭的眼神掃向游雪。
游雪若無其事地與其對視后,裝出一副含羞帶怯的表情微微垂頭:「奴家自是識得蕪桓公子的,只是當時船艙內有那麼多被運送往孑洛城的姐妹,蕪桓公子怕是早不記得奴家了。」說完一臉羞澀仰慕的表情看著蕪桓,滿懷希冀他說些什麼。
蕪桓黝黑的眼瞳微微一縮,有些訝異這個女人臨場做戲的逼真,心中暗生警惕,含笑柔聲道:「清漪姑娘天姿國色,怎會忘。」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游雪假裝羞澀地低頭,不想摻合這些人的言語機鋒,畢竟她的身份估計已被這個蕪桓識破。
看著大堂中一眾悍匪像是看到大寶貝似的上前小心翼翼地圍觀著,想伸手觸摸卻怕是褻瀆了神石,滿眼的虔誠和思慮,令她無力吐槽。
如果她推測無誤,這种放射性的礦石擺放在房內,吸入的粉塵估計只會短壽不會長壽吧?所以身邊這個男人究竟想做什麼?
就在她神遊天外的時候,沒聽清大堂眾人又說了什麼,忽然只覺得腰一緊,隨即身子騰空而起,竟然被這個男人抱了起來,聽他說道:「那就多謝大哥美意,這位美人看來不勝酒力,小弟先送她回房了!」
在眾人起鬨聲中,虯龍笑得暢快:「哈哈哈,桓弟,佳人在懷,就這麼等不及了,真是不像你。也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哥明日再找你共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