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袁開森深深吸了一口氣,萬象森羅功運轉起來,頃刻之間又將一身佛門真氣轉化成寒冰真氣。
這寒冰真氣來自於北地癸水州,是昔年梅花幫的絕學內功——《梅花三弄清心訣》。
袁開森曾刺殺過一位梅花幫長老,本可殺卻未立殺,如貓捉耗子般戲耍一通才將其殺死,梅花幫長老以為能逃的一命,將一身功法施展的淋漓盡致。於是那一分梅花三弄清心訣的內功精髓便被袁開森收入囊中。
僅僅是《梅花三弄清心訣》還不夠,袁開森「噌」的一聲抽出腰間彎刀,刀長三尺,重量適宜,乃血衣署制式佩刀。袁開森道了一聲:「此刀正好。」萬象森羅功再轉,一部分寒冰真氣化為冷冽刀罡匯聚至他持刀右手的各個竅穴中,此招一出,本平淡無奇的彎刀竟平白多出一分冷冽刀意來,顯得銳不可當。
北地刀術。
說時遲那時快,袁開森剛抽刀出鞘,血衣侯一拳便已至,袁開森左手護住面門仍被一拳擊飛,撞到牆壁上又反彈落地,袁開森受此重擊,眼睛卻一瞬也不曾閉上,此時蹲伏在地,雙手握刀,見血衣侯又是一拳將至,袁開森縱身而起,刀隨身走,刀罡凝實在刀身之上,冷冽銳利,迎面一撩!
北地刀術——鷹擊長空式。
血衣侯不閃不躲,仍是一拳遞出,大有一拳當先,無物可擋之意。這一拳讓開刀鋒,精準打在刀身,只見赤芒大放,彎刀被一拳打斷!
血衣侯拳勢不減,將縱身而起的袁開森又一拳打回地面,袁開森嘔出一口鮮血。這還沒完,血衣侯踢出一腳,腳尖直指袁開森丹田氣海,這一腳要是落實了,一切便結束了。
袁開森捏拳在腹,寸許間擊出一拳,迎上了那催命一腳,卻見袁開森這一拳雖力道不足,但借力橫移出去,一拍地面,騰空站了起來。
血衣侯本欲追擊,腳上卻傳來冷冽麻木之感,他催運內力,只頃刻便化解了這寒冰真氣。血衣侯評價道:「所學頗雜,稀爛而已。」
袁開森吐出口血水,咧嘴一笑。萬象森羅功再轉,將一身內力一分為五,分別化為「不動根本明王印」,「梅花三弄清心訣」,「後土搬山功」以及儘力模仿的「風之痕」與眼前這位血衣侯的「赤煉掌」共五種屬性的內力。
五行齊聚,異變頓起,袁開森肌膚上有五彩流光若隱若現,他大喝一聲,一步之間便來到血衣侯身後,一肘揮向後者後腦勺,血衣侯耳朵微動,腦袋一閃躲過這一肘,而後轉身出拳,一隻拳頭如爐中之鐵一般,通體赤紅。
袁開森另一拳也至,兩人皆是面門挨上一拳,各自倒飛出去。
血衣侯撞爛欄杆,跌落在葉勝青牢房裡,袁開森則摔倒在了石門那邊。
袁開森搖晃著站起身來,若不是有五行內功護著,這一拳便得腦袋開花,他擦了一把鼻血,轉動凹槽內早早插著的鐵牌,還不等石門完全打開,身子一鑽便逃了出去。
血衣侯吐了口帶血唾沫,緊隨其後追了出去,趙幽明看了看兩人廝殺造成的破壞,又看了看敞開的石門,心一橫就要背著陸離逃出去。
卻聽血衣侯在外面吩咐道:「你們,不得讓人進去亦不準任何一人從牢里出來,違命者,斬!」有甲士得令持斧鉞背靠石門,駐守在此。趙幽明掂量了一下實力對比,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毒粉。
牢外已然亂鬨哄的一片,有數團煙霧凝而不散遮蔽了視線,數百甲士跑來跑去卻愣是再找不到剛才牢里跑出來的那人。
血衣侯提氣喝道:「此人擅易容,全員列陣集合!注意身邊可疑之人。」他聲如洪鐘,所說之話凝而不散,清晰傳達至數百甲士之間。
……
陰牢內,葉勝青喃喃道:「五行匯聚,混沌重歸,我這師弟所圖甚大啊。」陸離已從先前的無力感中稍緩過來,今日他還未服軟骨喪氣散,雖是渾身無力,但還算能勉強起身。陸離扶著木柵欄,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就這便耗掉他大半氣力,他喘了兩口氣,從柵欄缺口跨了一步來到隔壁牢房,這一下他力氣已然耗盡,頹然摔倒在地。
陸離與葉勝青異口同聲問道:
「前輩沒事吧?」
「還好吧小兄弟?」
兩人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門外駐守的甲士將斧鉞往地上一杵,轉過頭來喝道:「裡面的囚犯,老實點!」
二人完全不去理睬那甲士,陸離感慨道:「這兩人功夫之高,晚輩平生僅見。」葉勝青亦道:「武功一樣高,心腸一般壞。最好殺他個同歸於盡,少了世間兩個大禍害。」
趙幽明走到葉勝青牢房前,訝異的發現躺在地上的這二人,竟是那麼相像,卻又有些不同,明明剛開始並沒這麼覺得。
陸離朝這位鬼醫咧了咧嘴,無聲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小時候見過的這位鬼醫依舊是那個不善言辭,但心裡道理都透亮著的趙叔叔。
葉勝青似乎想起來什麼,用上聚音成線的法子,悄然向趙幽明問道:「我倆是不是瞧著很相似?」
趙幽明一愣,不知他為何會有此問,這位鬼醫功力不夠,使不出這般聚音成線的手法,只得點了點頭。
葉勝青自語道:「果然如此。」他又用上了聚音成線的法子,不知與趙幽明在說著什麼。
非功力高深者用不出聚音成線之法,若能使用,距離亦不可過遠,就如陸離入獄前與那斗笠女子並肩而立才可通過此法交流一樣。而像葉勝青這般隔了一座牢門施展聚音成線,真乃驚世駭俗也。
趙幽明聽得眉頭緊皺,最後實在忍不住低聲問道:「不悔?」葉勝青也開口說道:「無悔。」
門外甲士喝問道:「在嘀嘀咕咕甚麼?!」
葉勝青大笑答道:「爺爺要變金元寶咯,門口乖孫快來接好。」那甲士疑惑道:「你說啥?」
葉勝青說來就來,放出一陣震天響的屁,罵道:「傻孫兒,爺爺要拉屎!」門口甲士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沒再理他。
趙幽明對石門那兒道:「來個兄弟搭把手,把這陸離抬回自己牢房去。」剛說話那甲士長得虎頭虎腦,聽聞此言就要進去,被旁邊同僚一把扯住,提醒道:「賀大虎,你忘了侯爺怎麼吩咐的了嗎?不準進也不準出!」
甲士賀大虎這才作罷,不忘跟鬼醫道歉道:「趙大人對不住了,侯爺有令。」
趙幽明點點頭,自個動手,將囚犯拖回了隔壁牢房。
陸離一臉茫然,被留在原地。
血衣郎孫掛柳的屍首在自家私宅被找到,胸口有利器傷,刺穿心臟,屬於一刀斃命。
孫掛柳與行兇者實力差距應該極大,血衣侯言之鑿鑿,就是陰牢中那人。
當日眾甲士排兵列陣,仔細鑒別篩選,一直到日落月升時也沒能找出那人。血衣侯勃然大怒,卻沒做封閉城門、全城搜查之類的大動作。
沒意義。
除非能當場降服住他,否則這等高手天下何處不可去?之後血衣侯坐鎮血衣署,詢問下屬可有知此人來歷者。
有一老叟,曾是梅花幫供奉,后幫派覆滅,歸順朝廷,因其在誅滅梅花幫逆賊一役中棄暗投明,對朝廷有功,於是被獲准轉投血衣署,是年紀最大的一名血衣郎。
老叟名為黃八馬,在血衣署中的地位與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這群血衣郎嘴上不說,卻是最討厭叛徒,畢竟叛變之事有一就會有二,在哪兒都不會收到歡迎。
黃八馬議事時只得站在最邊緣,此時正高舉雙手,擠到人前,朝血衣侯進言道:「根據侯爺描述,此人所學武功頗雜,內功變化無常,還擅易容,那極有可能是殺手榜順位第一人,天下第一殺手『無相天狐』啊。」
血衣署中,唯血衣侯一人可坐。他高坐在上,俯身問道:「原來是他,本侯聽過此人名號。黃八馬,你可知道那無相天狐什麼底細?」黃八馬訕笑道:「回侯爺話,這無相天狐行蹤詭秘,屬下只知梅花幫一名長老是被其所害,其餘實在不知。」
血衣侯本就沒抱多大希望,此時依靠在椅背上,口中一字一頓自語道:「無相天狐……」有赤色真氣游弋於他手背上,血衣侯許久未流露出如此殺機。
……
夜幕中,黃八馬一人走在路上,無人願與他結伴而行。黃八馬無所謂,他心情不錯,今天在侯爺面前進言,想必會讓侯爺稍稍高看自己一眼,那些個江湖秘事,官家出身的血衣郎懂個球兒,不還得問他黃八馬。
身後有人喊到:「黃老哥,等一下。」老人回頭一看,是一個瞧著面生的漢子,穿著紅底銀鍍邊官衣,衣裳中央處還綉有一狼頭。
是個沒打過照面的血衣郎。
黃八馬只當是血衣署同僚過多,總有自己沒見過的,毫不懷疑此人身份。
開玩笑,身後百步便是血衣署,侯爺還坐鎮其中,整座城內誰敢如此膽大妄為?
黃八馬問道:「兄弟有何事吩咐?」那人笑道:「吩咐不敢當,叨擾老哥了還差不多。我只是對那無相天狐有些興趣,想再聽老哥講講。」
黃八馬微微一笑,邊走邊聊。
「這無相天狐身為殺手榜順位第一人,神秘非常,來無影去無蹤,殺人摘頭跟探囊取物一樣簡單……對了,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咱們哥倆聊的投緣,以後互相之間也可有個照應。」
那人道:「我叫袁開森,我這倒也聽說了一些無相天狐的事兒,也給老哥說說?」黃八馬點頭,示意這位兄弟但說無妨。
兩人邊走邊聊,血衣署早已見不到,袁開森說道:「無相天狐擅易容,他可能是那邊收攤的老伯,可能是那邊挑著燈籠的更夫,也可能是你或是我。」
黃八馬聽的有些背後發涼,道:「袁兄弟,你這也說的太神了吧……」袁開森又道:「世人皆不知無相天狐真正姓名,我卻聽說他姓袁名開森。」黃八馬強笑道:「那可真巧了,我這已經到了,就不與袁兄弟同路了,告辭告辭。」
袁開森冷笑道:「黃老哥你的宅邸不是在玉殤街?西接青吟巷、東鄰彩霞街,是個好地方。」黃八馬額頭滲出密密麻麻冷汗,道:「是老朽記錯,是老朽記錯……」
話語間,再不敢跟眼前這人稱兄道弟。
袁開森將手搭在黃八馬脖子上,勾肩搭背顯得十分熟絡,他道:「黃老哥,你繼續說,不過這回,我要聽血衣署和你們侯爺那檔子事兒。」
……
第二天一早,血衣署內便發生大事。只見一枚人頭口含信紙,就給平平穩穩的放在血衣侯的座椅上。
信紙上寫道:想找本尊,人頭夠么。
血衣侯將信紙捏成一團,搓揉片刻將其化為飛灰。對一眾下屬道:「他這是借黃八馬之口在警告本侯呢!」
椅子上的人頭,赫然是那白髮蒼蒼的黃八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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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吟巷,趙府。
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在府內暫住幾天了,並且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管家老趙暗暗著急,這不明來歷的漢子逗留在此一天,自己等人的任務就得跟著停滯不前。
整個趙府,主人趙幽明,官家老趙,燒火的項嬤嬤以及兩名年輕雜役全部是青天盟的人,這突然來了個外人,眾人便覺得怎麼著都不得勁,偏偏身為府主,亦為頭領的趙幽明不言不語,其餘人等再彆扭也只得忍著了。
袁開森在此養傷。
鬼醫趙幽明有過一問:「我武功不及你無相天狐,毒術還能不及你?就不怕我借用藥之際給你下毒?」袁開森只是笑道:「我既然知道你心中的所求,自然就不會再懼你手中的毒。」
「婉溪與陸離,嘖嘖,鬼醫到底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趙幽明沉默了一會,道:「你受傷頗重,恢復到接近巔峰需要半旬時間,若想痊癒不留半點病根,則三月內別動手,當然,我指的是別再與實力相近的人動手。」
「我這樣的高手很多麼?」
趙幽明無言,一方面對這無相天狐的傲慢感到不適應,這人就差把「絕世高手」四字寫臉上了,另一方面他說的也並沒有錯,如他這等高手確是世上罕見。
袁開森道:「既然咱們的目的都是救出牢中之人,你們青天盟有什麼計劃?」趙幽明在袁開森背上扎了一支金針,一邊緩緩捻動一邊道:「青天盟在皇城人手有限,只夠接應,撈人的事還得看我們。另外,盟里只想救出葉勝青一人,我希望你若有辦法,將陸離也一併救出。」
趙幽明沒有把葉勝青與自己所商之事告訴這位,他和葉勝青其實已有法子,但趙幽明自始至終都未曾放心過眼前這名大名鼎鼎的殺手。按葉勝青的說法,與此人共事,無異於與虎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