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湖光山色,波光瀲灧,船行的極慢,又走了整整十天才到了吳興,上了岸,先行到的趙尚儀帶著侍從來接駕,吳興屬官雖都想來叩見公主,但都被馮瑗以身體疲乏擋了。
吳興前太守是方一知道消息,就帶著家人搬出了府衙,馮瑗一行直接住進府衙,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來傳報:「秦夫人求見殿下。」
馮瑗把手裡的茶放到几上,抬眼去看趙尚儀,趙尚儀忙笑著補充道:「殿下,就是秦太守的夫人,這個地方,虧的秦夫人幫忙料理。」馮瑗聽完,示意宮女命她進來。
秦夫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保養得宜,說話圓滑,臉上的笑容和馮瑗在建康常見到的那些貴婦是一樣的,照例說了幾句客氣話,秦夫人才笑道:「前幾日駙馬下令從吳縣擒獲兩名人犯,現關在獄中,外子本想問問林駙馬的意思,但是影影綽綽聽的衙役們講,稱這兩名人犯,衝撞的是殿下,外子特遣妾來問問殿下,這兩個人該怎麼處置,也好交接了。」
兩名人犯?馮瑗仔細回想,才想起林迦說過,派人去抓小玉她們,微微思索一下,笑著對秦夫人道:「回去拜上秦太守,就說這兩個人犯,就有這裡處置了。」秦夫人聞言,起身行禮告退。
她走後,馮瑗打個哈欠,鄭趙兩位尚儀看見了,忙吩咐宮女去鋪床疊被,這裡就有宮女上來替馮瑗解衣服,拿首飾。馮瑗已經是哈欠連連了,對鄭尚儀笑道:「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些日子總是犯困。」
鄭尚儀垂下眼帘,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卻沒有說破:「殿下想是路上勞累了,還請先歇息吧。」
歇息一晚,林迦昨日剛到就去應酬喝酒,夜裡回來時候,也不知鄭尚儀說了什麼,林迦也沒進內室歇息,就在外面睡了。馮瑗醒來時候,只有自己孤單一人,還有些不習慣,剛坐直身子,帳子就被人從外面掀開,林迦樂的眉開眼笑的站在她面前。
馮瑗不由裹緊被子,招呼侍女進來伺候梳洗,白他一眼道:「昨夜回來這麼晚也罷了,今日怎麼傻笑個不住?」林迦只是看著馮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他擋在那裡,侍女不好上前。
馮瑗看見了,推開林迦就要下床,林迦順勢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扶她下床:「你現在是兩個人了,可不能有閃失。」兩個人?馮瑗不由一愣,林迦笑的連眉毛都要掉下來了:「是,要不是鄭尚儀說今日傳個醫生來瞧瞧,我還不知道。」
當著侍女的面,馮瑗的臉不由有些紅了,低下頭不說話,林迦把她小心翼翼攙到梳妝台前坐下,坐在旁邊看著馮瑗梳妝,馮瑗的臉,沒上胭脂,在鏡子裡面自己看起來,卻紅霞滿天。
用過早膳,早有醫生在那裡等候了,診脈,確認馮瑗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只是剛懷了孕,還要少走動,多歇息。
林迦一聽這話,就命侍女把馮瑗扶到床上去,馮瑗看著呆在一邊的醫生,點頭示意侍女先把醫生送出去,才笑著對林迦道:「你急什麼,這要躺在床上十個月,悶都悶死了。」林迦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既如此,你就在窗下躺躺罷。」
說著就讓侍女在窗下放好湘妃榻,榻上放了厚墊,旁邊有幾,几上放了茶果點心,馮瑗不由推了他一下:「你今日是上任第一天,還不快些出去坐堂?」林迦應了一聲,就要出去,腳步剛走出兩步,就又回來道:「等會就去上表,回建康去,你現在懷著孩子,在吳興,太不方便了。」
馮瑗不由瞪他一眼:「你別這樣好不好?吳興離建康也不遠,況且有這麼多的侍女呢,還不快些出去坐堂。」
林迦應了,腳步剛走出去兩步,馮瑗的眼睛才閉上,就見林迦又回來了,馮瑗不由有些氣結:「你快些出去吧,讓他們等著也不好。」林迦又是呵呵一笑,上前說:「昨日秦太守說了,那兩個人犯該怎麼處置?」
馮瑗眉頭輕輕一皺,笑道:「這也是你惦記著,不是什麼大事,責罰一下就夠了,快些出去吧。」林迦又看一眼馮瑗,見她被安置的很妥當,這才出去了。
馮瑗撿起一塊梅花糕來,吳興的口味和建康相差不大,馮瑗不由想起許久沒吃過的洛京點心了,就算有同樣的東西,沒有了大河水,也做不出同樣的味道來,馮瑗輕輕搖頭,把腦子裡面的想法趕走,真要這樣說了,照林迦這樣的緊張,只怕會尋人去找大河水來。
侍女進來:「殿下,柳娘子求見。」柳娘子就是小蘭,她本姓柳,眾人就以柳娘子稱之,聽到她求見,方才還在想怎麼處置小玉的馮瑗心頭突然跳出個主意,吩咐侍女讓小蘭進來。
這幾日小蘭在馮瑗身邊,吃穿都和原先不一樣,又沒有活做,身上穿了幾件好衣裳,頭梳的光光的,插了幾樣首飾,比馮瑗初見她那日容色要還原好些,進來後行禮就在一旁侍坐。
她女兒年紀還小,馮瑗本就是個愛孩子的,兩人這些日子又熟識很多,行過禮后就依到馮瑗身邊,嘻嘻笑著道:「殿下,我娘和我要回去了。」
馮瑗拿著几上的點心在哄著她吃,聽到這話,不由抬頭去看小蘭:「怎麼,這麼早就要回去。」小蘭招呼孩子到自己身邊來,唇邊露出一絲不知道是什麼的笑容,還是有些難免的苦澀:「出來的時候,田裡的稻子快要收了,往年都是我在那裡料理,若不回去,只在這裡,吃什麼呢?」
馮瑗那句不要回去已經到了嘴邊,知道小蘭的性子,也不好勸她,鄭尚儀已經上前道:「殿下,已經依了殿下的吩咐,往柳娘子家裡送了三百畝地,一所宅子了,也買了幾個奴僕在那裡。」
小蘭是知道馮瑗身邊的女官都是有品級的,鄭尚儀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起在聽了,聽到還有奴僕,小蘭嘴裡喃喃的說:「這怎麼能行?這麼多的。」馮瑗示意她坐下:「小蘭,你怎麼那麼說,沒有了你,我在金家也不過。」
小蘭眼裡有淚,生生忍回去了,馮瑗笑著道:「說到奴僕,我倒想送你一個人。」鄭尚儀聽到這話,不由有些奇怪,馮瑗身邊的侍女都是精挑出來的,送到庶人家裡,這個?
馮瑗已經對鄭尚儀道:「前幾日吳縣押來的那兩個人犯,把那個女的傳進來。」人犯,小蘭越發奇怪了,馮瑗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小蘭,等她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人接著喝茶聊天,小蘭聽得馮瑗有了孕,心裡更加高興,絮絮叨叨把一些懷孕的禁忌告訴馮瑗,也不管馮瑗有沒有用,馮瑗含笑聽著,外面已經傳來女子的聲音:「殿下,冤枉啊,殿下,事情都不是我做的,只是聽命。」
間或還夾雜著呵斥的聲音,小蘭一聽那個喊冤的聲音,看向馮瑗:「小玉?」馮瑗微微點頭,帘子已經掀開,鄭尚儀上前行禮:「殿下,人犯到了。」
馮瑗點頭,鄭尚儀向外做個手勢,兩個女獄卒推著小玉進來,鄭尚儀看見女獄卒進來也不會行禮,微皺一皺眉,示意她們下去,女獄卒雖然低著頭,但還是好奇的探頭看了眼房裡的擺設,出去的時候,有個獄卒嘀嘀咕咕的說了句:「這個死囚得罪了公主,只怕活剮了她也不夠的。」
小玉早已癱坐在地上,哭的淚流成河:「殿下,你繞了我吧,你讓我做牛做馬都可以。」等到聽的那兩個獄卒的話,小玉已經抖成了一團,連頭都不敢磕了,完了,自己逃了三年,終究還是逃不過。
小玉偷眼看著不發一語的馮瑗,心裡更加害怕,金小姐當日是怎麼對待她的,自己可是一直在看著的,自己從中起了什麼作用,小玉越想越心驚,是會剮了自己,還是好好的給一刀?
馮瑗一直看著小玉的舉止,和看起來飽經摧殘的小蘭不同,小玉看起來日子好過的多,只是略有憔悴,膚色依舊雪白,眉毛看的出來原先修的極精緻,唇不點而朱。
馮瑗想起一事,開口問道:「小玉,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男子是金大爺?」小玉沒料到馮瑗開口問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自然也沒有想出謊話來,脫口而出:「不是,是。」
馮瑗嗯了一聲,原先馮瑗想著,要真是小玉和金大爺在一起,看在金大爺份上,也就對小玉網開一面,微施懲戒而已,聽到那名男子並不是金大爺,馮瑗不由皺眉,小玉此時求生心切,牙一咬:「殿下,大爺是被我藏在家裡,這幾日,只怕餓都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