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手救人
喬三家的遭遇，讓那個我深切體會到了鄉村醫藥嚴重缺乏的現實。
我決定去老家的衛生院看看。
當我將這個決定告訴我爸時，他自告奮勇要陪我一起去。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決定獨自一人回老家。
老家距岳城有四十多公里，路途不算遠，比起喬三的家，我的老家算是比較發達的地方。
坐上大巴車，一路顛簸到了老家鎮上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小鎮很安靜，街上幾乎看不到人。我站在路邊，抬頭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的標誌，無須多想，我知道這應該就是老家的衛生院。
衛生院顯得凋零破舊，殘破的門窗，遍地叢生的雜草，如果不是看到屋檐下坐著一個正在輸液的人，我很難將眼前的這座破舊的房子與衛生院聯繫起來。
我的出現讓他們都停下手裡的事，愣愣地看著我。
我掃一眼他們，一間大約五十平方的門廳，裡面擺著五六張桌子。有兩張桌子后坐著醫生模樣的人，他們的桌子前各自有一個面帶病容的人。
我看他們都在看我，便笑了笑說：「你們請自便，我路過，順便看看。」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沒等我反應過來，屋裡一下衝進來幾個男人。他們抬著一架竹椅綁成的擔架，著了火一般的涌了進來。
我看到竹椅上躺著一個女人，嘴角吐著白沫，眼睛上翻著，如要斷氣的豬，一動不動。
只看一眼，我就知道這是農藥中毒。
果然，送她來的男人們圍著醫生喊，「快救人，喝農藥了。」
醫生也不敢怠慢，趕緊走上前去查看，一會抬起頭說：「沒救了，回去吧。」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男人便撲通跪了下去，抱著他的腿喊，「醫生，救救我老婆，她沒死啊。」
醫生嘆口氣說道：「不是我不救她，她這個情況，我拿什麼去救她？我手裡一沒特效藥，二沒搶救設備，你要我怎麼救她？」
我走上前去，鼻子里聞到一股濃濃的農藥味，捏著她的脈搏，能感受到她的脈搏還在微弱的跳動。
於是我站起身說：「準備洗胃。」
喝了農藥的人，第一時間要將胃裡的所有食物全部清除乾淨，再施以氯解磷、阿托品。在使用藥物注射時，我必須要先弄清楚患者喝的什麼農藥。
醫生有些慌亂，愣愣地看著我，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吼了他一句道，「先救人再說。」
醫生遲疑了一下，小聲說道：「洗胃要插胃管，我不會啊。」
我瞪著他問：「誰會？」
「院長會。」
「他人呢？」我急吼吼的喊。我知道每多耽擱一分鐘，病人的危險性就強一分。這種臨床急救的活，過去我們是不屑於關注的，因為科技含量太低，這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手術，隨便一個醫生都能做。
「院長不在，出門去了。」醫生顯然被我的樣子嚇住了，嘀咕一聲說：「就算院長在也沒法啊，我們這裡又沒胃管。」
我一把推開他，拿起他面前的聽診器晃道：「這樣的軟管有嗎？」
他遲疑一下，起身去藥房找了找，拿了一根軟管出來，小心地問：「這個能行嗎？」
我顧不得其他了，吩咐男人們將病人抬到觀察床上去，嫻熟地將軟管從女人的嘴裡插進去，直通她的胃。
問了他們，得知衛生院也沒洗胃液，我便讓他們拿來活性炭和硫酸鈉，用了大號針管，直接將這些液體從軟管注入她的胃裡。
不一會，一陣惡臭傳來，我知道，藥物起了作用了。洗胃的最佳結果，一聲患者嘔吐，二是患者腹瀉。上下都通，方能將毒藥淺表性排出體外。
我讓醫生反覆給胃管里注葯，一邊問了抬她來的男人，得知她喝的是敵敵畏，一種劇毒農藥。
我吩咐他們拿來阿托品，親自給她肌注。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患者終於安靜了。
我看著虛弱的女人，心裡想，是什麼事讓她不要生命去喝致命的農藥？她身上藏有什麼故事讓她絕望的傷心？
我叮囑一直被我指揮得團團轉的醫生，在患者還沒完全恢復意識之前，一定要不停地給她灌注洗胃液。同時，每隔兩個小時，給患者注射一支阿托品。
醫生老實點頭，一點也不敢提出異議。內行的人能看出來，我能用一根普通的軟管當作胃管，準確無誤插到患者胃裡，這不是江湖郎中能做到的，沒有一定的專業素養，根本辦不到。
而且我有條不紊的用藥，不顧患者身上的惡臭和骯髒，只有當醫生的人，才會在這個時候勇於出手。
吩咐完畢，我準備悄悄的離開。
從患者目前的癥狀看，我知道她的危險已經解除了。
男人突然一把拖住我，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使勁磕頭喊我「大哥」。
我哭笑不得，將他攙扶起來，安慰他說，「你先別激動，患者還沒全部脫離危險期。你配合好醫生，盡全力搶救人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問我，「醫生，您是哪裡人，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想了想說：「我就是衛生院新來的醫生，以後你會有機會看到我。」
我撒了個謊，我不撒謊肯定走不掉啊。
回來老家衛生院我本來就是想來看看，我要做一個偉大的決定，是不是決心投身到廣大的鄉村醫生行列里去，為實現自己的抱負，無怨無悔當一個鄉村醫生。
在經歷了這一幕之後，我毫不猶豫放棄了決定。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真的投身到這股洪流中去，我又能改變什麼？鄉村的醫療設施設備太簡陋，有些地方簡直不敢去想象。比如剛才要給患者洗胃，衛生院居然找不到一根胃管，也找不到一支洗胃液。
在如今科技高速發展的社會裡，缺少這些必備的設施設備，要走多少彎路？
縱然華佗在世，扁鵲重生，又能怎麼樣呢？
我知道鄉村醫療資源的缺乏，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深刻地認識到，就算我不顧一切來到這裡當了一名鄉村醫生，我最後的結局與剛才配合我的醫生不出兩樣。只需要幾年的時間，我將墮落得比他還要羞恥。
我沒在小鎮停留了，也沒回去我的老家，我決心已定，目前這種狀態，我不會回到這塊地方來。
剛好來了一輛大巴車，我伸手攔停，一隻腳剛踩上踏板，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