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再見西張橋

第297章 再見西張橋

『若菲,那個鴻福要幹什麼?』

『那還用問?』

楊若菲口氣里都是嫌棄的意味,『周延儒這時候派這麼個老頭兒出來,定是要置張鈇於死地。』

『為什麼?』

『不為什麼,咱們走著瞧便是。』

楊若菲何以如此篤定?

打打殺殺的這類所謂『軍武之事』,楊若菲確實有天分,楊波是見識過的,相對於她某些方面的白痴行為,這丫頭還真是個矛盾的結合體。

楊波卻不那麼肯定,兩人一起出來為皇上辦差,周延儒為什麼要對張鈇下手,沒理由啊。

不過,楊波也希望鴻福鴻福有所行動,不然,這幾撥人在荒郊野外,你追我趕的,圖的是什麼,藏貓貓嗎?

楊若菲倒是有些想法,為了不引人注意,用的是舊式馬車,車廂很簡陋,而且顛得很厲害,空間還小,兩個人擠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的,身體時不時觸碰在一起,讓人周身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撩人得很。

就為這個,在破爛不堪的官道上走一遭,也不虧。

楊波呆在馬車裡,很不要臉地這麼想著,不過,對楊小波一定要嚴加克制,否則就有些low了,但楊小波豈是楊波刻輕易駕馭的?

馬車行過了一個叫禹圩的鎮子,昨日這一帶落了雨,車廂吱吱呀呀地搖擺得很厲害,馬車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大小姐..」

羅川提馬靠過來,探頭對楊若菲說道:「屬下得報,鴻福在前面拐了個彎,離開了驛道。」

「他發現我們了?」楊若菲驚道。

「那倒沒有,我的人裝扮成驛卒,就是被發現,也有個說法,何況還沒被發現。」

這時,馬車索性停了下來,楊若菲跳下車,楊波緊隨其後。

驛道年久失修,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泥濘不堪,這就是所謂的官道?

楊波想起他在沈家堡修的石子兒路的模樣,絕非官道可比,心裡難免一陣得意。

再看挽馬,正急促地從鼻孔里往外噴熱氣,嘴角起了白沫,累得都要虛脫了。

羅川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他認為鴻福從那邊的高低起伏的小土丘繞過去,是想迎頭截住張鈇的馬車,很快,他便要動手了。

「大小姐,我們兵分兩路,你帶兩個人走驛道,跟蹤張鈇的馬車,我給你兩個人,也好有個幫手...」

羅川只顧跟楊若菲說話,並沒有朝楊波望過來一眼,楊波的隱身功能正常。

「我不用幫手,羅叔。」

「大小姐,這路太差,馬車是不能再坐了,你一個人,羅叔還是不放心..」

「我自有辦法,羅叔切莫擔心。」楊若菲說的雲淡風輕。

楊若菲有楊波這個秘密武器,有親衛跟著反而不方便,自然堅辭不要,羅川見楊若菲態度堅決,楊若菲也是野慣了,只好由著她。

張鈇是個文官,他此行去沈家堡目的明確,又沒有攜帶兵器,應該沒什麼風險。

兩人商議一陣,羅川便帶著人打馬向南而去。

楊若菲讓馬車調了頭,到禹圩村口候著,看看天色已暗,趕緊地,兩人轉身沿著驛道向東跋涉而行。

這驛道最初也是由碎石鋪就的,只是維護太差,一下雨就成了泥巴路,張鈇乘坐的是新式馬車,在這種路上行駛,估計也快不起來。

楊波一邊趕路,一邊四下觀瞧,也讓他對黃河南下奪淮入海於當地的地形地貌的影響有了新的認識。

南邊的那一片土丘,不算高,腳下雜草叢生,緩坡上生有低矮的灌木,高處則榆樹、楸樹間雜,但未見上年頭的古樹,這一切都說明這些土丘很『年輕』。

這是典型的大河泥沙沉積,導致改道的地貌,楊波甚至懷疑腳下驛道所在的位置便是以前的河床,因為地勢較低,而且較為平坦。

淮東一帶都屬沖積平原,落差極小,黃河在此地的流速十分緩慢,水流慢,意味著更多的泥沙沉積,河床不斷被抬高,抬高到某種程度,便會改道,改道意味著決口,進而洪水肆虐,百姓遭殃。

幾百年下來,黃河在淮東入海口的位置,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又有多少人飽受洪水之苦,災難深重的老百姓,苦啊!

當然,朝廷設有大河總督一職,也不是毫無作為,一般而言,對付黃河泥沙,有兩種辦法,一是疏浚河道,二是修築堤壩。

第一種方法,工程量巨大,以現有的技術水平很難做得到,另外,河道加深,可能導致海水倒灌,使兩岸的農田鹽鹼化,也是一個問題。

潘季馴採用的是第二種辦法,他本人也特別推崇修築堤壩,張家堰便是他留給後人的傑作,廣泛被人稱頌,其實作用有限。

所謂『蓄清刷黃』,在楊波這個現代人看來,甚至是有些扯淡了,試想,憑藉現在的工程技術水平,能修多高的水壩,才能產生足夠的沖李去刷黃?

遑論還有淹沒大量農田的副作用,人為將洪澤湖變成了危險的懸湖,更可能遺害千年。

唯一的,還是阻止黃河南下,讓它走北邊流程斷、落差大的故道,經山東利津東入渤海,才是解決之道。

但是這樣做,必然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現時內憂外患不斷加深的大明王朝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要不自己干?』楊波突然心中一動。

『你想什麼呢?』

楊波正胡思亂想中,頭上卻挨了一記,楊若菲胡噓道:『蹲下啊你。』

不過很快,楊若菲想起楊波是隱身人,別人根本看不到他,不由『咯咯』傻樂一聲,自家個竄到路邊齊人高的草叢裡,貓腰躲了起來。

楊波倒也聽話,也跟著伏低腰身,跟了過來。

『你不許笑。』

楊若菲警告道,伸手一指,張鈇的馬車就在前面不遠,車夫『駕,駕』的吆喝聲已經清晰可聞。

天黑了,月黑星稀,風呼呼地刮著。

張鈇坐下車廂里,焦躁不安,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今晚怕是要難過了,他的馬車現在才到西張橋,過了西張橋,向東五里地,才是可以歇息的霍庄。

說來也巧,西張橋就是當初顧遂設伏截殺楊一鵬車隊的地方。

當時楊若菲也在場,楊一鵬第一次發現楊若菲竟能臨危不懼,指揮若定,似有極高的軍武之能,而這一回,楊若菲卻不是被襲擊者,按她的話說,她是黃雀。

『我去看看。』

楊波握住楊若菲的一雙小手,警告道:『你守在此地,不許胡來,聽見沒有?』

楊若菲撇撇嘴兒,極不情願地嗯了一聲,楊波站起身,大刺刺地走到驛道中間,晚上是陰天,只能湊近了,才看得清楚,不管有沒有事情發生,周遭的環境總要做到心中有數。

西張橋這一塊兒,地形特殊,是個河流的三岔口。

大河自西南向東北如入黃海,在此地連著一條小河溝,算是它的支流,西張橋便是橫跨小河溝的一座橋,一般而言,抄近路,由淮安通到海州,此地是必由之路。

由驛道上西張橋,有個斜坡,車夫吆喝著兩匹馬,馬車就要駛上西張橋,就在此時,只聽『唏律律』一聲嘶鳴,一匹高頭大馬從西張橋直衝下來。

『尼瑪...』

楊波正往西張橋上走,猝不及防,一個閃身堪堪躲過,脊樑溝卻驚出了冷汗,轉過身來,還有更驚悚的,那馬竟然直接沖向張鈇的馬車!

『唏律律,唏律律...』

兩匹挽馬受到了驚嚇,撩起前蹄,仰首嘶叫起來,高頭大馬衝到馬車近前,馬上一個黑衣人飛身一躍,跳到馬車上,一把拽住了挽馬的韁繩,掄起馬鞭拚命地抽起來,馬車向左打個旋兒,竟直向大河賓士而去。

卧槽....

這個叫鴻福的老頭兒絕對是個狠人。

車夫驚恐萬狀,情急之下,大聲喊叫著要跳下馬車,奈何那黑衣人功夫了得,一邊策馬,一邊還能將車夫摁之座位上動彈不得,車夫想跳,卻怎麼也跳不脫。

在車廂探頭張望的張鈇,見馬車就要駛進大河了,心中大駭,顧不上許多,一個倒栽蔥,在馬車跌落大河之前,滾落在岸邊,可岸邊是個斜坡,身體還在往下滾,而下面是滾滾黃河水,張鈇面無人色,所幸慌亂之中,死死抓住了岸上的一把蒿草,好險沒掉進河裡,但身體卻懸在半空中。

要命了,張鈇知道自己不會游水,若是跌入河中,十有八九會被衝到海里餵魚。

張鈇哇哇嚎著,兩條腿拚命地撲通,用盡全身力氣拚命地往上攀,一番折騰,竟給他爬到上岸,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半條命都給嚇沒了。

爬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腦子裡一片空白,尋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馬車,還有車夫,他們去哪兒了?

馬車和車夫可就沒有那般好運了,早已跌落入水,被滾滾黃河之水衝到不知何處去了。

張鈇剛一抬頭,就在他的眼前,昏暗的暮色中,立著一個人,是周延儒家的老僕鴻福。

「你...」張鈇愕然道。

「少說話,免受皮肉之苦。」

鴻福冷酷無情的聲音截斷了張鈇的話頭,這麼說著,欺身上來,在張鈇的口中塞進一塊黑乎乎的什麼東西,順手又將張鈇外面的官袍從背後到手腕子。

刺啦...

楊波聽到布料撕裂的聲音,下一刻,張鈇已被反剪雙手,給結結實實地困了起來,鴻福打了個呼哨,他的那匹馬四蹄翻飛,呼一下跑到他的近前。

鴻福單手將張鈇拎起,打橫放在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馬,雙腿催動,那馬剎那間便奔上了西張橋。

這個鴻福整套手法下來,行雲流水,一看就是個老手,還真是個練家子。

楊波見一人一馬上了橋,這才想起來,不能讓他這麼走了,抬腿便要追,不料卻被趕來的楊若菲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去?』

楊波急眼了,手指前方,急道:『就這麼讓鴻福走了?』

『他騎馬,你追得上么?』

楊若菲像看傻子一般,瞧著楊波,『有我羅叔在呢,晾他也逃不脫,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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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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