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悲愴離開
風扶柳在做著她一直想做卻不敢也不能做的事,而她卻只能像個盜賊一樣躲在屏風後面,連哭泣都不敢出聲。
風扶柳如囈語一般喃喃道:「師父,你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么?我病重的時候是你一直守在我的身邊,就如我今日守著你一樣,我雖在昏迷,卻也能感受到你的手觸碰我臉頰時的溫度,你一遍遍叫著我的名字,弱兒,弱兒……你說只要我醒來,你什麼都答應我,我便是憑著這股力量才硬生生地挺過來,可是為什麼我剛醒你卻又病重……師父,你何時才能醒來兌現自己的諾言……」
風輕絮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的身體都在顫抖,只覺得自己的心肺都要爆裂開來。
蕭逸庭聽著風扶柳的話,感受著風輕絮身軀的顫抖,自然知道此時風輕絮有多難過,他於心不忍,便張開雙手捂住風輕絮的耳朵,不讓她再繼續聽下去。
風輕絮恨不得此時自己還是個聾子瞎子,這樣便看不見眼前這令人絕望的一幕,聽不見那令她心碎的字字句句。
她幾乎將自己的咬出血來,卻依舊阻擋不了自己內心的疼痛與苦楚。
若是她早些回來,若是她早點放棄自己的計劃……
若她不曾答應嫁去天元朝,是不是結果便會不同?
此時陪在林若虛身邊的會不會是她?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她一心想求長遠,卻忽略了眼前最重要的東西,若現在都無法把握,未來又怎能算計周全?
就在她悔不當初的時候,忽然感覺蕭逸庭身體一僵。
她下意識地看向屏風外的風扶柳,而蕭逸庭卻一把捂住她的眼睛,聲音極微小地道:「莫要看!」
然而風輕絮在轉頭的一剎那,已經將眼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愣了半晌,慢慢覆上蕭逸庭的手,顫抖著卻又用力地將蕭逸庭的手從她眼睛上移開。
只見風扶柳將葯汁含在口中,輕輕俯下身體貼近林若虛,緩緩印上他的唇……
風輕絮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被她咬著的地方瞬間被鮮血浸透,她的眼淚和著齒間的血液一同浸染著她的衣袖。
風扶柳就這樣一口口將葯汁喂與林若虛,神色如常,彷彿是經常做的事情一般,只在喂完葯後用指尖留戀地撫摸著他的唇,眼神中滿是繾綣的情意。
蕭逸庭將風輕絮緊緊抱住,寬大的衣袖將她整個身體包裹在懷中,不讓她再看下去、聽下去。
懷裡的風輕絮始終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她不停顫抖的身軀,還有他胸前不停擴散的濕意,都在告訴他此時的風輕絮是多麼的痛苦和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風扶柳終於離開了房間。
風輕絮頂著滿是淚水的臉慢慢走到林若虛的床前。
他依舊昏迷不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張恍若謫仙的臉看起來仍然聖潔純凈。
風輕絮定定地看著他,卻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繼上次他從天元朝離開,再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
蕭逸庭默默站在風輕絮身後,只覺得她身上瀰漫著濃烈的痛楚與哀傷。
他彷彿又看見了那日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在黃昏的微光中回頭凄然地道:「阿寧,我活不了了……」
風輕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離開了夢回城,她如同失了魂一般,只知道狠命地抽打馬背,身下的赤影寶馬被她抽打得幾乎要飛起來一般,奔跑的速度令人咋舌,很快就將蕭逸庭甩的遠遠的。
蕭逸庭焦急地看著風輕絮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忽然開始後悔自己將他父親的赤影偷出來給了風輕絮,此時他費勁力氣也追不上她,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就在他費力追趕風輕絮的時候,天上忽然雷聲滾滾,電光驚閃,初始的微風漸漸變成烈風,似乎馬上要有一場傾盆大雨。
蕭逸庭見風輕絮的身影在電閃雷鳴中逐漸變成了一個微點,似乎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不由十分擔心。
還好這條路沒有其他岔道,他只要奮力追趕,還是有追上風輕絮的希望。
暗沉沉的黑夜,只有偶爾劃過天空的電光才能些許照亮前面的路,但是蕭逸庭絲毫不敢放慢速度,生怕風輕絮出什麼意外,此時她處於極端絕望的心境里,難免會墮入危險之中。
懷著對風輕絮的擔憂,蕭逸庭一刻也不敢放鬆。
然而就在他一路追逐狂奔之下,接著劃過天空的一道閃電,忽然遠遠地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騎在馬背上,立在路邊與他遙遙相望,顯然是風輕絮在等他。
蕭逸庭心中一喜,忙驅馬上前,走近一看,果然是風輕絮。
只是由於她騎馬飛馳的速度太快,髮髻已經完全散開,披頭散髮如同鬼魅一般,長發肆意在狂風中飛舞,凌亂不堪。
夜色太過深沉,蕭逸庭看不清風輕絮的表情,心中很是不安,便道:「小荷,你不要再跑了,方才太危險了……眼見就要下雨了,我們尋個避雨的地方吧?」
風輕絮靜靜地看著蕭逸庭不說話,臉上都是暗黑的陰影,彷彿是從地獄走出的鬼魂,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息。
蕭逸庭的心沉了又沉,他忍不住道:「小荷,你不要這樣……」
「蕭逸庭,」風輕絮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地不像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對師父的情意的?」
一道閃電倏地劃過,風輕絮的臉瞬間被照亮,她面色很是平靜,眼睛幽深得如同舊村古井一般。
雷聲隨著閃電滾來,蕭逸庭的心被雷聲驚了一下,他眼神躲閃地道:「小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風輕絮的臉又被陰影埋沒,她的語氣很是平淡:「你一早就知道對不對?」
蕭逸庭的心如同被人用拳頭狠狠攥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風輕絮知道他不說話便是默認了,於是繼續問道:「是什麼時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