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珠兒回神過來,方要細問,小婉已經笑著進來道:「轎子到了,請兩位奶奶先上轎回去。」劉如蘊起身攜著珠兒的手道:「我們回去罷,坐了這許多時日的船,真想好好歇歇。」珠兒只是微笑跟在她身後。
到了文聚樓後院,劉如蘊進了房,粗看一看,裡面擺設還是和原先一般,等坐了下來,才見几案桌椅都光亮如新,連窗欞處都不見半點灰塵。
小丫鬟送上茶來,珠兒接了遞於劉如蘊,劉如蘊忙把她拉了坐下:「你現時是雙身子,可不能勞碌了。」珠兒聽了這話,想起自從自己有孕,吳嚴也捨不得讓自己動一指頭,笑了時候,眼角帶了無限滿足。
秋兒也笑道:「舅奶奶,我們奶奶自從得了舅奶奶回來的准信,日日命人把這裡打掃的乾乾淨淨,昨日知道舅奶奶的船今日就到了,一大早就命人備轎做飯,這裡的床帳等物,也使人又換了新的。」
珠兒白了秋兒一眼:「就你多嘴,還不快些去廚房瞧瞧,燕窩粥燉好了沒,先讓姐姐墊墊,這些時日在路上,那路菜只怕吃的人都沒了滋味。」秋兒笑著應了,劉如蘊止住還要起身忙碌的珠兒:「好了,你先歇歇,我們姐妹也要說說話,這許多日子不見,可攢了許多話呢。」
珠兒這才重新坐下,又細細的看了一遍劉如蘊才道:「原先我還說姐姐不能出門,誰知這一趟回來,竟又給我尋到姐夫,人品家世都是上上的,實在是樁好事。」
尋到姐夫,劉如蘊正端起茶杯喝茶,聽到珠兒這話,饒是鎮靜,手裡的茶還是滴出來了幾點,她忙把湊到唇邊的茶杯放下,皺眉問道:「珠兒,這卻是怎麼說?」珠兒滿臉笑容:「姐姐,我和你相處了十多年了,這等事難道你還瞞我不成,前些日子。」
珠兒剛想說下去,秋兒端了盞燕窩粥進來,躬身放到劉如蘊面前:「舅奶奶,快些趁熱喝了。」劉如蘊哪還有心情喝什麼燕窩粥,皺著眉頭側過身子正欲細問珍兒,那袖子做的寬大了些,掃過桌上,把那盞熱騰騰,香噴噴的燕窩粥打翻了,見粥打翻,劉如蘊想收起袖子,誰知力氣有些大,那粥連粥帶碗全都被帶到了珠兒身上,秋兒剛站到珠兒身後,就見珠兒被燙到,嚇得驚叫起來,跑到珠兒身邊連聲問道:「奶奶你可有被燙到?」
珠兒不過白了她一眼:「穿了這麼厚的衣衫,哪能燙著呢,還是快些去拿件衣裳我來換。」劉如蘊見自己把燕窩粥弄到了珠兒身上,也覺得不好意思,見她沒事,方放下心來,小婉已經端了熱水,拿了手巾進來。
珠兒見劉如蘊親自拿了手巾給自己拭衣衫上的污跡,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姐姐,這怎生使得?」劉如蘊白了她一眼:「這有什麼不好使得的?」珠兒仍不敢坐回椅子上,站在那裡由著劉如蘊替她擦著衣服。
劉如蘊擦著時候,唇邊突然露出笑意:「珠兒,我倒想起原先我們在松江時候了,那時我還沒出閣,你年紀也小,那時候多麼快樂。」說著劉如蘊抬頭看著珠兒,手也停了下來:「珠兒,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的對自己,你現時也是個當家奶奶了。」
劉如蘊雖然聲音輕柔,珠兒卻越聽越心驚,伸手出去死死拉住劉如蘊的手道:「姐姐你要去哪裡?難道你不要珠兒了嗎?」說到後面時候,淚水已經不知不覺就出來了,劉如蘊把手巾往盆里一丟,直起身摸著珠兒的臉:「你啊,你現時有夫有產業,過些時日孩子就要出世,難道還要我跟著你不成?」
珠兒聽到這裡,才覺得有些許安心,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話,還當劉如蘊是真的要嫁了,自然也不能再在自家住下,擦一擦淚珠,連連點頭:「也是,姐姐又要嫁了,珠兒現時自然不能像從前一樣跟著姐姐過去了。」
要嫁了?劉如蘊聽到這個,想起方才珠兒說到的自己路上給她尋到了姐夫,秋兒手裡已經拿了件衣裳過來,劉如蘊看著珠兒換衣裳,笑著問道:「方才你說的?」還沒問出來,丫鬟就進來報:「劉大奶奶來了。」
劉如蘊方站起身要去迎,就聽到劉大奶奶的笑聲了:「小姑,沒想到轉來轉去,又做了一門親事。」劉如蘊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忙攜了珠兒走到門邊,劉大奶奶已經滿面春風的走到了門邊,見了劉如蘊,嘖嘖讚歎道:「我就說小姑這個品格,無數人家搶著要呢,哪有尋不到姑夫的道理?」
劉如蘊此時急的似百爪撓心一般,若是平時也要說幾句客套話,今日卻著實忍不住了,劉大奶奶方一坐下,還不等丫鬟上茶,劉如蘊就拉著她的手問道:「大嫂,什麼姑夫?什麼出嫁?怎麼你和珠兒說的,我全不明白。」
劉大奶奶和珠兒對看一眼,劉大奶奶這才轉過頭,伸手在劉如蘊臉上劃了一下,正打算說呢,見面前還有丫鬟,怕劉如蘊害羞,遣她們出去了才笑道:「好啊小姑,你還瞞得我死緊,不過這也是,表弟還沒回來,那邊還沒來提親,總不能嚷嚷的滿南京城都知道,不過這嫁妝總要先預備下,王家也是一般的富戶,這嫁妝可是只能多不能少。」
這一串話說完,劉如蘊也明白了,王家,表弟,那不就是王二爺嗎?珠兒連聲附和:「是啊是啊。」劉大奶奶伸手出來拉住劉如蘊的手:「小姑你喜歡什麼,我再命人預備了,原先潘家的那些東西,可都不要了,須要重新置辦。」
劉大奶奶說的高興,劉如蘊可聽的著急,聽的劉大奶奶巴不得自己明日就嫁進王家的模樣,劉如蘊忙伸出手去拉住她:「大嫂,這都什麼和什麼,誰說要嫁他了,況且。」不等劉如蘊說完,劉大奶奶就又打斷她了:「小姑,你這話可是不對的,當日在重慶時候,裘家奶奶都說了,表弟本來還不答應帶人上路的,等到聽的是你,方才允了。」
原來內里還有這一出,此時王慕瞻若在自己眼前,劉如蘊只怕會把他生吃了都成,這個登徒子,她銀牙暗咬,見她不說話,劉大奶奶還當她害羞,笑眯眯的道:「我那個表弟我是知道的,尋常人他是不幫的,我怕這事怕是裘奶奶說錯了,誰知前幾日竟收到表弟的一封書,上面可說的明白,劉三姑娘與常人不同,志存高遠,還說了許多,我從沒見他這樣誇過別家姑娘,最後還說了,若天緣湊巧,小姑,這不就是要求你為妻的意思?只是他現時在外面,等回來了,自然要遣人提親的。」
珠兒直等到劉大奶奶說完才插嘴道:「是啊姐姐,王二爺也是曾見過的,風度翩翩。」劉大奶奶加上一句:「況且表弟幼時也是出了名的才童,配上你恰是沒有半點不足。」劉如蘊被她們說的頭昏腦脹,起身道:「大嫂,你怎如此糊塗,哪有這樣的事情,我不過和他同船到了重慶,又同路到了成都,怎麼就成要嫁給他了?況且。」
還同船到的重慶,劉大奶奶這下更是喜歡:「小姑,哪有男子家和女子單獨上路的,他既和你同船,自然也要為你的名節著想。」劉如蘊此時真是覺得渾身生出一二十張嘴也解釋不清了:「大嫂,這些都不過是小事,況且各自都帶了僕人,又不是孤身一人,哪有這些事情。」
劉大奶奶怎肯聽劉如蘊的辯解,只當劉如蘊是害羞,拍了拍她的手道:「小姑,雖說有下人,也沒這樣的道理,他若是有家眷同行,帶你一個孤身女子也好,他又沒有什麼家眷,連身邊伺候的都是男人,還帶了你同行,這可是要不得的。」
珠兒見劉如蘊的臉色越變越紅,好似要發火一樣,忙對劉大奶奶道:「大奶奶,姐姐方才到家,想來路上事情多,還要歇息些時。」劉大奶奶點頭:「這也是的。」說著喚丫鬟進來伺候,她和珠兒兩人出去了。
劉如蘊換了衣衫,眠在床上,真是有好氣有好笑,哪有這樣事情?那王二爺是什麼意思?書上這樣誇讚自己,定是看自己不過眼,故意要誇讚自己,等到風聲傳了出去,他回來時候,卻不遣人提親,這才好壞了自己名聲。
卻不知自己早打了主意要離了這裡,名聲這些全不在意,他這番心機,定是白費了,劉如蘊想到這裡打個哈欠,睡吧,就由大嫂去操心這些,橫豎不過是一場空。
過了幾日,劉大奶奶把一些要備的嫁妝單子拿來給劉如蘊瞧,劉如蘊見上面金銀珠寶列的滿滿的,只看了一眼就放下道:「大嫂,別忙了,這事不會。」
還沒說完,丫鬟就進來報:「大奶奶,王太太來了。」王太太?劉如蘊不由奇怪,劉大奶奶也覺得稀奇,雖說相看是有的,不過這總是在提親之前,難道是舅母也喜歡劉如蘊,等不及表弟回來,就要上門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