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沒有味覺的魚

漫長又艱辛的成長路上，宋飛魚從未和人提起過自己最無法釋懷的心事，而這一天，面對相識不算太久的趙南青，宋飛魚也沒想到自己能這樣敞開心扉。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味覺了。」宋飛魚故作雲淡風輕，語氣卻不經意間夾帶了遺憾。

宋飛魚年幼習武，五歲時參加武術動作比賽，竟拿了兒童組的第一名。一時之間，宋飛魚在武術圈子裡名聲大噪，人人都說她天賦異稟，是不可多得的武術天才。

少時的榮耀帶給她無限光芒，卻也剝奪了她太多樂趣。

宋榮更加嚴格的訓練她練武，在別人上學交朋友的時候，她的生活只有上學、習武，她每天要練功，比其他人早起至少兩小時，她沒時間交朋友，這也使得她越往後，越是性子冷淡。

然而即便童年辛苦，她倒不至於對武術產生陰影，真正讓她想要擺脫武術的，是年少時受過的那次重傷。

宋飛魚年幼成名時，有功夫電影導演親自找上門來，請宋飛魚出演電影中的重要角色。宋飛魚就這樣進了劇組，拍了幾部電影，賺了一些錢。

然而某次拍攝過程中，宋飛魚的威亞出現問題，小小年紀的她從高處落下，摔傷頭部，醒來之後就再也聞不見任何味道。

雖然在這以後，宋榮不再讓宋飛魚進劇組，宋飛魚也因此換來了一段相對輕鬆的生活，但一個人的時候，宋飛魚的心總隱隱作痛。

她還沒有嘗夠各種零食的香甜，就只能在同學們津津有味地吃冰淇淋時，努力回想冰淇淋的味道。

時間長了，她終於忘記了所有味道，人生從那時候開始，像一杯寡淡的白開水。她沒有朋友，因為她沒看過同學們談論的動畫片，也不知道同學們說起的電視劇人物，因此大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待著。

對她來說，孤寂的童年像一場反反覆復的噩夢，她至今都常夢到老宋逼自己練武時，惡狠狠的表情。

這件鮮少提及的心事，是宋飛魚心裡一個解不開的結。想起往昔種種，宋飛魚的心情總是很複雜，她的鼻腔湧上一股酸楚，卻又哭不出來。

她最喜歡的電視劇里有一句話：「江湖不相信眼淚。」她知道，哭根本沒用，所以她很少抱怨，只是一直忍耐，忍到自己可以獨立的時候，擺脫這樣的生活。

趙南青聽完宋飛魚幾乎不帶情緒的控訴，胸腔里好像有氣壓擠著心臟，他難以想象，眼前的女孩是從那樣殘酷的童年走過來的。

她明明外冷內熱、喜歡植物也有一顆溫熱的心，他簡直不敢想她是如何在那些歲月里踽踽獨行，還仍然保持熱血善良的。

思及此，趙南青對宋飛魚展開一個寬慰的笑：「沒關係，以後我帶你體會所有美好的氣味。」

宋飛魚沮喪地撇嘴：「可是我早就嗅不到了。」

趙南青夾了一塊剛烤好的牛肉，放進宋飛魚的盤子里：「我自有辦法，只要你開心就好。」

宋飛魚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趙南青，一邊嚼肉，把牛肉吞下肚子，才道：「看在你表現這麼優秀的份上，我收你為徒吧！」

趙南青還沉浸在宋飛魚嚼肉的反差萌里，有點迷糊：「哈？」

「你之前不是說想學劍術嗎？」宋飛魚放下筷子，「我可以教你，明天到武術協會來找我拜師。」

目及宋飛魚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平淡表情，趙南青十分受寵若驚：「好嘞。」

從日料店裡出來，已是午後，宋飛魚對趙南青說了心事，覺得心情舒暢不少，於是決定打道回府，看看自己的花苗。

分別前，宋飛魚叮囑趙南青準備好拜師禮，便揚長而去。

趙南青心情愉悅地回到學校，一路上還忍不住哼起了小調，然而打開宿舍門的那一刻，他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好在有多年舞台表演經驗，支持他保持一種處變不驚的表情。

趙南青甫一開門，老郭那張幽怨的臉龐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如果幽怨也能劃分等級，老郭此刻的悲憤情緒已經飽滿得即將溢出來。

老郭的眼眶是微微泛紅的，鼻孔是用力撐大的，嘴角是向下的，神情悲愴得就像爾康得知小燕子弄丟了紫薇。

見狀，趙南青喉結上下一動，下一秒，老郭果然像爾康一樣，伸出了食指，激動地指著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點被逮捕了！」

趙南青按下老郭伸出來的右手，拍了拍老郭的肩膀：「朋友，都過去了。來，咱們現在談談你當時是如何脫身的。」

老郭快哭了：「還能怎麼辦，老闆說不給錢就報警，老子滿世界找人借錢，你知道這把吉他多貴嗎？」

看著老郭肉疼的樣子，趙南青連忙取下背上的吉他：「今天是我不夠意思，這樣，這把吉他我送你，就當你的精神損失費了，成不成？」

老郭一聽這話，登時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爾康的大鼻孔也收緊了，他激動地握著趙南青的手：「哥，我前兩天看上一架鋼琴，要不明天您再賣我一次，把這鋼琴也給我報銷了吧？」

「再會！」趙南青走到位置上坐下，開始思索拜師禮要準備點什麼。

老郭鼓搗著天上掉下來的新吉他，一旁的陸奇轉過椅子，看著趙南青：「男神，你最近怎麼回事，我總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對勁，聽說你有一段時間沒去動物保護協會了。那個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一聽有情況，老郭也湊上來煽風點火：「沒錯！他肯定是談戀愛了！今天他好像是看見門外一個漂亮小姐姐，才背著吉他往外沖的。你不知道他當時那速度，體育老師看了會落淚！」

陸奇頓時兩眼發亮：「男神，快跟我們說說，到底是哪裡的漂亮妹妹。」

趙南青聽這二人一唱一和套他的話，倒是臉不紅心不跳，他沒解釋，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們說，拜師禮是什麼？」

「拜師禮？」老郭和陸奇異口同聲，連表情都是同款黑人問號臉。

兩人面面相覷后，老郭拍案而起：「你小子連老師都敢泡，簡直喪心病狂！」下一秒，老郭換了一張諂媚臉：「哪個學院的老師？我也可以找個老師做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