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負重前行
心中有了主意，但如何拯救節目收視率，要借鑒地球哪一部談話性綜藝的熱門主題，還需要回去仔細思考一下。
陳亦將工位收拾整齊，和同事們一同下班，離開繁星娛樂所在的大廈，和相熟的同事打了個招呼，獨自一人向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陳亦住的地方到公司差不多要一個小時。
他先坐了五十分鐘地鐵，然後又轉乘公交，坐了兩站路，便來到自己租住的丁香苑小區。
陳亦是和兩個發小合租的房子，三室一廳，因為遠離市區，房租要便宜不少，平均每人每個月一千五百塊錢，屬於陳亦能夠接受的價錢。
從公交車一下來，雖然已經晚上七點了，滾滾熱浪依舊迎面撲來。
陳亦沒有回住處，先把晚飯解決了再說。
他蠻喜歡現在住的地方，有一大原因便是小區馬路對面，便是一個城中村。
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小吃，東西便宜，而且非常有生活氣息。
路口下棋的老大爺，穿著大褲衩背心、趿拉著拖鞋溜達的中年大叔，幽暗巷子里燈牌閃爍著曖昧紅光的按摩店……
巷子里一溜溜的小攤販，往裡面一走，各種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
可能是平時的壓力過大，下班了就不想綳著，也有可能因為他本就是小鎮青年，這裡有他記憶里熟悉的生活細節。
他很喜歡這裡的氣氛，下班了沒事就來這裡溜達兩圈。
陳亦覺得，想要深入了解一座城市，去那些著名風景區和大型購物商場沒用，那地兒只是一座城市的「盆景」。
一座城市真正的靈魂不在那些光鮮亮麗的地方，而是在充滿生活氣息的街頭巷尾。
那些氣喘吁吁、眼淚模糊、奔跑、跌倒、奔跑的人們，那些在直線和曲線之間迷路的人們身上，藏著城市的真實面貌。
……
「老闆，一份擀麵皮，辣椒多醋多，一個肉夾饃純瘦，一瓶冰峰，謝啦。」
陳亦找了個路邊攤坐下，先挽了挽褲腿，然後一隻手拉著短袖的領口扇風。
這鬼天氣，光是坐在這裡不動，汗都蹭蹭的往外冒，弄得人屁股黏糊糊的，褲衩子都濕了。
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合租的發小打了過去。
「喂，許浪。」
「孫賊，咋啦？才兩天沒見就想爸爸了？」
手機里傳來一個帶著些許輕浮的聲音，「還有，我給你說多少次了，和我說話之前，請加上靚仔這兩個字，要不然我覺得你後面說的話都不誠懇。」
「滾蛋。」
「找我啥事，難道你們公司來了奈斯的小姐姐，想要介紹給我？一定要奈斯的小姐姐哦，不奈斯的不要。」
「怎樣的小姐姐才滿足你「奈斯」的標準？」陳亦冷笑道。
「俗話說得好，茹夠深深，誤人一生；雙腿細細，身懷絕技。如果有這樣的妖女，拜託一定要把她的聯繫方式給我，我要去親自拜會一下。」
「……呸，你他媽高低也得整兩句騷話。」聽著許浪的聲音，陳亦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對方那賤兮兮的模樣。
許浪是陳亦的發小，是他最好的哥們之一。
在他眼中，對方是個不折不扣的沙雕，當然，在許浪眼中他也是如此。
許浪畢業於秦州傳媒大學播音主持專業，大學期間便在秦州電視台擔任助理主持。
他能說會道，處事圓滑，和圈內一些大哥級的主持人都關係不錯，如今，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主持人。
《綜藝樂翻天》節目有三名主持人，一名資深大哥級主持人，另外有一男一女兩名助理主持，許浪便是那名男性助理主持。
陳亦肄業後進入繁星娛樂，便是許浪給他介紹的工作。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綜藝樂翻天》節目收視率下滑，可能要停播的消息你知道嗎？」
「早上就知道了，咋啦？」
「你心咋這麼大呢？都沒點反應嗎？」
「我能有什麼反應？我只是一名助理主持人，能決定節目的命運嗎？再說，就算沒了這份主持工作，我手頭還有其他節目，加上一些通告，照樣過得很滋潤，怕什麼。」
許浪滿不在乎的道：「而且，就算我不當主持人，我照樣能過得很瀟洒，根本不慫。」
「……你真是太有上進心了。」
和陳亦合租的兩名發小中，許浪是不折不扣的……富（對不起，陳亦是一名誠實的少年，他的人格促使他不能說謊，縱使感情很深，但他也必須說實話，許浪沒他高也沒他帥。）
作為一塊長大的發小，許浪本來和陳亦家庭條件差不多，小時候兩個人都沒什麼零花錢，口袋比臉都乾淨。
不知在多少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兩個人蹲在馬路邊上看著過往的人群，唾沫橫飛的說著那些道聽途說來的財富神話。
每當這個時候，陳亦總是鬥志昂揚，自己長大了也要努力奮鬥，白手起家賺大錢，少年的夢想就是這麼樸實無華且枯燥。
而許浪就不一樣了，他懶得奮鬥，倒是期盼著自己老爹努力奮鬥，白手起家賺大錢，好讓他將來過上樸實無華且枯燥的富二代生活。
結果老天爺還真是不長眼，初三那年，許浪老爹做生意發了財，後來生意越做越大，許浪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一名千夫所指的富二代。
「幹嘛那麼努力，及時行樂才是正道，人死了錢沒花完多讓人傷心。」許浪笑道。
「你有說這話的資本，我有嗎？」陳亦沒好氣的道。
許浪嘿嘿一笑，轉而道：「對了，到六月了，你又該還錢了，手頭錢夠嗎？不夠了吱一聲。」
「放心吧，我都準備好了。」陳亦道。
許浪繼續道：
「對了，要是節目真停播了，你也不要太上火，我幫你問一問康哥，他手頭的另一個節目也是你們公司製作的，他和製作人關係不錯，我讓他幫忙問問看能幫你調到那裡去不，就算保不住副策劃的位置，但在節目組有人罩著，你後面出頭的機會也能多一點。」
陳亦心頭一暖，嘴上卻笑罵道：「你怎麼和個老媽子一樣，放心吧，節目停播不了。」
「嘿嘿，停播不了當然最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陳亦便掛斷了電話。
……
吃完飯回到房間。
許浪到出外景去了，另一個發小周興這兩天在一個劇組裡跑龍套，就剩下了陳亦一個人。
他一回到房間，就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
「李叔，我剛給您把錢轉過去了，五千塊，您收到了嗎？謝謝您關鍵時候對我家伸出援手。哦，最近工作崗位調整，收入多了一些，所以就多給您還了一點……好嘞，謝謝叔叔關心。」
「張阿姨，我剛把錢給您轉過去了，您記得把錢收一下啊。謝謝您對我家的照顧，嗨，不是您著急不著急的事兒，而是我說好了每半年給您還一部分錢，哪能說話不算數呢。」
「小姑，錢你記得收一下啊。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嗯，我留的錢肯定夠自己花，你不用擔心……不辛苦，我爸走了，我就是家裡的頂樑柱，要支撐起這個家……不行，您一定要收下，楠楠現在也上大學了，你和我姑父負擔也重……」
「……」
掛了電話，陳亦站在陽台，點了一根煙，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自從父親去世以後，陳亦一直負重前行，那五十萬的債務如同一座山般壓在頭上。
他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想盡一切辦法節省開支，就是為了儘快把債務還清。
尤其是剛開始收入還很低的時候，不捨得買衣服，不捨得買水果，就算自己跟的節目沒有錄製，也經常跑到公司給其他節目組幫忙。
一方面是為了儘快提升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在節目組的話，有免費盒飯吃，又能省下來一點錢。
當初父親生病，親戚朋友也都不是什麼土豪，都是出於信任，才將幾萬幾萬的血汗錢借給他們家，大家都不容易，他不能辜負親戚朋友們的信任。
幾年前，他還只是一名剛出社會的年輕人，面對這樣的處境，曾一度壓力過大，感到崩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母親和妹妹都需要他來照顧。
長兄如父，他不能退縮，只能咬牙頂上去。
小孩子可以沒心沒肺享受生活，成年人要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直到今年，他當上了副策劃，每個月能有一萬多的收入，才剛剛緩過來，可現在節目又面臨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