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太子妃

周自柔垂下眼。

她沒什麼表情。

裴盞已經將衣服和發冠都佩戴整齊，走到床邊，抓起她的：「柔柔。」

「等我，不久后我就會讓你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周自柔對太子妃沒什麼興趣，但這個身份對她挺有用的，她能更好地去查兇手。

「嗯。」

裴盞走之後，周自柔沒多久就起了床。

「咚咚」兩聲傳來敲門，周自柔還沒說進，門就從外面被人打開來，她急忙扯了件東西遮蓋自己。

「周姑娘。」紅兒叫了聲，看見她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道：「不好意思周姑娘，是紅兒唐突了。」

周自柔尷尬：「沒事。」

「殿下吩咐，讓奴婢以後就貼身伺候周姑娘了，紅兒來伺候姑娘穿衣吧。」

她上前，想去觸碰周自柔的衣領。

「不用——」周自柔抓住自己的衣服，又尷尬又有些狼狽，低頭之時，脖頸密密麻麻的小紅點是曖昧和持久的證明。

「……」紅兒抿唇，這種事她也是第一次見，畢竟來了太子宮裡，就沒有幾個女人能近得了太子身旁。

「周姑娘……」紅兒小聲道，「奴婢去給周姑娘備水，姑娘昨夜辛苦，定是累壞了，泡一泡放鬆一下身子吧。」

周自柔：「……」

什麼「辛苦」「累壞了」聽得周自柔面紅耳赤，她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好。」

這一次沐浴顯然與上一次要有所不同。

花瓣，香油與梳頭水，個個齊全，而且伺候她洗澡的宮女全被換了一批，周自柔問：「你們都是太子派來的嗎？」

眾女齊答：「是，奴婢們是伺候姑娘沐浴的。」

這麼多人……周自柔度量了一下，這些人一塊加起來都能將她架起來了。

只是洗個澡，倒也不必這麼大動靜……

這些宮女她以前都沒見過，紅兒這一次在外面候著，沐浴完，周自柔任由她們伺候，將自己擺弄成一個布娃娃一般。

穿衣，梳頭，敷脂塗面，種種規格都叫周自柔心裡升起疑惑。

這是什麼妝容？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青蔥的指尖觸了觸臉頰，很顯然，這些東西在古代的化妝品中價值不菲。

還有這個髮型，凌雲髻，據她所知，這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尚書小姐梳的頭髮吧？

五彩絲攢花結宮、佛手簪子、朱紅白玉腰帶、紅瑪瑙鑲翠金頭面、九鳳明月釵、明蘭色刻絲綉蝶紋的雲絲長裙。

周自柔傻眼了，她暈乎乎地道：「等一下。」

「姑娘。」幫她穿戴的宮女本就異常小心，聽她這麼冷不丁一聲，更是停了在她腰間的手。

頭上的手也停下。

「有什麼不適嗎？」

周自柔摸了摸鬢角，再從頭髮一直下滑到耳垂上一對羊脂玉柳葉耳墜：「你們確定，這些東西我都能戴？」

宮女們相互看看：「這都是太子殿下給姑娘準備的，姑娘可是不喜歡？」

周自柔搖了搖頭。

宮女們心裡一咯噔：「那既然姑娘不喜歡，奴婢們立刻去告訴太子殿下。」

「不用這麼麻煩！」周自柔立刻叫道，「我沒說我不喜歡，我只是不太確定，既然這樣，那就穿這些吧，也不是不可以的。」

豁然一笑，大家都鬆一口氣，接著領頭一位宮女說：「多謝姑娘體諒，太子殿下諸事繁忙常常不可開交，我們又人微言輕，實在不敢打擾，姑娘能將就這一身，我們已然是十分感謝了。」

看著自己上下光鮮亮麗，周自柔輕咳一聲：「倒也沒有到將就的地步吧……」

這叫將就？你管她以前穿的那叫啥？破布嗎？

~

周自柔走在東宮裡，周圍的人看見她，都十分恭敬地敬了禮。

「你好……你們好。」她勉強擠出幾個笑，一路走一路打打招呼。

奇奇怪怪，周自柔悄悄地問紅兒：「她們怎麼回事啊？」

以前在東宮，周自柔也沒見這麼多人對她如此殷切。

「姑娘，她們只是想認識認識姑娘罷了。」紅兒委婉一笑。

周自柔又是一頭霧水。

回了房，她看見有宮女在收拾她的床鋪，周自柔瞪大眼睛，驚愕出聲：「你們在做什麼？」

「姑娘……」宮女無辜，被周自柔阻斷手頭的動作，她懵懵懂懂地說：「姑娘，奴婢們只是奉命來幫姑娘搬東西。」

周自柔大步走進：「搬什麼東西？這些都是我的，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動我的東西。」周自柔蹙眉，她最討厭別人未經過她同意就亂動她的私人物品。

「姑娘。」宮女立刻跪下：「奴婢們是奉了太子的命令，殿下交代從今天開始，姑娘就要去太子殿下的寢宮居住。」

周自柔吶然：「為什麼？」

宮女們沉默。

事實上，昨晚的事，東宮裡已經傳遍了，這消息在東宮裡翻騰攪動，就是不會沸騰，也不會外溢，大家都知道，若是泄露出去，就不必在東宮裡待了。

「這個……奴婢們也不知道，姑娘可以去問問太子殿下。」

~

周自柔急急忙忙地穿梭於東宮之中。

帶起一捲風兒，宮女衣擺被吹起：「周姑娘。」

兩位宮女邊走邊說。

「周姑娘急急忙忙這是要去哪兒？」

「這我哪兒知道？不過，如今人可是太子跟前正得寵，小心伺候著吧。」

「你是說昨晚？」

「對啊，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當然是知道的……」

「怎麼，不甘心啊。」

被說不甘心之人正是太子進宮第一夜裡伺候沐浴時的那一批宮女之一，當夜被趕出來之時，她便對這位新來的太子心生好感。

同她相處甚久，同伴自然是心如明鏡似的。

太子殿下溫謙有禮，還潔身自好，宮女雖然有想爬床的心思，可也沒有爬床的膽量，看見一位平平無奇的小姐就這樣上了太子殿的聖潔的床，難免心中膈應。

宮女揪起手帕：「你怎麼就確定，周姑娘在太子殿下心裡會長青呢？」

「噗」同伴笑一聲：「不會吧？」

察覺到她的譏諷：「你想說什麼？」

「你剛剛沒看見？」她笑得輕巧，「周姑娘剛剛穿的什麼？明蘭色刻絲綉蝶紋的雲絲長裙，琥珀綉金緞面對襟披風呀，這些可都是太子妃才能穿的衣服，你不知道？」

「……是么。」宮女落寞如灰。

原來太子殿下已經將周姑娘當作太子妃了。

如此輕易，是因為上了太子床了嗎？

太子殿下是要對周姑娘負責才那樣的吧？

如果換一個人，太子殿下也一樣會這樣做吧？宮女相信，以太子殿下的純凈，定是不會想辜負一個因他破身子的姑娘的。

「對啊，你呀，」同伴拍拍她的肩，接著像是沾了灰似的又吹了吹，「還是認清自己的身份吧，我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罷了，何必肖想去當人上人？」

宮女心中輕笑，哼，那是你沒出息沒志氣，這般的窩囊，可切莫要拉上我。

~

周自柔穿梭於行宮之中，她要去找裴盞，可她踏出東宮開始，就覺得有人在跟著她，她回頭一看果然發現有一群宮女亦步亦趨。

「跟著我幹什麼？」

「太子殿下擔心姑娘出事。」

「我能出什麼事？」周自柔一聽太子太子就頭疼，今天一天開始，從洗漱穿衣到吃飯睡覺，全是太子的吩咐，她本來是要去找裴盞的。

可現在她只想散散心了。

周自柔踏出一步。

她們又跟緊一步。

周自柔按眉。

紅兒：「宮裡地方大，姑娘會迷路的。」

「……你說的也對，但只需要跟一兩個就行了，」周自柔對著紅兒還是冷靜了些許，「這麼多人，我會不自在的。」

試想，身後跟著一群保鏢，多尷尬？

紅兒有條不紊：「好的，姑娘既然不自在，那紅兒挑中兩人跟著姑娘，好吧？」

周自柔點頭：「可以。」

紅兒轉身之時，挑了兩位得力的宮女，她輕輕一抬眼，宮牆之後還暗藏了兩名暗衛，——那也是太子殿下派人跟著的。

紅兒搖搖頭，看來周姑娘是註定不可能離開東宮的了。

周自柔不知道去哪裡，她漫步在一模一樣的宮道里，看著紅磚黃瓦，眼神有些渙散。

一位太監急急忙忙，跑出來差點撞翻了周自柔。

「你怎麼回事？」紅兒當即出來維護。

太監不知是撞倒了哪位主子，哆哆索索地道歉：「實在是對不住，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指令去御膳房一趟……」意識到說漏嘴了，小太監一個捂嘴，禁言不再透露。

「狗奴才，皇上傳膳會只吩咐你一個？」

「真的呀，這位姐姐，奴才怎麼可能假傳聖意呢，這可是要掉頭的！」

紅兒看了一眼周自柔，周自柔同樣回看她一眼，接著，周自柔輕輕扶了扶袖口：「你不用跪在地上了，起來吧。」

「多謝小主，不知這位小主是哪個宮裡的？」小太監和和氣氣地問。

紅兒：「關你何事？你既受了皇上的命，還不速速去辦，耽誤了正事可立馬要你的小命。」

「這位姐姐說的是，可是提醒我了！」小太監笑呵呵，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點頭哈腰，「小主心善，以後定會前途無量，那奴才就先告退，多謝小主，多謝小主！」

周自柔從頭到尾沒有說什麼話，只聽小太監又是送笑又是送祝福，莫名覺得又可悲又可笑。

她想想，皇上臨死之前食欲不振，唯一有點盼頭的就是甜食，可惜御膳房做的甜食都是一味的甜膩，一點不符合這位天子的口味。

正巧碰上了周自柔拿手的地方，反正她也沒事幹：「紅兒，我們跟著他。」

紅兒一愣：「他？」她指向身後急急忙忙跑走的小太監。

周自柔點頭：「對，我們也去御膳房，去做點點心吧。」

~

原切蛋糕綿軟細柔，夾雜紫米去甜膩。

麻薯球，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彈性十足，有些微微的黏牙。

小太監恭敬地端著空盤，守在御書房一側，離他一步之遙，正坐著當今最尊貴的男人，皇帝。

「皇上，好吃嗎？」

天子皺紋明顯，尤其是一笑起來，臉上的法令紋和抬頭紋都多了幾條：「這是誰做的？」

小太監心頭一跳：「這……這就是御膳房的廚子做的呀。」

「撒謊。」

龍顏俱危實在可怕，小太監碰得跪倒在地，皇帝又吃掉一塊麻薯，指尖捏著的東西是他從未見過的：「這東西，御膳房的廚子可做不出來，呵呵。」

小太監叩首。

「還不快快交代？否則朕治你欺君之罪！」

「奴才……」小太監也是沒辦法，一咬牙便將那小主交代的東西全然拋了，老實說道：「奴才是在去御膳房的路上碰上這位小主的，本是湊巧，這位小主奴才以前也沒見過，只跟著奴才一路到御膳房，做了這兩樣東西便走了。」

皇上眼神微變，手上的動作微微一停滯：「哦？」

「還有這等蹊蹺之事？」

小太監：「是，奴才所說千真萬確。」

皇帝又是一笑。

「小路子，你在這宮裡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憑衣識人嗎？」皇帝低沉的聲音緩緩而來：「就算你沒見過這位，可憑她穿的衣服，也該知道此人的身份品階吧？」

小路子閉閉眼：「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皇上。」

他聲音裡帶著饒命目的的討好：「這位小主衣著不菲，看著不是嬪妃，而且品階似乎是一品。」

「一品？」皇帝道，「一品除了各公主之外，還另加各皇子正妃。」

「是，」小路子補充，「只是這位是正一品。」

「正一品？」皇帝更是驚訝，他動了動粗長的眉毛：「正一品……長公主，小路子，你連長公主也沒見過？」

小路子怎麼可能連長公主也沒見過，他欲哭無淚，道：「皇上，這位，真不是長公主啊。」

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到底是誰？速速道來。」

小路子極難啟齒一般：「聽聞……聽聞太子尚未娶妻？」

皇帝眉毛一挑，發覺事情不對勁。

「太子當然尚未娶妻，怎麼，這位難道和太子有關係？」

可這位明明穿的是太子妃的規格衣服，小路子察覺事情不對，連連否認：「不不不，沒關係，是奴才嘴賤說錯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