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最後的良知
陳立柯拍打了一陣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這雙毫無知覺的腿,讓他更為痛苦,不由得仰天嘆了一口氣,讓人覺得可悲又可憐。
艾利檢察官一直有個疑問,之前也沒有問,現在實在忍不住了:「可是史律師,陳立柯他之前全身燙傷,十指都燙傷了,是沒有指紋的,我們全局都知道啊,為什麼會留下一枚指紋?你為什麼會懷疑他?」
史帕克回想了下:「這個簡單,就是因為會有一枚沒有登記過的指紋……因為全局的指紋你都核對過了,那麼剩下最不可能的,也是可能的。我記得我第一次見陳警官是這樣的。」
【陳立柯倒也不掩飾,摘掉了右手的手套,展示了下,可以看見五指都是皺巴巴的燙傷后癒合的疤痕,連指紋都已經沒有了。另一隻左手插入了衣袋】
【陳警官推著輪椅來到了電腦前,熟練地打開了系統,右手從掛包里掏出一個U盤,插入,然後安裝起了裡面的幾個檢測工具,一個個地挨個檢查了起來。】
「你明明是一個右撇子,為什麼當時卻用左手去摘掉右手的手套給我看?而不是用慣用手?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左手,根本沒法給我看吧……」
「唉……是的……」陳立柯緩緩地摘下了左手的手套,向眾人展示著他的手。
!!!!!!
艾利和羅一德都被震驚到了,因為他們作為多年的老同事,是知道他雙手的情況。但是,這一刻,他們看到幾乎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他左手的手居然一點燙傷痕迹都沒有,如新的一般,指甲,關節,皺褶,絲毫沒有傷疤。
而到手腕這裡,又恢復了燙傷的痕迹,是坑坑窪窪的褐色疤痕,看著著實嚇人。
「我猜,這就是你做內鬼的理由吧?是不是?」史帕克猜道。
「什麼理由?」羅一德還沒想明白,艾利已經想明白了,開口說道:「我想,就是繃帶人,利用他會使用的魔法,治癒了他這隻手,然後以此來換取陳立柯他的幫助,是不是這樣?」
陳立柯見瞞不下去了,說:「是的,他許諾,會幫我治好燙傷,治好雙腿。我則負責幫他抹去他們組織的各種痕迹,直到【門】的開啟。這隻手,是他的見面禮。」
史帕克倒是對這個不太了解:「妮絲,真的可以治癒嗎?」
妮絲蒂娜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有人在外面,但也沒多想:「一般來說,小傷口什麼是可以治癒的,但是這腿如果截肢的話。就需要更大的力量,借用神器之類的東西吧,比如……嗯……我猜,可能是……女神之淚……」
她說得吞吞吐吐,也不願意往這方面多想。
這下艾利算是徹底搞明白了:「所以,她們兩個在外面談女神之淚的東西,你就想來機房,從總控的監控數據中,聽聽看我們在說什麼,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可以幫你治好腿?」
「是的。」陳立柯又摸了摸自己的腿,毫無知覺,猶如摸在兩塊木頭上。
「那個繃帶人答應去異世界治好你??可是!立柯!你是個警察啊!你穿著這身衣服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是背叛!」羅一德忍不住斥責道他。
「是是是,我當然知道。但羅大隊長你怎麼會理解呢?」陳立柯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以前,在警校,你天天跟著我混,論體側論成績你哪樣能超過我??而現在呢?你升為隊長,四處破案,受人歡迎,備受愛戴。你在叛亂的危難之際,帶著人突圍,解救人質,揚名立萬。而我呢?我呢!!!我算什麼!!!!」
陳立柯怒吼著,唾沫橫飛著:「而我!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廢物!當時你們被叛軍圍著,我也想站起來,想去幫你們一把啊!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嗚嗚嗚……我只能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救我!連做人質那些叛軍都嫌我累贅,不願意把我送去廣場!我算什麼東西?我是垃圾嗎?」
「可是,立柯,你曾經救火時,也救出不少人,你曾經也是英雄啊!」
「英雄?放什麼狗屁!我算什麼英雄?我出門在外,人人都恐懼我,都把我當瘟神一般。就連那些異界人,這些本來就長得千奇百怪的異界人都不敢接觸我!難道我比那些獸人!那些巨魔!那些哥布林什麼!還醜陋嗎?!」
這時他轉過頭,從機櫃屏幕的玻璃上,看到反射中面目猙獰的自己,醜陋的自己。臉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疤痕卻如他的內心一般千穿百孔,終於忍不住痛哭了出來:「我想要腿,我想要我的腿,我想走路,我想跑路,我想打籃球……」
羅一德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們一起從警校畢業,一起分配到了特區,一起作為志願者參加的滅火。但人生的道路,卻從那時候開始分道揚鑣,越走越遠。
他一帆風順,越戰越勇。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朋友,他的摯友,承受著什麼樣的痛苦。
自己如果可以多一份關心,是不是他就不必走上這條路了。
人與人的苦痛是不盡相同的。
此時也只能緊緊地抱住他。
~
「這些是?」
「這是立柯最後的良知……」
羅一德擺弄著電腦,裡面是陳立柯留下的東西,他之前所有刪除抹去的記錄,並沒有真正抹去,而是剪切到一個隱秘的文件夾,存放在了終端里。
他把文件打成一個RAR的壓縮包,改成了PPT格式,藏匿其中。
史帕克問羅一德:「他倒也不擔心藏在終端被人發現?」
「嗯……他文件夾叫考研複習資料。混在其他考研材料裡面。」
「總覺得,一般要是C盤有個類似的文件夾,我反而會特別想打開看……」羅一德銳利的眼神立刻洞穿了她的內心,她選擇馬上閉嘴:「好好好,裡面有些什麼?」
羅一德匆匆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一些監控畫面,都是那幾個暗精靈偽裝成精靈在城區里活動的畫面。
有的是他們綁架了矮人,塞進了麵包車。
有的是他們和被害人走進了大樓。
有的是他們拋屍荒野。
有的是他們在做交易,被攝像頭拍到。
也有在法院里,迷暈警衛,剝取他們制服,冒充警衛走了出來。
每一個畫面,都和以往說不清楚的疑點重合了,這個世界上,許多犯罪分子都希望完美犯罪。
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行蹤,但蛛絲馬跡中,總會留下線索,最後落入法網。
最後一份記錄,是警局的內部走道,清晰地記錄了羅一德走出去后,有一個身材窈窕的女警官進入了審訊室,殺死了那個變色龍人,麻利地走了出去。
隨後一分鐘不到,加爾哈特就傻乎乎地走了進來,進入了案發現場,成為了被懷疑的對象。
「這麼說起來,二哈的嫌疑是完全消除了?」史帕克看完錄像,覺得這份東西應該可以作為有利證據,排除加爾哈特的嫌疑。
「其實他本來也沒多少嫌疑……」羅一德說:「不過現場那個變色龍人倒是真有留下信息……」
???
!!!
「你騙人!你不是說什麼都沒留下嘛!!」
羅一德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要欺騙敵人,總要先欺騙自己人的,他臨死的時候,其實是留下一樣東西的。」
「什麼東西?」
「他拿指甲……不,應該叫爪子吧,在椅子上刻了一棵樹。巧的是,他死後脖子溢出的鮮血,蓋住了這個印記,所以殺手也沒發現。」
史帕克估摸著那個殺手,應該就是那伙暗精靈,但是這棵樹又意味著什麼?
「樹?有什麼和樹有關的?難道是暗示森精靈要造反?」
羅一德拿起文件袋,拍了下她的腦門:「想什麼呢?精靈怎麼說也是建設派主力成員,沒理由造反。你別整天疑神疑鬼的,一會懷疑這個,一會懷疑那個。你看看你家那個小精靈助理,像會造反的樣子嘛?」
「像!她整天胡吃海喝,簡直就是一個卡路里吞噬器,但是還不會長胖!!她一定是為了吸收完這個宇宙的能量而存在的!!」
「別人多吃點,瞧你嫉妒的。」
「哇,羅一德,你是不知道,她上次去吃自助餐,吃到老闆掏錢給她,讓她早點走……」
「那是有點厲害……」
此時已經快5點了,似乎要下班了。這忙碌的一天,真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羅一德……」理好東西,剛背上包包的史帕克,突然總覺得忘記點什麼:「我們是不是漏了什麼?」
「漏了什麼?對了,我乾女兒呢?你小助理呢?又去茶水間偷喝別人的牛奶了?」
看來妮絲這傢伙偷吃偷喝是慣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連羅一德都已經知道了。
「嗯……說起來是不見了,下午演完猴戲后就沒見她了,不過她也經常摸魚遲到早退,這個點了,人呢?」
一般來說,這丫頭,每逢5、6下班時,總會出現,看看有沒有凱子……不,友善的同事請客吃晚飯。
這個點通常是該刷新了。
史帕克掏出手機播了下她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手機里傳出這樣的聲音。
史帕克撓撓頭:「奇怪了,按理她手機不會關機啊,這是去哪玩了?」
羅一德皺著眉,指了指門口,示意她看去。
她也看了過去,門口並沒妮絲蒂娜的身影,有個不認識的人,搖搖晃晃地走入了軒轅的大廳。
「先生,請這邊走安檢通道。」
到了晚上這個點,還有來軒轅辦事的確實比較少,像戶籍那邊都已經窗口關掉了,除了24小時的治安報警窗口常年敞開。
「先生,你不能從這裡走,這裡……」門口負責安檢的大爺,停住了話,後退了兩步:「老余頭?是你?老余頭?」
這個叫老余頭的人,張開了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