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上

雜魚鍋·上

鳳如青倒是有些意外岑商的決定,聞言向他看去,直接規勸,「黃泉如今亂得很,天界你若是想去,我可以託人照顧你,神仆修鍊起來成為正神也只是時間問題,你跟在我身邊有什麼用?」

鳳如青這一番建議十分的誠摯,再者因岑商禍起之事,還沒徹底解決,他既然有此機緣,倒是省下了她許多的麻煩,往後不必再去顧忌他轉世投胎的事情,也不用害怕他被旁人所害。

鳳如青對白禮的轉世岑商是有憐惜的,卻當真沒有宿深嫉妒到發狂的男女之情,當年白禮的不強求也成就了鳳如青,讓她能夠安心和弓尤去到冥海,安心的去走之後的路,他的成全鳳如青始終感激。

可也僅此而已,他親手繫上紅絹布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情緣便是真的斷了。

因此對於白禮的轉世岑商,鳳如青會幫忙卻並不想帶在身邊,如今天下如此,天裂之事一日不解決,這天下就很難太平,處理好宿深的事情之後,她現在真的不想再沾染任何的麻煩。

神官也附和鳳如青,現如今天上地下,連天界的那些神仙都包括在內,真的沒有人敢對鳳如青有什麼意見,神仙們都在背後給鳳如青取了瘟神的綽號,說只要見了她就肯定沒好事。

加上未來天帝對她無條件的維護,連戰神人魚族也站在鳳如青的那一邊,他們這些散功布德的接引神官,更不敢質疑鳳如青的說法,言辭間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和應和。

但是兩個人看向岑商,他卻對著鳳如青直接跪下去,「大人救命之恩怎可忘,再者如今四海動蕩,黃泉乃掌控世間輪迴之所,定然需要人手,我願為大人驅策,隨侍大人身側,為天下做些事。」

他這麼說,別說那神官,就連鳳如青也不好再說什麼,你能勸一個人擇優,卻不能勸一個一心為天下的人不要管天下。

鳳如青倒是不奇怪岑商竟有如此情懷,畢竟在危險來臨的一刻,他便毫不猶豫的決定守護身後百姓,明知人類身軀對上魔獸是以卵擊石,卻也還是義無反顧,否則他也不會有成為半神的機緣。

如此鳳如青便點頭,「那也成,待會你隨我回黃泉。」

岑商這才起身,看了與神官交談的鳳如青一眼,某種山巒闊地般的情緒慢慢壓在他的睫羽之下,他看了一眼宿深。

宿深昏死在地上,眉目姣好至極,岑商想到他見死不救居高臨下的神情,心中卻全無波動,無怨無恨,但他想到鳳如青方才為他生受天罰,眼睫便顫了顫,錯開了視線。

鳳如青並未察覺到岑商的情緒,與接引的神官說了幾句,打聽了於風雪的事情,而後神官走了,她便也召出黑泫骨馬,將宿深直接放在馬頭,又翻身上馬,最後才朝著岑商伸出手,「先與我共乘一騎,待到黃泉安置下來,鬼君會分派鬼馬。」

岑商看向鳳如青的手,抬起手搭上去,鳳如青施力一拉,他便穩穩地坐在了馬後。

時間彷彿無限的回溯,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般的在初遇之時,共乘一騎。

鳳如青說了聲抓穩,岑商矜持地抓住了她身側衣擺,黑泫骨馬便平穩且極速的飛掠而起。

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鳳如青沒有時間親自安置岑商,只好在路過黃泉的時候把他扔下,交代了門口的人這是新任鬼君大人,先帶進去參觀下黃泉,待敖樂生回來要他給人安置。

岑商被一群小鬼簇擁著,看著鳳如青的黑騎消失在黃泉之外,轉身任由小鬼引著他進入黃泉。

新死鬼魂若是來了這個地方,必然會嚇到,畢竟這裡可是黃泉,業火長廊令鬼魂體畏懼,油鍋和刀山並不是戲文裡面的謠傳而已,尤其是鳳如青在忘川之上設立的懲治私獄,那場景連老鬼見了也要齒冷。

可鬼眾們等著這一見便是新死的鬼君露出慌張神色,卻見他身著一身破碎的鎧甲,信步走在業火長廊,連火舌舔了他的衣角,他都未曾動一動眼睫。

他一手在前,似乎在托著什麼不存在的寬大袍袖,一手自然的垂在身側,每一步,走的都氣勢非常,好像……帝王在巡視他的領地,而不是一個新死的鬼魂來到黃泉。

身側有心看笑話的鬼眾漸漸不敢出聲,他的神色也並沒有多麼滲人,甚至看不出冷色,卻莫名的令人不敢侵犯。

進入黃泉緩慢的行走,岑商的視線也並沒有好奇的東張西望,而是沉默的跟著引路的鬼眾,走的遠了一些。

在地府多年的老鬼,見到了岑商這張臉之後,先是疑惑,后愕然,尤其是察覺到他身上厚重的功德,更是驚疑不定。

岑商並沒在黃泉看多久,很快他便暫時在鬼王殿的側殿待著,不緊不慢的喝著茶,等著來安置他這個新任鬼君的人。

而黃泉之中不出半日便傳開了,昔年人王,也就是曾經散落在忘川的那個大人的相好回來了,他本是阿鼻惡鬼,能轉世投胎已經是承大人的功德庇護,沒想到輪迴兩世,竟然成了氣候,現如今成了半神之體,要將大人取而代之了!

小鬼們猜測什麼的都有,當著岑商的不遠處談論的恨不能眼珠子都飛出來,毫不避諱,也有故意給他聽的意思,話里話外是維護鳳如青,希望他不要不知恩,真的取而代之讓鳳如青傷心。

岑商聽在耳朵里,姿態卻依舊十分淡然,甚至還微微勾起了嘴唇。

這麼多人維護她啊……

這可真好。

而鳳如青自然不知黃泉發生了什麼事情,將岑商扔給鬼眾之後,她便即刻騎馬帶著宿深先去了熔岩處看了一眼。

魔獸與熔岩獸的廝殺還在持續,但是大多數的魔獸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熔岩獸的戰力也受到了壓制,已經不會自熔岩中站起很高壯的熔岩獸。

見局勢已經穩定下來,鳳如青直接帶著宿深回了妖族,將他放在妖族王宮內,與宿千柔簡單說了他的狀況,鳳如青便離開了。

宿深醒過來的時候,是深夜,這時候魔獸消亡殆盡,熔岩也變為一灘死物一般,不再生出熔岩獸。

各族駐守的人還撐著結界牆,以防意外,但大部分的人已經回了各家各族,駐守在熔岩處的人手驟然減少了一半。

此次的成功令所有人狠狠的鬆了一口氣,至少從今往後,他們無需在對抗熔岩獸的時候,去擔憂魔獸是否突破禁制,在人間作亂。

而隨著魔獸的消亡,魔界經年籠罩的魔氣淡了許多,魔修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魔獸和魔修從來都是相互供給的關係,魔獸消失魔氣散去,魔修便如修者失去了靈力。

但整個魔族,黑壓壓的高境魔修沉默地立於熔岩的結界牆之外,無一人跳出來表示不滿,他們當真在魔尊凌吉的面前,如一堆提線木偶,沒有自我思維。

鳳如青查看了凌吉傷勢,之後便趁夜回到黃泉,因為太晚了,她今日受了天罰也累得很,她便沒有問岑商的事情,而是回到鬼王殿倒頭便睡。

第二日早上醒過來,吃飯的時候,她才聽羅剎說,新任鬼君在偏殿坐了一夜,喝了三壺茶,卻沒有催促詢問過一句。

鳳如青一拍腦門,心想自己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於是胡亂塞了幾口,灌了些許鹿血酒,便一抹嘴,去了偏殿。

「你看我忙得太晚,把你忘了不好意思,你昨夜沒有睡?」鳳如青看著內殿床鋪不見動過的模樣,便嘆氣,「敖樂生本該昨夜回來,他也沒有回,這有點耽誤事。」

她琢磨了一下,便說,「實不相瞞,其實四海動蕩,人間死傷無數,這黃泉之中,並不缺什麼人手,鬼境十八殿,鬼君手下的鬼官,都是一樣的人滿為患。」

鳳如青坐到岑商的對面,「我救你不過是順手,你得半神之體,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你不必想著什麼報恩,鬼境的條件你也看到了,你坐在這裡一夜定然也想了很多,若是你現在後悔,想要去天界,我可以幫你。我認識許多人,你可以不用伺候人,直接編入天兵,或者尋個空閑些的差事,倒也不難。」

鳳如青一口氣說完了,看向岑商,岑商也看向她,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鳳如青思緒一頓,卻還未等察覺出什麼異樣,岑商便錯開視線。

他低聲道,「大人為我思慮周全,我卻覺得黃泉甚好。」

岑商再將視線轉回來,那裡面讓鳳如青遲疑的厚重神色便沒了,反倒是如好奇的孩童一樣躍躍欲試的興味,「小鬼們都很友好,我喜歡這裡,我能幫上忙的,我學東西很快,大人留下我不會後悔。」

話說到這份上,鳳如青便不再說什麼,岑商到底是白禮轉世,和他當初一樣膽子大得很,竟真的不怕這黃泉,坐了一夜的冷板凳,也絲毫不減熱情。

鳳如青笑了笑,「你既然喜歡這裡,想要為人間做事,那便留下,只是鬼君位置已滿,無大錯我不會動他們位置,你若是留在這裡……」

「便跟著他們到處走走看看,」鳳如青想到岑商沒有武藝,想來也不會利用半神之力,他本該為鬼王,卻因為她尚且在位,所以也沒得鬼氣,鳳如青說,「待我閑下來,便給你選兩套合適修鍊的功法,你宮殿……」

「我瞧著這裡就很好。」岑商難得主動開口要求,「這裡我很喜歡。」

這裡是鬼王殿隔壁。

鳳如青疑惑地四外看了看這堪稱簡陋的會客偏殿,正要說什麼,岑商開口道,「這裡正對著輪迴台,我喜歡看。」

看轉生之人,跳入那生機的台下,再世為人。

鳳如青回頭看了一眼,光禿禿的那裡,倒也不知道岑商這是個什麼毛病,但她對他人的喜好並不質疑,只說,「你既然喜歡便好,你也對外稱鬼君,至於號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或者你自己想一個。」

「參商。」岑商說,「就叫參商吧。」

鳳如青不疑有他,這玩意就是隨便取的,她自己也瞎取了叫赤焱。

「行,參商鬼君,你便先在這裡歇著,我待會命羅剎給你撥些使喚的小鬼,」鳳如青說,「若想要出黃泉,待到敖樂生回來,要他安排你隨行。」

岑商點頭,「謝大人容留。」

鳳如青揮了揮手,正琢磨著還有什麼沒有交代的,便聽共魎在外頭報告,「懸雲山仙尊入黃泉找大人,現已經引入了鬼王殿,大人快去看看吧。」

鳳如青聽了「懸雲山仙尊」這幾個字,心中便咯噔一聲,若是宿深來了,羅剎和共魎頂多稱仙君,若是穆良,他們便直接稱雨神了,這仙尊除了施子真還能是誰?

鳳如青慌張地站起來,想到施子真的肚子,猜測不到他為何這時候來找自己,昨夜他開了大陣,現在不該是虛耗了靈力在懸雲山休息么,本來他的日子就快臨近了,這時候來這陰煞的黃泉,定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

鳳如青一閃身便到了鬼王殿的門口,一進去見到施子真面色不好,頓時擔憂得不行,「師尊怎麼來這裡了,出了什麼事?」

施子真面色極寒,看一眼能凍死人,鳳如青看不見他的肚子,想他是又用了障眼法,只當他是難受,便急忙上前,然後一把被施子真抓住了手腕。

強勁的靈力探入,鳳如青也不敢抗拒,但很快施子真的面色越來越冷,出聲便是冰渣裹著冷雪,「你受傷了,還是傷到神魂的天雷傷痕,你為何如此不聽話!」

鳳如青不能說是害怕施子真發火,可也確實他一火她就不知道怎麼辦,「我……」

「我再三叮囑,緊要關頭不可受傷,不可受傷,」施子真收回靈力,暴躁地拂袖,帶起的罡風斬斷了一縷鳳如青的鬢邊發,她怔怔地看著施子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惹著他了,這一大早的便來她黃泉中撒火。

她想要反駁,可想到施子真的肚子,想到畫本子裡面說孕婦大多情緒不穩,便生生壓下去了怒火,無奈地嘆口氣問,「師尊,到底怎麼了,我受傷也死不了啊,天雷灌體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

「天雷灌體而已?!」施子真簡直要被她氣死,「你神魂傷了,傷了就不能很好的融合,到時候不能契合便功虧一簣,你是要氣死我!」

鳳如青根本就聽不懂他說什麼,「師尊,你說什麼呢?」

眼見著馬上要到時間,施子真也不隱瞞,「我說過,你若魂有身棲,必定即刻登入極境飛升成神,我給你塑了無魂之身,只需等到了時機,便一切水到渠成,可你居然在這關頭上受傷了!」

鳳如青如同當頭被人敲了一棍子,半晌才問,「你給我塑了身?」

施子真抿唇不語,眸色冷厲地看著她,滿是責怪。

「可是……我做鬼王挺好的,」鳳如青很感動,但她根本沒有將施子真說的塑身,和他的肚子聯繫到一起去,畢竟這太荒謬了。

而且若是施子真說我給你生了個身體,鳳如青倒是能懂,說塑身,放誰誰也想不到施子真這樣的人,會為誰塑身不惜如婦人一般的成孕去溫養。

因此鳳如青短暫的愣怔過後,神思反倒是沉下來,說道,「師尊,我真的不需要,我若想要飛升,這些年累計功德早也飛升了,我將功德散給鬼眾,就是不想飛升。」

她笑著說,「天界無趣得緊,您也知道我貪戀人間,師尊真的不必,況且我無魂也挺好的,你看天罰都傷不到我……」

鳳如青說不下去了,施子真的面色難看至極,她張了張嘴,不想拂他好意,卻也不想欠他良多。

她不自覺的早將自己封了起來,把每一段的關係,朋友和戀人,都一寸寸的丈量過,求的是無愧於心,卻也無法再去義無反顧。

施子真不再勸她,但這般的冷著臉,鳳如青一時之間頭皮發麻,她不想再說斷情絕義的話,她就這麼幾個在意的人,她狗叫都學了,根本也斷不得。

因此兩個人一時間氣氛凝滯,鳳如青被施子真盯得涼颼颼的,半晌吭哧道,「我真的傷得不重,我魂體特殊,曾經和翳魔融合在一起過,我很快就好了啊。」

施子真瞪著她,「好了就算沒有傷過?你不疼?你是否沒有看過你的魂體已經殘破不堪?!」

鳳如青還真的沒有看過,這世上能夠看透人魂體如何的人,連真神也無幾人,鳳如青看向施子真,問他,「很……殘破嗎?」

施子真冷哼一聲,「和這個差不多。」

鳳如青順著他的視線看到桌上一塊,大概是羅剎收拾鬼王殿沒來得及拿走的破抹布,色澤灰暗邊緣脫線,實在慘不忍睹。

鳳如青張了張嘴,想說不至於吧……

但施子真再度冷哼,讓她明白,至於。

她幻化出來的人形看上去光鮮靚麗,在施子真眼中卻一直是個破抹布嗎……她有些窒息。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施子真半晌才說,「把我帶來的湯喝了。」

鳳如青這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個十分熟悉的小罐子,她慢慢走近,打開之後,低頭嗅了一下,連香氣都蓋不住濃重的血腥味。

鳳如青滿臉抗拒,「師尊,這是……」

「喝了!」他用命令的語氣,鳳如青總想和他吵,可他吼完之後,便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雖然他很快便察覺不妥鬆開了,鳳如青心中卻一跳,也不問了,直接就著罐子屏息都喝了,放下罐子道,「這黃泉陰煞太重了,師尊你快些走吧。」

施子真見她都喝了,這才抿了抿唇,再沒有說什麼,提起罐子便邁步朝著外面走,沒有一絲留戀的樣子。

鳳如青一直送他出了黃泉,施子真御劍而起之前又停下,回頭對她道,「不能再受傷了。」

鳳如青點頭如搗蒜,「師尊你放心,我保證,我發誓!」

施子真這才御劍而去,鳳如青深深嘆息一聲,一轉頭,便見身後站著岑商。

「那位是大人的師尊?」鳳如青也不隱瞞,點頭之後又笑了笑,「是我師尊,也是我爹。」

親爹啊。

她率先進入黃泉,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岑商卻站在了黃泉的入口,看向施子真消失的方向。

果真如她昔年所說,酷烈冰寒,人間絕色。

鳳如青處理了整天的黃泉積壓事宜,夜裡敖樂生回來了,聽聞了新任鬼君半神,頓時便熱情的開始安排起來。

岑商被他拉著到處走,見他唾沫橫飛處事卻很妥當周全,便一直帶著淺笑,跟著他到處看。

而鳳如青卻趁夜去了次妖族,她等了一天,宿深沒有主動來找她,想來是一時半會不會來了,她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趁夜到了妖族,直奔妖王殿,進入殿內之後,宿深與宿千柔正對坐在桌邊說話。

桌上放著一沓妖族純血女子的畫像,鳳如青一進去,宿千柔緊張地站起來,戰戰兢兢地看著鳳如青,只有宿深笑著看向鳳如青,對她招手,「姐姐快來,來幫我選選妖族王妃。」

鳳如青腳步短暫地頓了下,片刻后又慢慢地走近桌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宿深的眼睛,在他的眼中沒有看到任何的傷心與難過,彷彿一夜之間,之前的苦戀和苦澀,嫉妒和瘋狂都在他的身上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又回到了最開始並未暴露出心思的那個時候,笑著叫她姐姐,守禮卻疏離。

鳳如青坐在桌邊,今日她來的目的便是要做個了斷,她不能再與宿深糾纏下去,這一次若是岑商自己不曾升為半神,當真死了,這件事便也不是受一次天罰便能結束的。

況且宿深性情偏激,她早知道,也不討厭,總想著自己看著他,約束他,他又聽話,不會出問題。

可她發現自己看不住,她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經營,去哄著去等著宿深長大到懂事,天裂之事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不夠細膩溫柔,照顧不周他的情緒。

她不是個好伴侶,她不該碰宿深的。

索性如今年月尚淺,懸崖勒馬至少來得及,宿深經此一次,也能領悟許多,便算是陪著他成長一段。

鳳如青以為會面對宿深的崩潰和挽留,沒想到宿深竟然真的成熟了一回,給彼此都留足了臉面,鳳如青不知他是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她都看不出,也感知不出。

但這是最好的分開,不難堪,不難看,至少往後她還願庇護妖族,宿深依舊可以跟她學東西。

鳳如青在畫冊裡面挑挑揀揀,最後也沒有選出,「還是你自己來選,總要選自己喜歡的。」

鳳如青頓了頓,畢竟王妃這件事,是終身伴侶,不宜草率,還要深入了解。

宿深笑得無懈可擊,近乎純真,「姐姐說得對,要深入了解才行。」

宿深說,「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便不留姐姐了。」

他起身,一副送客的模樣,鳳如青也沒有什麼好說,他已經先一步給了彼此體面。

於是她起身,朝著門口走,宿深在她的身後,待鳳如青即將走出門的時候,他突然自身後伸手,蓋住了鳳如青的眉眼之間,最後抱了她一次。

「這一段路,我走得很開心。」宿深說,「本想……好好照顧姐姐,終究是我無能。姐姐,我沒有後悔,你也不要後悔。」

鳳如青慢慢點了點頭,宿深又說,「姐姐,妖族的婚契一生只能與一人結下,你……將它還給我吧。」

鳳如青只覺得宿深覆蓋在自己眉眼的手掌向上,蓋在她瀰漫花紋的額頭,接著她察覺到額頭一熱,跟隨她經年的那花紋便消散在宿深的指尖。

「姐姐,走吧,別回頭。」

回頭他就忍不住了,忍不住要跪下求她,要卑微的低賤的用盡各種各樣的辦法留住她,那真的太難看了。

宿深收回了手,在鳳如青的後背用力推了一把,將她直接推出了屋子。

鳳如青踉蹌了兩步站定,聞到了很淺的血腥味,但她想到宿深說的,便沒有回頭,而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宿深站在門口,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中,含在口中的血終於噴出。浸濕了他華麗的前襟,與今日精心梳理裝扮的長發。

偽裝的表情破碎猙獰,青筋在他的額角和側頸暴起,他淚水洶湧,卻死死閉著眼睛,將自己釘在原地,不去追趕。

夢該醒了,他是妖族之王,他不允許自己更難看。

※※※※※※※※※※※※※※※※※※※※

宿深:一首《體面》送給我自己。

——

鳳如青:我的魂體像什麼?

施子真:破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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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虐文做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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