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精神病院
「你快死了。」
「有什麼方法破解嗎?」
「就算我告訴你是怎麼死的,你也無法避免慘死的命運,所以不要再問我這無聊的問題了。」
「那,我還能活多久?」男人低下頭,眼中布滿了悲傷和不甘。
「今天下午五點四十分,恆西路,車毀人亡。」
那人看了眼腕上的手錶,指針指向下午三點零三分,他站起身來,說了句「謝謝」就走了,就連往日必做的囑咐她別忘了吃藥都忘了,有些失魂落魄。
這裡是精神病院,剛剛的對話來自於一個「被」確診的精神病人和醫生的對話。
余長曦就是一個怪物,至少是別人眼中的怪物,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不僅不是怪物,還有一項不為人知的能力。
余長曦比較特殊,上頭雖然確診了她的病情,卻不允許她同其他病人接觸,她每日最開心的事就是可以走出房間曬十五分鐘太陽。
當然,她是處於被監視的狀態。
在精神病院的這八年,好多事情她已經想通了,前世認為理不清的案子如今也開始有了頭緒,不過有一件事她一直不敢確定,所以她必須要走出這裡。
但是這八年來她都不允許走出房間半步,說是房間,其實也不過是在一間大房子里用鐵絲圍成的大籠子,鐵絲盡頭通著電流,一旦她試圖逃出去,就會被電擊得神志不清,就跟監獄一樣。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被關進來,卻沒有一個人見過她。
她被允許擁有十五分鐘「自由」時間,還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至於為什麼,她也不知道。
可能是上面單純的認為她的威脅已經構不成什麼傷害了吧,畢竟她在裡面這八年沒再接觸過任何外人。
直到那天……
「0708,有人找。」
0708就是她如今的代號,許晚是她這一世的名字。
「姓名。」
「許晚。」
「年齡。」
「三十……」
「是二十歲!」那人搖搖頭忍不住提醒她。
「家裡還有誰?」
「我沒有親人。」
「你家裡還有爸爸媽媽和一個妹妹!」負責記錄的那個人又忍不住再一次提醒她。
「你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我有罪。」
「你犯了什麼事?」
「貧窮是原罪,做人是罪上加罪。」
「誰跟你扯這些啊!」負責記錄的人把筆往桌子上用力一摔,似乎是被氣著了。
「小李,她在這裡待了八年,有些事情可能記不清了。」這聲音莫名有幾分熟悉,余長曦忍不住抬頭,映入眼帘的卻是那張與記憶里重合的臉。
是了,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指認她有罪,並親手將她送進監獄,結束了她潦草而孤寂的一生。
那人也在回望著她,只見「許晚」十分愜意的靠在輪椅椅背上,腿上蓋著一床薄薄的毯子,雙手很自然的藏在毯子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雙手早已攥成了拳。
長長的頭髮披散著,看不清容貌,卻依稀認得出那是一張極為蒼白的臉。
目光流轉間他似乎看到了她臉上露出了一絲讀不懂的情緒,不過轉瞬即逝,再睜眼,又變成了那副淡漠。
「我來問吧。」薄繁做到了李默文旁邊的位置,李默文則往左邊挪了挪。
「你好許晚,我叫薄繁。」簡單的開場白之後立馬切入正題。
「八年前的校園槍擊案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話音一落,狹小的空間里安靜的只聽得到三個人的呼吸聲,余長曦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你記不清了,我可以幫你回憶一遍。」薄繁似乎料到了會是這個結局,他並沒有覺得尷尬。
「警官,這裡是精神病院不是警察局的審訊室,我有權保持沉默。」不知道為什麼,余長曦的語氣對薄繁充滿了敵意,薄繁自然也聽出來了。
「如果你說出真相,我可以救你出去呢?」
「老大!」還沒等余長曦開口,李默文先站起來準備阻止,卻被薄繁搭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摁了下來。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不心動都是假的,這八年來這是余長曦在這裡見到的唯一外人,雖然上輩子是這個人抓了她,可也是這一世她從這裡走出去的唯一途徑。
余長曦開始猶豫了。
「檔案上寫的是有人證明是你在八年前的9月24號對槍擊案被害人鄭世昌,也就是你的初中校長說「要不是看在你已經快死了的份上,我一定親手送你入輪迴」,結果當天晚上鄭世昌就被槍擊致死,所以你被當初嫌疑人控制了起來。」這一控制,就是整整八年。
「明珠市又發生槍擊案了?」
「你怎麼知道?」薄繁有些震驚,來的時候老師就提醒過他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看來他還是大意了。
「死者都是被一槍斃命,而且都是有身份的人,殺死死者的子彈都屬於同一把手槍吧,所以你們懷疑兇手是同一個人?」余長曦又直接忽視了他的疑問。
「是。」
「那麼這是她最後一次作案了。」
「為什麼?」
「因為她的槍里沒有子彈了。」余長曦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又忽然笑出聲來:「這你也信。」
余長曦笑的有幾分神經質,真的很像一個神經病。
李默文感覺自己被耍了,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剛準備開口,又被薄繁用眼神制止了。
「警官,我可是個患有嚴重妄想症的精神病。」余長曦賣力的表演,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人生厭。
「老大,事發的時候她也才十二、三歲,那麼大點小屁孩能知道什麼,咱們還是走吧。」李默文算是知道了0708確實是個神經病,他就不該抱有什麼期望。
說完,把筆和本子往包包里一收,就要拉著薄繁走,但他拉了一把愣是沒拉動。
「老大……」李默文實在是不知道薄繁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固執,脾氣那麼好了。
要換成平時,誰敢這麼一次又一次的耍他,他早衝上去揍人了。
「文啊,你先出去,我單獨跟她聊聊。」
等了半晌,居然只等到這麼一句話,李默文咋舌,但還是乖乖出去了,還貼心的幫他們把門關好。
「老大,你到底跟她做了什麼交易?她怎麼就突然改口了,莫不是你真答應她要救她出去吧?」
半個小時后,精神病院門口,李默文終於是忍不住了。
「是放,不是救。」薄繁耐心的糾正李默文的措詞。
「她是精神病人,還是犯罪嫌疑人。」李默文仍不死心。
「現在只是精神病人,兇手肯定不是她。」薄繁語氣充滿肯定。
李默文有些驚訝,「兇手還沒找到,她就算不是兇手也是唯一的知情者,但她什麼也不說就是妨礙警方破案……」
薄繁嘆了口氣,本能的想從包里掏出煙來點上,卻忘了他身上的煙在臨出門時都被老媽給沒收了,索性就直接把手往兜里一揣,「妨礙警方破案也不該什麼解釋都沒有就把人關進精神病院吧,更何況這裡是青山精神病院。」
薄繁特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縱使李默文反應再慢,也反應過來了,「你是說她被關是另有隱情?」
「別忘了,我們之前的調查結果顯示的是,她從十二歲開始就變得很不正常,不管是智商還是某些能力,都與同齡的孩子有很大區別。」
還記得幾年前他跟李默文去過許晚家,可村裡的人都對許晚這個名字避之莫及。
「小夥子,聽嬸兒一句勸,許晚已經死了,你就別打聽了。」好心的大媽把薄繁拉到一邊,左顧右盼見四處無人才敢將事情和盤托出。
「那個許晚吶,原本是許家的二姑娘,那孩子雖然不怎麼聰明,可還算是長相端正,嘴也甜,我們都很喜歡她,十二歲那年她跟隔壁那小子去河邊玩,可結果被河水掃下去就沒起來,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哎喲!都沒氣兒了!」說到這裡,大媽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說來也奇怪,就在許家兩口子準備給孩子辦喪事的時候,她居然又活了過來,村裡的赤腳大夫說這是什麼休克,我們也不懂,當時也沒想那麼多。
可那孩子醒了沒多久就開始說胡話,見到人還總是躲躲閃閃,那天她哥就忍不住罵了她幾句,小孩子話說得難聽,也不知是哪句話刺激到了她,她突然說「你在我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結果第二天她哥就被牛拱到山下摔死了。
這個我們當時也都沒太在意,畢竟小孩子嘛,生氣的時候說幾句難聽的也很正常,可漸漸的我們卻發現,她說的話我們必須當真,因為她說了誰要死,不出三天,那個人一定活不了。
這哪裡是個小孩子吶,分明就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到最後大媽越說越離譜,連什麼惡鬼復仇,冤魂索命都出來了,薄繁自然是知道不可信。
可所有人都這樣說,就不得不讓薄繁產生懷疑了。
「我記得你那時候聽完好幾天都不敢一個人睡,睡覺還必須開著燈。」
被提及當年的糗事,自認為自己很有面子的李大警官也忍不住紅了紅臉。
「話說,她是怎麼看出我們是警察的,我們今天也沒穿制服啊!」
「你一進去就開始查人家祖籍,傻子都能看出來。」
「不過她也真是可憐,明明才二十歲,卻已經在精神病院里待了八年,是個正常人都應該被逼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