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起
關於巡撫之死眾說紛紜，傳播最廣的便是說這次巡撫之死是跟前些日子長安城枉死的十八條人命有關。
三個月前，鎮南司判決了一件關於人口拐賣的案子。涉案的十八人統統被處以極刑示眾，可是在七日後便是被發現，這十八人不過是替死鬼。
真正的人販子竟然是王族之人，而皇室為了掩蓋住這一事實真相便是找來了替死鬼扭曲了事實。
而那十八人家人亦是憤怒道，「縱然是粉身碎骨，也必定要拉巡撫陪葬。」
如今巡撫已死，不難讓人聯想到是否是那十八人的親人回來長安城尋仇的了。
要知曉，處刑當日前去看熱鬧的百姓人滿為患，幾乎人人拍手稱快。
如今巡撫死了，世人皆疑心下一個慘死的是否會是自己，整個長安城更是陷入了一片恐慌中，而巡撫之死一事旁說查出兇手端倪，就連仵作太醫等等，連巡撫的死因竟是都不曾找出。
皇帝盛怒之下便是將這重擔撂在了年僅二十五的首輔煜承肩上。
......
應瀾端詳著指尖銀針，確信了先前瞧見綠佛珠之時的猜想，正色道，「巡撫死於鉤吻之毒，匕首是在死後插入，為的便是迷惑驗屍。」
應瀾抬手來，丫鬟俚歌便是恭敬地遞上一枝檀香。
應瀾熟稔地將檀香在屍首胸前拂過，只見那原本布滿屍斑的胸膛上竟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紅疹，紅疹之下分佈著的，則是根根凸起的血管。
「此毒最起碼是於半年前開始進入巡撫體內，三日前毒素匯聚其腦內，最終導致了猝死一事。」應瀾擦了擦手指，隨即便是一副預備回去的模樣。
旁人早已是看的怔住，這一項恨不能難倒了長安城所有仵作的難題，她不過才用了半柱香的時辰，居然是得出了結論？
恁憑誰都是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瞧著不過才二十齣頭年紀的女子，哪裡是會有這等的本事。
「我聽聞您是首輔府上新來的醫師，不知師從何處？」大夫人雖是語氣還算客氣，不過面上懷疑之意已是顯露無餘。
應瀾也不願於此地多浪費時間，今日她來此處只為完成任務。既然任務已完成，便是可以抽身而退了。
「大夫人不必刺探我虛實，我今日點出這是鉤吻之毒，大夫人大可以將此事告訴其他仵作，他們便是會想到這方面，自然能夠證實我所言確實。」應瀾微微一垂首，轉身欲走。
豈料大夫人一句「且慢」，三不作兩步便是上前拽住應瀾手腕來，眉眼滿是怒色，「先前大人同我商議想要納妾一事，只說這妾室出身是位皇室醫者。我不曾允諾，一日後大人便是死在府中。你卻是來的及時，長安城最為出色的仵作都查不出是什麼毒，你不過一眼就看出來。怕不是你就是那位小妾！因入府不成，便是狠心殺死了大人！」
情況急轉幾下，就連應瀾自己都是被大夫人鬧的這一出折騰的措手不及。
她微微蹙眉，斜了大夫人一眼，只啞著嗓子說道，「請您自重，我不過是個大夫。」
大夫人一聽便更為來氣，似乎要一股腦的將丈夫猝死一事壓在應瀾身上似的。
她振振有詞道，「你也知道你不過是個大夫？這城裡頭多少仵作都是前來看過了大人，都是找不出真正的死因。你區區大夫就是能夠一眼看出大人的死因的？你自己瞧瞧你這謊話未免不夠圓滑罷？」
四周原本旁觀的幾人也是竊竊私語起來，尤其是先前驗屍不曾驗出結果的幾位大夫，十分贊同大夫人的話語，對著應瀾便是指指點點，口中無非是一些懷疑應瀾的粗言穢語。
應瀾垂下眼眸來，她並不想繼續於此地同這長舌婦人糾纏，畢竟眼下時辰無多，她必須得趕在日落之前回去府上——這是煜承立下的規矩。
應瀾猛地甩開大夫人的手來，轉身便是預離。
大夫人撒潑地往地上一坐，兩腿便是開始胡亂瞪著，全然一副街頭潑婦的模樣，如何還有半點大家主母的樣子。
「這如何還有王法？小妾殺了大人，卻是無人能夠為我一介女流做主！可憐我操持這府邸一生，如今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應瀾想要解釋上二句，不曾想自己只是開口，那大夫人如同抓住了把柄似的，用力將應瀾袖子拽過。
大夫人這一下用了狠勁，應瀾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袖中的銀針灑了一地，瞧的她眉間愁容彌散。
應瀾不管摔疼的膝蓋，連忙就是想要拾起銀針。豈料大夫人得了這空隙，更是罵的起勁了一些。
應瀾伸手便是掏出一根銀針來，指尖微動，那根銀針便是直接刺入大夫人的脖頸處。
方才還大聲嚎哭的大夫人，如今頓時失去了聲音，滿是錯愕地掐住自己嗓子，掙扎著便是要起身來打應瀾。
「放肆。」門口兀地傳來一低沉男聲，聽得四周之人皆是全部跪伏，根本不敢抬頭去望。
「我首輔府上的人，何時輪的著你動手了？」隨著男聲傳來的，則是幾枚暗器，直接擦著大夫人耳鬢而過，嚇得她渾身哆嗦，瞳孔死死盯著來者方向。
來者一襲玄色長衫，黑色狐氅鬆鬆披在脖間，襯的那白玉似的臉頰如雪般通透。
他生的好生精緻，像是長安城畫工最為精湛的畫師依著畫像一筆一筆雕刻出來似的。尤其是那一雙勾人桃花眼，眼波流轉間，這一月寒冬便恍惚間化作初春之時，漫天桃花。
應瀾在瞧見來者長衫時，便已經跪倒在地，極其嚴肅地等候著那人即將出口的訓斥。
可是出乎意外的，他今日並未有訓斥的意思，只伸手一用力，便是將應瀾拽起。
煜承的身上透出淡淡的檀香味，聞的應瀾竟是有些恍惚了。
煜承冷冷掃視了一圈這四周之人，目光最終落在大夫人身上。
他緩緩開口道，「今日念在你剛死了丈夫一事上，我且饒你這次。要知曉，是皇上點名要了我首輔府上派人前來調查此事，並非是我等願管閑。我的人，你尚且沒有資格污衊造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