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酒娘(二)
月餅果然是說來話長,聽得我抽了大半盒煙。
雖說對月野他們的決定有些遺憾,可是想想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幹嘛一定要用友情之類的道德感綁架對方做不喜歡做的事情呢?遺憾歸遺憾,尊重對方的選擇就是尊重彼此的感情。
「我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咯?」我頓感信心爆棚,「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瞎貓,一輩子總是能撞上一兩隻死耗子。」月餅擺弄著我從石林帶回來的木鼠,「南少俠,過往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以後不許沒事兒就拎出來當正經事兒說兩句。」
「月公公,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我抽煙抽得嗓子乾渴,滿屋找水,「明明是你一言不合就自己冒險,還不許我吐槽啊?」
月餅從沙發底下拎出幾瓶啤酒,拇指一彈,開了瓶蓋:「幹了這杯酒,我們還是朋友。」
「咱們不是朋友,」我仰脖灌了大半瓶,抹著嘴角的酒沫,「明明是兄弟。」
「嗯。」月餅使勁眨著眼睛,「南少俠這半年煙量見漲,熏得眼疼。」
我故意狠狠抽了口煙:「蠱族最強的男人居然會被煙霧熏了眼?」
「蠱族又不是以煙量排資論輩。」月餅摸摸鼻子,「南瓜,了不起,謝謝你!」
我再沒說話,只是繼續仰著脖子把剩下的酒灌進肚子,如果不這樣做,眼淚會落下來。
這一生,一輩子能遇上一個人,你說上半句他能接下半句,在危險的時候首先想到對方而不顧及自己的生命,有多難?
還好,我和月餅,遇到了彼此。
「所以,下一個任務是什麼?」我戳著木鼠的腦袋,想到那個土豪的熊樣心裡就膈應,「會不會和這隻老鼠有關?」
月餅摸出一張滿是亂七八糟線條的圖紙:「這是任務原圖,你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始終沒有頭緒。」
我接過圖紙,凌亂的線條根本沒有規律可言,很有些畢加索晚期抽象畫的意思,完全參不透線索是什麼。
我看了半天也沒整出個所以然,百無聊賴地扳動著木鼠的爪子,突然,木鼠左後爪居然讓我擰動了,體內傳出「咯噔咯噔」的機關聲。我又試了一下,那根爪子像是給手錶上弦的撥輪,越轉越緊,「咯噔」聲更是響如爆豆。
「嘣!」木鼠從腦袋裂到尾部,露出一截蠟封的竹筒。我正要伸手拿,月餅喊了句「小心」,搶著拿到手裡,放在鼻尖聞了聞,用火機燒化蠟油,拔開塞子,一股松香、薄荷混雜的氣味飄出,嗆得我鼻子痒痒的。
月餅拿著竹筒往外倒,沒有流出想象中該有的液體,反倒是氣味越來越濃。而鋪在桌面的那張圖紙,原本亂七八糟的線條多了許多虛線,由淺到濃。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圖紙出現了一幅畫面:鄉村田間,行人面色悲戚,手拎祭品,走向極遠處有幾處孤墳。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拿著酒瓶向騎牛牧童問路,牧童指著一片杏花環繞的村落。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月餅右手握拳探出。
我和他擊了一拳:「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月餅揚揚眉毛:「南少俠,有沒有興趣去山西嘗嘗刀削麵?」
「我倒很想喝幾杯杏花村的正宗汾酒。」我打著哈欠把鑰匙丟給月餅,「你開車,我從雲南回來還沒合眼睡一會兒。」
月餅從衣櫥拽出背包,一排桃木釘別在腰間,打了個響指:「走!」
我忽然覺得很感動,時隔半年,我們,又要出發了。
Weareback!
「月餅,咱是不是來早了?」我苦著臉捧手呵著熱氣,還是凍得直哆嗦,「杏花開在四月清明,咱這九月底來,難不成要等半年?」
月餅倒是很有雅興,走走拍拍發個微博:「既來之,則安之。做人一定要有耐心。」
「我可沒你那麼好的興緻,為了完成石林任務還特地學了半年琴棋書畫。」我縮著脖子跺著腳,「怎麼才九月底,就冷成這樣?」
從我暫居的城市到山西汾陽也就是個跨省高速,月餅車技沒得說,一路開得風馳電掣,我昏頭睡了一覺,再睜眼就到了。
汾陽位於山西腹地偏西,位於呂梁山東麓,雖然面積不大,歷史卻極為悠久。春秋時期的晉國,戰國時期的趙、魏、韓三國,就是如今的山西,故此又稱為「三晉」,自古便屬於人傑地靈,民風豪邁之地。
提到山西,第一印象首先是煤礦和揮金如土的煤老闆,不過這都比不上汾陽的名氣。古時汾陽稱為「秦晉旱碼頭」,是陝西進入中原的重要城鎮。汾陽不僅交通便利,更是全國著名的「酒都」,汾酒、竹葉青產地,中華名酒第一村——杏花村就在汾陽。盛唐時期,這裡以「杏花村裡酒如泉」、「處處街頭揭翠簾」成為酒文化聖地,杜牧一首《清明》更是給杏花村做了流傳千年的廣告。
然而,如同「騎著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一個道理,或許是來的時機不對,也有可能是到的地方不合適,杏花村別說杏花了,連棵杏樹都沒見著。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仿古建築和現代化氣息的小城,呼嘯而來的汽車和鑽縫而過的電動車比比皆是,要不是滿是城市味的空氣里多少還透著些許酒香,真難想象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千年酒都。
我正感慨著「時代進步到底是文明的進步還是對文明的毀滅」,月餅看了看天色:「霧霾沒那麼嚴重,這種冷有些不正常。」
山西煤業發達,帶來的不僅僅是經濟發展,隨之而來的還有嚴重的霧霾天氣。自打下了車我就沒見過太陽,眼前灰濛濛一片,喘口氣都覺得肺里塞了二兩灰,毛毛刺刺的,很不舒服。
月餅這麼一說,我才回過味兒,打開手機看了看溫度,20.5°,雖然溫度不高,可也不至於冷得凍骨頭。
「霧霾天氣,人不見影,」月餅摸了摸鼻子,「呵呵,很適合陰人陽走。還記得後街飯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