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151
「沈思邈。」
盛修遠的眉心都跟著擰了起來,「你該羨慕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男人。」那聲音都帶了明顯的急促,「我告訴你,你現在要是死了,荊晗根本就不會記得你,她會和別的男人結婚生子,甚至根本都不會參加你的葬禮,那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沒有人記得你了!」
沒有人會記得你。
沈思邈腦海里將這幾個字重複了一遍,可內髒的疼痛卻讓他痛不欲生,他想到了女人那張臉,還有那寡淡說要離開的笑容,好像全身上下都無法動彈了。
唇角的血跡,直接沾染了自己的襯衫。
「好啊。」
他閉上了眼睛,說話的聲音都幾乎可以說是虛無縹緲的,「不會記得我……就不會記得我的錯……就都……不會記得了……」
這樣,也算是解脫了。
不然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能想起她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蛋,質問他為什麼要打掉屬於他們的孩子,為什麼要害死他們的家人,為什麼要整垮一個荊家。
其實有一個秘密,他不會讓她知道的。
永遠不會。
「沈思邈!」
盛修遠看著他那微微垂落下去的雙手,到底還是皺起了眉心,「我告訴你,你要是今天敢死,我明天就去國外把荊晗接回來,我讓她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原本都沒有了表情的沈思邈突然就睜開了眸。
直勾勾地對上他的眼睛。
「盛修遠。」
他盯著他看了很長一段時間,原本蒼白的臉上竟然多了幾分決絕的淡然,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是格外地完整,「如果……如果當初沈家把我從孤兒院帶回去的時候,我就死在那場車禍里,是不是這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他不會遇到她,也不會在她的窮追猛打之後暴露了自己心裡那最陰暗的心思。
折磨她,也折磨著自己。
盛修遠那時候想說沒有如果,甚至想更殘忍地說他就是這樣一個荊晗眼裡最應該去死的人渣,可他說不出這樣的話。
只是看著他微微鬆開了自己的手,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了氣。
耳邊救護車的鳴笛聲響起,越來越近。
盛修遠在看著男人被抬上擔架的時候,下意識看著那擔架上面垂落下來的屬於男人的手,緊接著帶出來的是一枚很小很小的領帶夾。
雨還在下。
盛修遠看著救護車離開之後,還是從那雨水裡將領帶夾拿了起來,果然看到了上面最後面刻的簡單的兩個字母。
JS。
記憶往回倒數,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時候。
那是還是最肆無忌憚的高中。
沈思邈過生日的時候邀請了當時的很多人,而荊晗卻是唯一沒有被邀請的一個,等到生日趴都快要結束的時候,她就在蹲在酒吧門口。
等了一整晚。
那時候她腿都已經發麻,可還是強撐著在站穩之後走到了沈思邈的面前,眉開眼笑,「沈同學,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因為那句話,還有小姑娘的窮追猛打,沈思邈旁邊的狐朋狗友就有人開始調侃,「沈公子你這桃花可以啊,之前有校花追你,就連前段時間的性感尤物你都拿到了手,現在就連這號清純的小姑娘都大半夜追上來。」
「就是就是,要不你順水推舟就從了好了,反正我瞧著也漂亮。」
荊晗那時候還是小姑娘,頓時就紅了臉。
盛修遠但是就站在後面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看到那明顯羞怯的表情和顫抖的肩膀之後,到底還是皺了皺眉,「你們鬧鬧就得了,該回去就回去,別在這裡礙事兒。」
夜色很靜。
等到那些人都離開了之後,原本喝地醉醺醺的沈思邈才被盛修遠扶在了身側,視線都是微微眯著的,盯著荊晗。
「你為什麼要祝我生日快樂?」
他身邊的人其實都知道。
當初沈思邈的親生母親就是為了給他過生日,所以才死掉了,自己也兜兜轉轉被送到了孤兒院里,於是從小到大,他從來不過生日。
也從來,不想聽人說這個所謂的生日快樂四個字。
「我……」
那時候的荊晗身上還穿著一中的校服,短髮下的臉蛋帶著幾分明顯的羞怯,卻還是將自己手裡準備好的禮盒送到了他的面前,「我等了你很久,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生日,禮物。
可能那時候的沈思邈還沒有上心,又或者說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所謂的小姑娘的獻殷勤,所以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拍到了地上。
連帶著推開了身側盛修遠扶著他的手,直接了當地上了車。
那禮盒,當時就在地上。
盛修遠看著眼眶瞬間就變得通紅的小姑娘,到底還是微微彎腰將那已經散落了的禮盒撿了起來,順帶把領帶夾放回到了盒子里。
「好了,我一會兒會交給他的。」
他笑了笑,眉目帶著幾分明顯的溫和,「我助理剛好在,他順路送你回去,」頓了頓,視線到底還是落在了她的腳上,像是在說教,「既然還在上學,就沒有必要學其他女人去穿不合腳的高跟鞋,他不會喜歡的。」
說完,直接就走了。
那時候的月色寂寥冷清,荊晗就穿著那略微有些蹩腳的高跟鞋,腦海里來來去去都是前段時間他身邊的那個女妖精說過的話。
「像你這樣連高跟鞋都穿不了的女人,他是不會喜歡的。」
還真是……
班門弄斧最後仍舊除了丑。
盛修遠從來都不知道,明明當初自己只是順手給他放在了茶几上的胸針,怎麼會過了這麼長時間還留在自己的手裡,而且……
歷久彌新。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其實他根本就不懂他。
一點兒也不。
這個世界上如果要說真的懂得沈思邈的人,恐怕就連愛了他將近十年的荊晗都不一定說自己完全理解,他就好像是刻意地把自己排除在了世人的外面,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看著玩世不恭,其實脆弱得很。
終於到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覺得自己或者不那麼孤單的理由,可那個理由卻在很久之前已經去了國外。
還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啊。
……
戴煜珩在醫院住了差不多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可薄然好像一直都沒有說要離開的架勢,除了不怎麼跟他說話之外,每天是必須都要過來的。
就好像……
就好像影視劇里那些吵架了的父女,雖然說著不想搭理,可該有的照顧一點兒也不會少,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加關心。
臨近出院的前幾天,陸思斐過來過一次。
那時候薄然不在。
她扶著自己的肚子在床邊坐了下來,將自己親手做的梨花酥放在了床頭,「我過幾天可能就要出國了,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戴煜珩當時就坐在病床上,微微垂眸看著面前的女人。
好像成熟了很多。
「是嗎?」
他的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波動,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十分平靜無波的,「你出國之後,如果陸叔叔和陸阿姨有需要幫忙的,你可以告訴我。」
陸思斐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等到最後快要離開的時候,才笑著扶著自己的肚子站了起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戴煜珩,我之前總覺得喜歡這種事情,只要是單純地喜歡就好了,你就只需要為了你喜歡的人去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優秀,更美好,果然那時候我還是太天真了。」
她笑了笑,最後背對著他。
戴煜珩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之後,才恍惚想起了剛才陸思斐臨走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可是現在,天真的人是你。」
恍然驚醒。
他那時候看著窗戶外面掛著的吊蘭,突然覺得自己竟然自欺欺人了這麼多年。
並且還,樂此不彼。
薄然拎著保溫盒上樓來的時候,剛剛好就看到扶著肚子從戴煜珩病房裡出來的女人,她好像在某本記者訪談中看到過。
於是她本能地就停下了腳步。
可女人卻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後,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她視線有些窒。
等到沉默了差不多好幾秒的時間之後,到底還是本能地轉身攔住了女人要上電梯的動作,「我之前,認識你嗎?」
陸思斐怔了一下,看著面前小姑娘的手。
「小薄然。」
她扶著自己的肚子,視線微微垂下的同時眉目都帶了明顯的寡淡,「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從這次回國后,跟以前不太一樣?」
薄然瞳孔驟然一縮。
「不過說來也是很奇怪,」陸思斐笑了笑,說話的聲音都帶了明顯的冷淡和輕笑,「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機場門口,我後來問他是不是在等人,可他根本沒說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天是你去新加坡的那天。」
那話很溫和,看不出來太多的鋒芒。
可……
其中那微妙的心思,卻只有陸思斐自己知道有幾分斤兩。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