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都是世界的錯!
是什麼心情呢?恐懼?緊張?憤怒?亦或是其他?
不,怎麼說呢,比想象中要簡單不少。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
男孩一頭鮮艷的紅髮,在陰影下黯淡的如凝固的血液。
斑駁的陽光在穿過葉片的孔隙,在樹林間留下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標記,有一枚正好在他右臉頰上。
他抬頭望天,周圍綠蔭如海,春蟬不絕。
翠綠色的枝頭泛著金黃,鳥居遮住半個太陽,上面的紅漆失去光澤,變色脫落,露出灰白色的木質。
神社門前,樹蔭下有風微微拂動,沒有清爽的氣息,只有血腥味。
身前的男人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羽織。
「喂,小兄弟……」
一個聲音將他拉出思緒。回過頭,林間小道上一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急匆匆的趕過來。
「你是……」
男人與他錯身而過,徑直蹲下處理屍體,「我是負責檢查現場的飯塚,你是第一次干這份工作吧,你意志可得堅定點啊。
因為有時會有人精神失常,又或者吃不下而倒下。」
男孩正準備回答,突然聽到「叮」的一聲。
「萬古至尊系統啟動。
核對世界規則。
校準完成。
系統更新完成。
系統初始化完成。
恭喜宿主開啟系統,頒發新人大禮包。
恭喜宿主完成首殺,獲得對人首殺成就。頒發成就獎勵。
新人大禮包與成就獎勵已放入物品欄,請查收。」
一瞬間,有星辰大海般的玄妙在男孩腦中閃過,讓他目眩神迷。
「喂,你怎麼?沒事吧。」飯塚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啊,我沒事。」男孩回過神。
「你在發什麼呆?果然還是受到了刺激了吧。唉,也怪不得你,我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連木刀都沒碰過呢。」
說著,飯塚遞過來一沓奉書紙。
男孩遲疑了下,「飯塚先生,你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嗎?」
「啊,哪有什麼說話聲?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了,都出現幻聽了。算了算了,此地不必久留,我們速速撤離。」
男孩把刀身上的血跡擦乾淨。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右下角出現一個線條勾畫出的像是鈴鐺般的記號,鈴鐺上還有個圓形的紅底白字的阿拉伯數字「2」。
他的師傅比古清十郎沒教過他數學,他不知道那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其實當下絕大多數的日本人,他們都沒有學過阿拉伯數字,比古清十郎自然也是。
男孩試圖伸手去觸碰記號,結果什麼也沒摸到。
……
二人走在街道上。有人頭頂著竹筐,赤腳走過。有人踏著草鞋,背著乾果。路邊有老頭子在賣糖畫竹蜻蜓等一些小玩意兒。幾個皮小子吸著鼻涕,一邊打鬧追逐。
「怎麼樣?京都比起鄉下,要繁華的多吧。」
「嗯。」
看著男孩心不在焉的樣子,飯塚拽著他的袖口,「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上回桂先生介紹你入組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這麼小的孩子也能幹這種活?
我本來是不相信的,今天看了你的出手,又把我給嚇了一跳。
你有這種身手,一定經過非常艱苦的修行吧。」
「還好,習慣了也有別的樂趣。」
「哈哈哈,沒想到你竟然能從修行中找到樂趣,果真是劍術奇才啊。
老爹送我去道場學劍,結果不到一年我就被師傅趕出來了,他說我完全沒有劍術天賦。」
飯塚在一位矮個子的禿頂大爺前停下,掏出錢包。
「來來,給我來兩串糖葫蘆。
給,沒吃過這個吧,怎麼樣?」
「啊,謝謝飯塚先生。唔,酸酸甜甜的,這是山楂吧。山楂我還是吃過的。」
「雖然說是山楂,可是比你吃過的不是要好得多?」
「飯塚先生離開道場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呀……說起來也慚愧,我走了沒兩年,那個道場的老頭子一次去郊外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強盜,被他們追趕,自己從山坡上摔下來摔死了。
和他隨行的幾個弟子也被殺了,真慘。還好我不在。
這麼一想,被趕走反倒是因禍得福啦。」
男孩皺了皺眉頭,忍住了沒說什麼。畢竟以他自己來看,今天是第一次認識飯塚,而且怎麼算,他還是前輩,貿然說出反對的話會非常不禮貌。
「這樣嘲笑一個已死之人,有意思嗎?」
下一秒,男孩脫口而出。
「在這亂世之中,誰不想好好的活著?
但,僅僅是活著,就已經足夠辛苦。
很多人窮的連米都吃不起,家中一貧如洗,他們被迫賣妻賣子,只為求得一線生機。
還有的去坑蒙拐騙,小偷小摸,放棄尊嚴,淪為野犬,苟且偷生。
還有的拿起屠刀,奪人財富,奪人自由,奪人性命。
的確,他們不值得同情,因為他們的生存是建立在對他人的掠奪之上。
每有一個人生,就有一個死。
可那些被賣掉的人,被偷走錢物的人,被屠戮的人,難道是甘願死去的嗎?
為了別人的生,他們就必須得死嗎?
沒有這種道理。
沒有誰天生下來是為了這般的無私奉獻——把自己全身的一切乃至血肉奉獻為他人的食糧。
我成為一名維新志士,就是為了拯救這些人,拯救黎明百姓。
即便我知道這句話說起來很可笑。相對於我一人,蒼生塗塗,天下繚繚,拯救世人什麼的,辦不到啊。
儘管如此,我也想用自己的力量……
一個也好,我想以這雙手……盡量保護多一些人……」
男孩想起了下山前和師傅的爭吵,聲音戛然而止。
啊啊,後悔了,剛才不是還想著不說話的,怎麼一下子說了這麼多。
飯塚被男孩噼里啪啦一通說的有點驚訝,他明明一路上都沒什麼話,這會兒話茬子卻像是鎮關西被打碎了臉一樣,紅的,青的,紫的,都出來了。
「你說的沒錯。
為了別人的生,某些人就必須得死。
當然沒有這種道理。
但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你可是奪走了那個男人的性命。
為了拯救別人的性命。」
面對飯塚的反問,男孩似乎想說什麼。
飯塚看著男孩的眼睛,「為了拯救人,而犧牲他者,和你所說的掠奪的行為有何區別?
我知道,當然有區別,二者不能相提並論。
強盜是為了自己的存活,不管別人死活。
我們長州藩的志士是為了百姓的存活,因此必須要有人以生命做出奉獻!
不過,你覺得這就是正確的道路嗎?
我自己說出來都不信。
你有考慮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為什麼不合理會變得司空見慣?
是因為這個世界變的不合理。
是這個世界的錯!
逼迫人們只有做出不合理的事,才能生存。
逼迫我們只有用不合理的手段去抗爭,才能有未來。
如果沒有流血,如果沒有犧牲,世界就不會改變!
在變革的道路上,多少人被捨棄了?多少人被犧牲了?
我們嚮往的不正是一個不需要流血,不需要犧牲,人人可以得到幸福的世界呀。
某方面想,真是諷刺又無奈啊。」
飯塚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至於你批評我嘲笑已經死去的道場師傅,確實是我不對,我應該反思。」
「不,其實我也不對,我太激動了,不該那麼對飯塚先生說話。」
男孩擺手道歉的樣子,讓飯塚本是嚴肅的表情,忽的笑了出來。
「呃……」男孩手足無措。
「沒什麼,不要緊張,因為你的話,我重新認識你了,緋村,你是個認真善良的小夥子。
可不要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