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寶印認主 第三章 師父被野牛拱了!
物換星移,春去秋來。
這天,遊離依舊像往常一樣,一早就爬起來,劈柴,擔水,張羅早飯。
剛用火鐮點燃爐灶,就聽到外面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遊離熄了火,跑到外面一看,卻見師父璇玉子青衫破破爛爛,蓬頭垢面,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璇玉子也顧不上形象,直接討了一杯水,一口氣喝盡了。
「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嗐,別提了,師父被野牛拱了!」
「啊?您去踇隅山東面的草原了?」
「別提了……你先燒一鍋開水,師父要泡個葯浴。」
遊離跑回廚房,忙碌了一會兒,將一大鍋開水拎到東廂房中,卻看到師父坐在桌前發獃。
遊離將熱水倒入澡盆中,又放了些治療外傷的藥材,輕聲道:「師父,水好了。」
徒兒年紀還小,璇玉子也不避諱,直接脫了衣衫,跨進澡盆中。
「師父,我爹不是特地關照過您么?山東面的高山草原,是野牛群的大本營。這些野牛很兇悍的,據說頭領還是一頭已經成了精的牛王,本地獵戶都不敢招惹。」
璇玉子用濕毛巾蓋著臉,悶聲悶氣道:「還不是因為你!」
遊離趴在澡盆邊,無辜道:「我怎麼了?」
璇玉子一把扯掉毛巾,瞪了徒弟一眼,喜憂參半道:「你修道才半年,就過了煉心一關,進境速度比為師料想的快了很多。
「一般人剛出生時,本性都清凈無染。但在成長過程中,最易受眼、耳、口、鼻、身這五識所惑,心神難守本舍,常常外弛,慾念、雜念叢生。你年紀小,生活閱歷也簡單,所以我斷定你過煉心清靜這一關,不會太難,但怎麼著也得一年加半載吧?沒想到半年就完成了,看來還是低估了你的神魂天賦。」
「可是,這與您給野牛拱屁股有什麼關係呢?」
璇玉子一聽,差點就要跳起來,但一想到自己光著屁股,便硬生生忍住了衝動,只是輕輕在他腦門上鑿了一個栗暴。
「師父我吃飽了撐的,上趕著去給那頭老蠻牛拱屁股?還不是想提前去探探底,為你尋找合適的試煉場所!」
遊離揉著腦門,委屈道:「可是您不是說了,煉心之後,還要煉意么?怎麼這麼快就要鍛體了?」
「我玄真門重視性命雙修,一般是築基之後才會進行鍛體訓練,但考慮到你的骨格實在太一般,自然要將鍛體一事提前了。」
「鍊氣、築基、凝丹……」遊離默念著修行的幾大境界,又問道,「師父您說過,鍊氣期包括煉心、煉意和開竅三個階段,現在就開始鍛體,是為了幫助我順利開竅么?」
璇玉子伸了個懶腰,滿意道:「你知道就好。修行界根據一個人骨格的好壞,將修道之人分為:次根器、下根器、中根器、上根器四個等級。根骨的輕重、疏密、正邪等指標,都是判定骨格好壞的標準。你的骨格差在根骨疏鬆,密度不夠,看著卻不像是先天的毛病,所以為師才會讓你每日泡服一杯產自東海的深海魚骨粉呀。」
說完,璇玉子揮揮手,吩咐徒兒趕緊做早飯去,大打了一架,肚子早餓了。
待遊離出去了,他又蓋上毛巾,回憶起早上那一架。
璇玉子在寅時天光還未亮之前,就悄悄出門了。
踇隅山東的草原上有牛妖,他當然知道,哪裡還用游明達提醒?要知道,他特地從江南趕到這人跡罕至的西域邊境地帶,當然不是遊山玩水來的。
「那頭臭老牛,蠻不講理也就算了,實力偏偏還那麼強悍,放眼整個西域的妖修界,那老傢伙恐怕能排進前五?甚至前三?」
璇玉子心裡犯著嘀咕,越發堅定了某個信念。
吃過早飯,照例是早課時間。不過,璇玉子卻主動加快了誦經速度,留出了一半的時間,用來給遊離「加餐」。
「煉心最是講究水磨工夫。你每日所做的事情,挑水砍柴,念經識字,導引吐息,皆是煉心。現在既已成功拴住『心猿』,你的心境不說至明如鏡,至少是沒什麼雜念了。要記住,煉心一事,是我輩修道之人每時每刻都要做的,不是說過了煉心關,掌握了靜坐入定的方法,就萬事大吉了。而是要時時拂拭,不使心鏡染塵。」
遊離連連點頭,用心聆聽著師父的諄諄教誨。
「先前與你說了人體的眼、口、耳、鼻、身這五感所形成的五識,今日便講解第六感第六識:意念。『意為心之動』,是指人的意念是由心神所生髮的,這個階段的初始目標,是先控制住『意馬』……」
璇玉子講得格外細緻,「煉意這一境界,是鍊氣期承前啟後的一關。到了這一境,便要正式學習本門的吐納之法。」
遊離按照師父傳授的口訣,以意念引導著從口鼻中吸進的天地靈氣,在體內循環往複,最後吐出濁氣、死氣,慢慢體悟身體在吐故納新之時的微妙反應。
眼見著這聰穎出眾的徒兒,上手極快,璇玉子頗為欣慰。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
遊離運氣收功完畢,便要去準備晚飯,卻被師父叫住了。
「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不在觀里吃,進山換換口味——既然踇隅山東面的牛毛拔不得,那就去西坡的密林中捋一捋虎鬚,幫你好好錘鍊一下肉身。」
遊離還來不及發問,卻被師父一把拽過去,夾在腋下,然後就覺得眼前一花,周邊的景色都模糊起來。
若不是晚間的冷風打在臉上,讓他瞬間清醒幾分,遊離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嗎?
雖然被人夾著,但不妨礙遊離享受這有生以來第一次飛行所帶來的自由自在的美妙滋味。
他甚至沒有感到一絲害怕,同時也進一步加深了對修行一事的期待。
在過了不知多久后,師徒二人在一片密林中落地。
環顧四周,森林裡黑黢黢的,除了秋蟲、貓頭鷹的鳴叫,再也沒有別的聲息。
遊離下意識地靠緊了師父。
「接下來,我們就在這森林裡生活幾個月,師父會教你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這期間,你要將五禽戲演變而成的五形拳,好好融會貫通,學以致用。」
遊離一聽,心裡忍不住嘀咕:「您這是被牛王拱了屁股,心裡憋屈,把氣撒到我頭上來了?」
璇玉子聽不到他的心聲,而是問道:「你父親不是個很厲害的獵戶嗎?你且說說,這森林裡有什麼美味的野味?」
「師父,現在是晚上了,這林子里晝伏夜出的動物並不多,但我爹說過,有一種樹兔,因為喜食草葉上的晚露,很可能會在這時候出洞解饞。」
於是,師徒二人選中了一棵大樹,蹲在不遠處的草叢裡,守株待兔。
不一會兒,璇玉子果然見到一隻肥頭長耳的灰色樹兔,在樹根部的地洞口探出頭來,四處張望了片刻,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朝著他們這片草叢跳來。
璇玉子早就施法隱匿了二人的氣息,饒是那樹兔異常警覺,依舊落得個稀里糊塗把命送的下場。
師徒二人在附近的小溪中,剝皮洗凈那隻足有十來斤重的樹兔,喜滋滋地生火燒烤起來。
吃飽喝足,遊離在師父的指點下,打了一套五形拳。
「有那麼點意思了,雖然力量、速度、爆發,都還差著火候。不急,慢慢來,在戰鬥中學習,在戰鬥中成長。」
夜深了,璇玉子將散發著餘熱的灰燼撥開,在上面鋪滿枝條,然後自褡褳中取出一床鋪蓋,熟練地鋪好,再讓遊離睡下。自己卻坐在一邊,以冥想代替睡眠,順便擔起守夜的職責。
遊離躺著看了一會星空,聽著師父輕緩綿長的吐息,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