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酸
第二天沈暮煙上班時候。
「天啊,暮煙,你的嘴唇怎麼了?」小辣椒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抓著沈暮煙瞧個仔細。
沈暮煙聞言,她的抬手輕撫過唇瓣,那裡的傷口已經結痂,只是分外明顯。
她有片刻愣神。
小辣椒以手肘推了推她,眼裡藏滿了壞笑,「是不是和男朋友親親的時候磕到了?」小辣椒眨眨眼睛。
「不是!」沈暮煙似被踩住了尾巴,炸了毛,想也沒想的否認。
「我懂,我懂。」小辣椒眼底盡顯曖昧,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
沈暮煙見小辣椒一門心思想歪了,瞧她的眼神極其曖昧露骨,她懶得解釋,乾脆逃去后廚拿玻璃杯。
那日黃燦燦摔了好些杯子,後來金羽羽又去補了一批回來,黃燦燦至那日後再也沒有來過了。
沈暮煙拿了幾個玻璃杯出后廚,恰好葛公子從門口進來,兩人相互瞧了一眼。
沈暮煙剛放下杯子,還未來得及開口,小辣椒便將她擠到一旁去了,臉上堆滿討好笑容。「葛公子,您要喝什麼?」
葛朝歡站在一旁,慵懶瞧了她一眼,「老規矩。」
「好的,葛公子您稍等。」小辣椒笑得堪比向日葵。
「喂!是我先來的!」葛公子後面的人嚷嚷道。
「一邊排隊去!」小辣椒隨即換了副臉,兇巴巴說道。
面對著葛朝歡又是甜甜的微笑。
變臉速度,一旁的沈暮煙都稱絕,小辣椒這示好也太過明顯,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很快,便出好了咖啡。
小辣椒將咖啡遞給葛朝歡,「葛公子,今晚有空嗎?」
「咳咳咳。。。」在一旁喝水的沈暮煙險些嗆著。
兩人一同往她方向望去。
沈暮煙連連擺手,「沒事,你們繼續。」
小辣椒攥緊咖啡的袋子,與葛公子暗中扯了個來回。
「沒空!」葛朝歡的正太臉面無表情。
「去波旁哦,暮煙也一起來。」小辣椒一把扯過暮煙,攏住暮煙的肩膀。
「我。。。」沈暮煙欲開口。
小辣椒暗裡掐了掐她的手臂。
「是吧暮煙。」小辣椒滿眼的威脅。
沈暮煙頭疼,她只能配合小辣椒,點頭應道,「是的。」
葛朝歡微一挑眉,呡著薄唇,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好。」
沈暮煙聞言,抬起頭奇怪的瞧了眼葛朝歡,後者已經拎著咖啡走出了門,留了個背影給她們。
「暮煙,他答應了!他答應了!」小辣椒又哭又笑,搖晃一旁的暮煙。
店裡的客人紛紛側目,這小丫頭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癲狂了。
沈暮煙瞧著陷入歡喜狀態的小辣椒,她笑了笑。門外陽光明媚,傾撒了一絲光輝入店裡來,如點點碎金撒落在地,搖曳生輝地渲染在每一個角落,穿枝透葉般,斑駁的光影流淌在時光里。
沈暮煙盯著那片斑駁出神。她知道「波旁」,那是一家夜場。曾經有奇怪的客戶在咖啡店臨下班時下了訂單,定位便是「波旁」,那會沈暮煙才兼職沒幾天,金羽羽便派她前去了,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窺視得夜場模樣。
那會她也只是將咖啡遞交給了門口的保安大哥便走了,對「波旁」唯一的印象便是音樂很大聲,每一下都敲震在心尖上,她僅僅是站在門口,便有些暈眩。那是個燈紅酒綠的地方,喜歡的人自然是分外美好,不喜歡的自是格外排斥,偶爾也是各階層放鬆的好歸處。
小辣椒很開心,出咖啡的時候還哼起了小調。
「我沒有答應要去。」沈暮煙不太想去,「波旁」夠刺激,終歸不是她該去的地方。
「你剛才明明答應了要去。」小辣椒哼著不知名小曲兒,睨了沈暮煙一眼。「相信我,「波旁」很好玩的!」
沈暮煙瞧著小辣椒手舞足蹈的模樣,壞心眼的潑她冷水,「你都沒有他聯繫方式,你怎麼聯繫他呢?」
「對哦。」小辣椒停下搖晃,她似乎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的臉垮了下來。「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你還是安心回家睡覺啦!」沈暮煙拍拍她,心裡呼了口氣,逃過一劫。
正說著,自門口進來了一對男女,男的走前,女的在後。
「歡迎光臨。」沈暮煙面帶微笑招呼進店的客人,隨後她微皺了下眉。
女客人走進來時候腳步有些搖晃,穿著修身的職業裝,倒是配了一雙平底鞋。男客人時不時會與她搭上幾句話。
「小姐,您沒事吧?」沈暮煙出於禮貌開口問道。她見女客人站立一旁且有些搖晃,有淡淡酒味。
「沒事。」女客人瞟了沈暮煙一眼,擺擺手。
「您。。。」沈暮煙欲再開口,旁邊的小辣椒暗裡扯了扯她的衣擺,沖她搖了搖頭。
「你沒事吧?」男客人的拎起打包好的咖啡,隨即轉頭關切一旁的女客人。
「有點頭暈。」女客人輕捂著額頭,嬌弱無力模樣,搖搖欲墜,往男客人身上靠去。「抱歉,不勝酒力。」
「我扶你回去吧。」男客人對於投懷送抱自是欣喜,扶著她一路離去了。
沈暮煙瞧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適才女客人瞟她的那一眼分外清醒,並沒有醉酒癥狀。
「別看啦,走遠了。」小辣椒推推沈暮煙。
「明裡投懷送抱。」沈暮煙悠悠說道。
「一看就是潛力股啦。」小辣椒擦著水杯。
沈暮煙腦海里忽然閃過了蘇遠岫,女客人是明裡投懷送抱,而她呢,是巴不得離蘇遠岫遠遠的,最好不要再見面。
「媳婦兒。」
沈暮煙愣了,白天里千萬不能想人,特別是蘇遠岫這個人。
蘇遠岫倚在門口,直勾勾盯著店裡的沈暮煙,他那一臉的邪氣,微挑的唇角似笑非笑。
蘇遠岫眼裡只有沈暮煙,他慵懶的倚靠著門,驕陽穿梭過他的黑髮間,揉雜做一堆,如黑里摻了一絲金。
「你來做什麼?」沈暮煙沒給他好臉色,拉著臉,也不搭理他。
「找你吃飯。」蘇遠岫陰森森笑了,皮笑肉不笑的。
「我不餓。」沈暮煙正往豆倉里填豆,瞧也不瞧他一眼。
「我餓。」蘇遠岫的眼神太過熾熱。
沈暮煙覺得後背一片火燎,她裝做低下頭去找東西,避開蘇遠岫投來的視線。
「媳婦兒,你想聽我給別人講我們之間的故事嗎?」蘇遠岫一口白牙,說著最平淡的威脅。
一旁的小辣椒豎直了耳朵等待下文。
沈暮煙找東西的手停頓了一下,她回頭狠狠瞪了蘇遠岫一眼。
蘇遠岫坐在一旁,手上玩著一朵花。那是擺放在桌上的水培花,唯一的一朵嬌艷花兒被他奪了去。
他拿在手上把玩了好一會,然後極盡殘忍的將那朵花緊握在手中,再鬆開手時,那朵花已不成模樣,皺巴巴的從他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
死變態!沈暮煙瞧見了他摧殘花兒,心中狠狠罵他。
蘇遠岫挑著唇角,挑釁的看了眼沈暮煙的方向,他嘴角的結痂異常明顯。
小辣椒瞧見了蘇遠岫嘴角的傷口,又瞧了眼沈暮煙的唇瓣,她似乎懂了。
沈暮煙在他威脅的眼神下,發泄似的扯下穿在身上的圍裙,狠狠丟在一旁,宣示她的不滿。
蘇遠岫見她終於有了動作,懶懶起了身,游晃至門口,末了回頭瞄了她一眼。
那朵可憐花兒還他踩了一腳,皺皺巴巴躺在冰涼的地面,逝於流淌的時光中。
沈暮煙和小辣椒招呼了聲,不做聲跟在他身後出了咖啡店。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
「你怎麼走的防賊一樣!」蘇遠岫挑眉,睨了眼走在後斜方的她。
沈暮煙不想與他搭話,裝作沒聽見,把頭轉向一邊,瞧著其他事物。
蘇遠岫忽然停下腳步,一把摟住她,拖著她往前走。
沈暮煙身體乃至內心都分外抗拒,掙扎不已。
「媳婦兒,別亂動。」蘇遠岫的眼眸意外深沉,他微低下頭,傾附在她耳邊說道,「真想吃了你。」
沈暮煙內心一陣顫慄,她的手心一片冰涼,櫥窗玻璃的倒影里她小臉一片煞白。
「夠了,蘇遠岫!」沈暮煙終於失控了,她當街歇斯底里,咆哮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媳婦兒,冷靜一點。」蘇遠岫格外冷靜,他放開了沈暮煙。
沈暮煙很錯愕,她沒明白蘇遠岫到底想做什麼。
下一刻,蘇遠岫忽然將她攔腰扛在肩上。
沈暮煙雙腳離地,天旋地轉,她驚叫連連,「蘇遠岫,你這個瘋子!放開我!」
蘇遠岫一巴掌重重拍在她臀部上,「安靜點,媳婦兒。」
沈暮煙愣了,她紅了臉兒,一路燒到了耳根,她伸手去扯他的頭髮,「蘇遠岫!你個死變態!放我下來!」
「安分一點。」又是重重的一巴掌,蘇遠岫彷彿打上癮了。
路上行人紛紛側目,世風日下啊。
蘇遠岫彷彿沒看見他人側目,依舊扛著她行走,沈暮煙絕望的閉上眼,垂下頭,盡量不去抬頭見人。
蘇遠岫就是她的劫難,是否跨過劫難就能得道成仙,遠離蘇遠岫?!
走過條街,蘇遠岫才放下她。
雙腳終於踏在了堅實的地面,沈暮煙狠狠瞪了蘇遠岫一眼,一路上他沒少打她。。。的臀部。
「你來啦。」老闆娘瞧見蘇遠岫進來,一旁熱情招呼他,眼兒笑眯眯的,格外親切。「還是老樣子嗎?」
「嗯。」蘇遠岫頜首,「兩份。」
「好,馬上來。」老闆娘瞧見了蘇遠岫背後的沈暮煙,「女朋友?」
「嗯。」蘇遠岫面上神情在這一刻緩和了些許。
沈暮煙肯定自己瞧錯了,那還能是蘇遠岫嗎!
「年輕真好啊。」老闆娘羨慕說道,記憶起年少往事來,轉身時瞧見一旁圓臉老闆,隨即變了臉色。
誰人沒有年少,誰人沒有往事,皆是被封鎖在心中那個柜子里,掩埋在心底下。往事早已蒙塵,隨風靜化煙。
老闆娘瞧了眼她的男人,憨厚的老闆正在一旁低頭看手機,臉上樂呵呵的,老闆娘如夢初醒,記憶消散,回歸了現實,心中氣悶,數落他的不是,只顧看手機,也不幫忙招呼客人。
老闆一臉茫然,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平日里溫和的妻子,今日為何發那麼大脾氣,趕緊收好手機,哄她幾句話,才去后廚忙活。
蘇遠岫拉開了沈暮煙隔壁的椅子。沈暮煙似乎看透了他的意圖,將手機放在椅子上。
蘇遠岫微一挑眉,他盯著那個手機,彷彿要燒個洞出來。
沈暮煙知道他心狠手辣,但她沒辦法和蘇遠岫並肩坐在一起,她寢食難安,她內心抗拒。
「求你,別坐這裡。」沈暮煙低著頭,啞著聲音,看不清表情,手緊緊攥著褲子邊沿,帶著哭腔哀求道。
蘇遠岫沉了臉,他呡緊嘴,隨即轉身在她對面位置坐上。
沈暮煙呼了口氣,每每蘇遠岫靠近她,她都會窒息,她的胸腔吸不入空氣,她的心彷彿在下一秒要停止跳動,如溺死在水中一般,周圍沒有一根稻草,她的呼喊沒有人聽見。
一會,老闆娘就端了兩碗涼皮上來了。
沈暮煙盯著涼皮,久久沒有下筷子。她以前很喜歡吃涼皮,還要重酸,她還要逼著蘇遠岫和她一起吃重酸涼皮。離開月明市之後,月明市的那家涼皮再次出現,便只是在她夢裡。
蘇遠岫記得她喜歡吃涼皮,她有些難以置信,或許只是巧合吧。
她夾了一筷子送至嘴邊,她盯著那碗涼皮許久,那涼皮很酸很酸。
她不敢抬頭看蘇遠岫,她低頭不語吃著涼皮,她有太多疑惑了。為何蘇遠岫帶她來吃涼皮?他和老闆娘很熟,那麼他是這裡的常客。也就是說他之前便在岫玉市了。細思來極恐,她曾以為自己躲過了他,不曾想他還是找到了她,並且可能是很早之前就找到了她。
沈暮煙頭皮一陣發麻,嘴裡的涼皮除了酸,沒了其他滋味兒,她自以為的瞞天過海,到頭來還是被他輕鬆的找到了。
沈暮煙放下了筷子,那碗里涼皮剩下大半。
「不喜歡?」蘇遠岫瞧見了她碗中所剩的大半,盯著那碗涼皮許久。「你以前很喜歡的。」
沈暮煙聞言,眼底蒙了層水霧,她低著頭,沉默不語。以前她真的很喜歡,喜歡和蘇遠岫坐在一起吃重酸的涼皮。那是以前,回不去的以前,回不去的坐在一起吃涼皮的歲月。
蘇遠岫見她不說話,眼眸底的深潭又沉了幾分。
「走吧。」蘇遠岫起身去付了錢,隨即轉身走了,彷彿忘記了還有沈暮煙這個人。
沈暮煙盯著他的背影許久,心中酸酸漲漲的,坐了好一會才起身離開。
蘇遠岫思念沈暮煙這個人的時候便會吃涼皮,重酸。那是他們年少的記憶,那時他們還沒有吵架,也沒有發生那件事,沈暮煙也沒有離開,一切都很美好。那時沈暮煙往他碗里倒了大半碗的醋,和他說,這樣才好吃。
後來他吃涼皮覺得不酸,他加了很多醋,重酸。他成了那時吃涼皮的沈暮煙,那是他在思念她。
蘇遠岫的煙一根接一根,煙霧繚繞,他說不清那滋味,心中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