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再相見老淚縱橫

李道長充耳不聞，仍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盤腿坐著。

那小僕急了，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道長，您就吃些吧，您不是修道之人嗎，您該有慈悲之心啊，您要是不吃東西，小的可就遭殃了。小人的性命就系在道長身上，求您看在小的這一個多月以來盡心儘力的伺候您老的份上，您就發發慈悲吧。」

李道長睜開了眼，說道：「你叫冷天冥來見我，若是叫不來你也別來我耳邊念叨。」

小僕聽了，抹了抹了眼淚站起來退出房去，重新關好房門。

沒過多會兒，房門輕輕的吱嘎一聲，又有人進來。李道長只道那小僕去而復返，仍舊閉著眼睛打算不理。

「師父……您吃點東西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李道長背脊為之一僵，睜開眼睛，老眼已經盈滿霧氣，顫嚅著嘴卻沒能出聲，緩了半晌才口氣生冷地道：「我不是你師父，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話說完，卻滾落出兩行老淚來。

「師父不是說要見我才肯吃飯嗎?我現在來了。」冷天冥仍舊站在李道長身後，從進來到現在，也從未變換一下動作，只是垂著手，催著眼眸，站在那裡。

李道長費力的站起身來，一雙腿似乎已經不靈便了，微微有些顫抖，轉過身來，目光凝住在冷天冥臉上，指著他罵道：「你……你這個逆徒！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我二十來年對你的教導，就是讓你去做這些的嗎？你……你……！」李道長有些語結，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訓斥他，或者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能說些什麼，才能讓他回頭。又或者是，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經無法挽回他所鑄成的大錯。

「師父，我知道您會很生氣，很痛心，但是我別無辦法。我無法平靜的接受這一切，而毫無怨恨。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我自己無法寧息自己心中的仇怨。師父，是徒兒修行不夠，我的心，我自己無法完全的掌控。徒兒只能對您說抱歉了！」

冷天冥說得很平靜，語氣很堅決。

李道長聽他這一番話，心中不僅為之一痛，他知道他下山之後，定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打擊，不然以他的本性，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於是道：「心結不解，對於我們修道之人來說，久必成為心魔，你究竟遇到什麼事情了？你告訴師父，師父和你一起去解決，沒有過不去的坎……」

冷天冥抬眼看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雖然有些苦澀，卻是一如既往的真誠，眼睛也和以前一樣的清澈，在他面前，他除了眉心間的一股黑氣之外，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師父您先吃點東西，我再慢慢給你說。」

「我要你現在就說！」李道長生氣的大聲道。

「徒兒怕師父聽了，就更沒心情吃東西了。所以師父還是先吃東西，就算師父要教訓徒兒，也得先養好身體。」冷天冥說著坐到桌邊，給他盛好了飯，將筷子擺好，一如以往在山上時一樣。

李道長走過去，坐了下來，也不再言語，慢慢開始吃起飯菜。吃了幾口想起往昔，悲從中來，老淚縱橫。

冷天冥垂著眼眸，嘴角含著笑，言道：「師父，你是修道之人，當知大道無情，父子之情，師徒之情，夫妻之情這些等等，都應當摒棄之。大愛無疆，沒有親疏內外之分，眾生皆是平等，無分別之心。師父不當顧念與徒兒的師徒之情，念生執，執則易傷。師父現在就當我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或者當我是一個別的妖孽，您就不會難過了。」

李道長聽罷不由苦笑：「你什麼都懂，什麼都明白……師傅也懂，也明白，但你我生而為人，要做到這些，卻是太難。」說罷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擦去淚水，接著吃飯。不知道為何，比起他才來這裡的時候，這頓飯卻覺得有食慾一些，或許是不管好壞，見到了幾年未見的徒兒，無形之中心中也是有些喜悅的。

很快一碗飯下肚，了道長不吃了。冷天冥讓小僕將飯菜收走，擺上了清茶，他在李道長對面坐了下來。將紫砂茶杯用茶水溫了溫，倒掉之後，又將茶壺裡的茶水一併倒掉，再重新註上清水，然後才沏上兩杯茶，將一杯恭恭敬敬送到李道長旁邊。

「你現在，倒是講究了。」李道長終於又看出他的一些變化。

「有條件講究一下就講究一下，隨遇而安，不刻意追逐，師父說我說的對嗎？」冷天冥語氣平和。

「我現在說你對或是說你錯，又有何意思，我說不對，你就會改嗎？」李道長問。

「如果不傷大局，師父之言，我定當聽的。」冷天冥道。

「呵呵……」李道長心中生氣怒氣：「若是無關大局，我何必管你。可這件事情！你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繼續下去！」

「請恕徒兒不能從命！」冷天冥態度堅決。

「你！你這個孽徒！」李道長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身來：「你既然如此忤逆，那你何必還在我面前這般作態！你倒不如直接把我殺了，也免得我看著活活生氣！」

「師父，請您不要動怒。弟子自知有錯，但弟子不想改。師父就算永遠不原諒弟子，痛恨弟子，那是師父應該的，但是弟子不會因此對師父不敬，我也永遠不會加害師父。」冷天冥站起身來，微弓著身子退在旁邊。

「你……」李道長氣得鬍鬚微微顫抖：「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回頭？你要師父我自絕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嗎？」

「師父您知道我心意已決，師父是我在這個人世上，對世人最後的挂念，因為這份挂念，我盡量地避免不必要的殺戮，所以我從未發動過瘟疫，也如果師傅也要以死相逼，那麼以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自己也無法控制。」

李道長痛心疾首得跺腳：「徒兒啊！你這是為何？你為何變成這個樣子？」

「師父，您切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不管以前發生了何事，師父也改變不了，不管以後我要做何事，師父現在也無力再管，何不將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之人，外界的紛紛擾擾，都任之隨之吧，不能濟世為人，就獨善其身，這樣才是上選。今夜我們師徒兩個，您就當做還是從前一樣，什麼都不曾改變，聽弟子向您回稟，我這幾年在外面的經歷可好？」冷天冥仍舊微微地笑著，說得雲淡風輕。

「哈哈……」李道長發出一聲蒼涼的笑聲，搖著頭道：「罷了罷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也不用再給我說什麼以前的事情。你我師徒緣分已盡！別再叫我師父，羞折於我！」說著背轉身去，又走到窗下盤腿坐著，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