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手
我一直沒明白,諸如我堂嫂這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難產病例,衛生院為何會束手無策。
其實像她這樣的情況,一個經驗豐富的鄉下接生婆都能應付得過來。
堂嫂難產加大出血,這對我來說,根本就不算得是個手術。當我將孩子從堂嫂的身體里剝離開去后,我彷彿聽到她一聲緩緩的嘆息聲。
好在衛生院事先做了一些預防措施,我在堂伯他們帶回來的葯里找到了止血藥和針劑。
我將藥劑緩緩注入到堂嫂身體里之後,我看到她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慢慢有了一絲紅暈,那一刻我心裡知道,她的這條命撿回來了。
我沒留在他們家吃飯,我要趕回岳城去,我答應過劉院長,第二天我就去岳城中心醫院報到。
堂伯一家千恩萬謝,我堂哥甚至要跪下來給我磕頭。
倒是我父母,得意洋洋地對鄉親們說,這條白眼狼沒白養,關鍵時刻還能起到作用。
回去的路上,我將工作換到中心醫院的事告訴給了我父母。
我父母半天沒出聲,可能這個變故對他們的影響太大,他們一下還沒適應過來現實。在岳城的老百姓心目中,中心醫院是不能與附一比的,中心醫院再牛逼的醫生,在附一醫院的醫生眼裡都是一個渣。
開車的大哥笑呵呵地說,中心醫院也很不錯啊,我們李家人,不管在哪個醫院,都能出人頭地的。因為我們有真本事啊。你們看李喬,這不剛剛救回來了一條命嗎?
我的父母沒再吱聲,可能是我突然換了醫院,讓他們極度失望了。
回到岳城,已經是凌晨。
我爸媽沒再與我說一句話,他們徑直回了自己房間閉門不出。
我樂得耳根清凈,洗去一身的疲憊后,我的背剛挨上床鋪,手機就開始響了。
楚楚在電話里歉意地問,「李喬,你睡了嗎?」
我說:「沒,正準備睡。」
楚楚便低聲說:「我們視頻吧。」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說:「我有點累了。」
楚楚便不出聲了,過了好一會才怯怯地問:「李喬,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什麼風聲?」我裝作一頭霧水地反問她。
「關於我的。」她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想了一天,這個時候才給你打電話,你能理解我嗎?」
「能。」我說,故意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我們分手吧!」她突然說,「李喬,你也不要問為什麼了,好嗎?」
我才懶得有興趣去問原因,我還需要問嗎?一想起那隻枯萎如老樹皮一樣的老男人的手,我就噁心得想狂吐。
七年美好的愛情,我連楚楚的屁股都沒摸過,他居然在大眾廣庭之下毫無忌憚地去摸本該屬於我的私人領地,就像擺滿美食的桌子上,飛舞著一隻綠頭蒼蠅一樣,我再也沒有食慾大快朵頤。
「好!」我冷靜地回了她一句。
或許是我的冷靜讓她感覺到了特別的意外,她突然抽泣起來,嚶嚶的哭聲穿透夜空,縈繞在我耳邊。
我們都沒再說話,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各自關機。
一段愛情就此結束,我的眼淚如泉水般湧出來。
這段愛,於我來說,刻骨銘心。
我清晰記得小時候我們牽著手出門玩耍,我在她受到別的小朋友欺侮的時候奮不顧身為她打架。我記得我們一根冰棍能舔到棍兒發白還捨不得扔掉。那時候的我,眼裡心裡全是她。
我知道她也如此待我,我就親眼見到過她當著很多人的面,鄙夷地拒絕過胡菲兒的男朋友獻的殷勤。她何嘗不是眼裡心裡全是我啊。
後來我們讀書,不管老師怎麼說,她始終要與我坐同一張課桌。六年的小學時光,我們沒離開過同一張課桌。
再大一點上了初中,我與她的距離慢慢顯現了出來。我生來就好像會讀書一樣,再難的題目到了我面前,我都會輕輕鬆鬆解答出來答案。
學校發現了我的異能,找了她去談了幾次話。以後,她就主動離開了我,我們就像兩根鐵軌一樣,再沒交會過。初三那年,她乾脆調了一個班。
那時候她看我,總是偷偷的看,不敢再與我對視了。我們放學回家,也不再結伴一起了。只有我們走進樓洞的時候,她才會溫溫柔柔地說一聲,「李喬,你又考了一個第一。」
愛情萌芽的時候,我們似乎都還沒從小時候的回憶里走出來。在我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她將我約到我們家不遠的公園裡,在一片沒有燈光的幽暗樹林里,我第一次牽起她的手。
她驚慌著,躲閃著,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直到我麻著膽子吻上她的唇,她才低低地哭了起來,說:「李喬,你考那麼好,我追不上你了。」
我刮著她嬌小的鼻子說,「傻瓜,你為什麼一定要追上我?這個世界上如果男女不相上下,他們之間還會有愛情嗎?」
她好奇地問我:「為什麼?」
我笑著告訴她,因為那樣,男人就沒底氣,女人也因此失去被寵著的幸福。
愛情就是一架兩邊不等量的天平,愛人們要想天平平衡,就的學會捨棄。
她似懂非懂,偎依在我懷裡,仰望著天空說道:「李喬,我等你娶我。」
七年裡,我們幾乎每天都會電話聯繫。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會悄悄打開視頻,互相看著對方,心潮澎湃地囈語著無休無止的情話。
在我們的世界里,除了彼此,心裡再難容得下任何一個異性。
我們就像珍惜玻璃瓶子一樣的珍惜我們的愛情,以至於七年的愛情長跑里,我除了能在她嬌柔的唇上蜻蜓點水過,再沒任何突破性的發展。
因為我們發誓,一切美好都等在我們新婚之夜奉獻給對方。
然而這一切都將過去,因為我實在是邁不過那隻枯萎老樹皮的手,肆無忌憚地能搭在她的屁股上的坎。
看看時間,已快黎明。我睡意全無,乾脆坐起來,看著窗外射進來牆上變幻莫測的霓虹燈光發獃。
天一亮,我就將去中心醫院報到,就像附一人事科的那位兄弟說的那樣,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小小的岳城,我李喬要成為讓萬人仰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