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遼東那邊的局勢是越來越壞了,隨著萬曆皇帝的駕崩,朝廷的徵召也開始明發,各地宣撫司出兵勤王,調兵前往遼東。這樣的局勢也讓武昌城裡的商家開始著急起來,這一打起戰來,就是血本無歸,當初前往遼東本是柳家出面牽頭的,自然就有人往柳家想討個說法。

柳子亮外面要應付商家,家裡頭也不安寧,柳大奶奶見局面不好,更是逮了機會,成日家吵吵著要分家,家裡家外的事情,柳子亮撐了一些時候,終於在中秋時分,合家團圓時候,柳大奶奶又趁機大鬧了一場,柳子亮氣的當場吐血,第二天就倒下了。

劉如蘊得了信,帶著小婉前往柳家探望,到柳家時候,門口平日都是車水馬龍的,今日卻有些冷清,想起柳家的綢布莊也有數日沒有開門了,劉如蘊不由嘆息。雖說柳家的管家娘子還是像往常樣出門迎接,那面上卻總有些不知所措之情。

一路迎著劉如蘊到了廳上,劉如蘊剛跨了進去,柳三奶奶就迎了出來:「妹妹來了,快些進來。」劉如蘊見柳三奶奶雖有些憔悴,面容還算沉靜,方一踏進裡面就嚇了一跳,正對著門,坐著柳大奶奶,她滿臉氣狠狠的,旁邊還坐著幾個沒見過面的女眷。

見了這樣架勢,劉如蘊倒不知該怎麼說了,抬眼看了柳三奶奶一眼,柳三奶奶面沉如水:「大嫂你也瞧見了,我這裡有客,你有什麼事,等我忙完再說。」

「有客?」有人已經哼了出聲:「三奶奶,也不是我說你,這個時候,家裡的事情先理清爽了,再去管旁的。」柳三奶奶看都不看說話的那人一眼,只是看著柳大奶奶:「大嫂,家醜尚且不可外揚,難道大嫂真要做弟妹的說出什麼不好聽的嗎?」

柳大奶奶聽了她這番話,躊躇了一下,抬眼去瞧方才說話的那人,那人也是知道三奶奶素日的脾性的,這不過是趁了柳子亮倒了下來,才攛掇柳大奶奶在鬧,好從中得利,聽了這話,對柳大奶奶點了點頭,柳大奶奶這才起身道:「三嬸子這裡既有客,我也就不多留了。」

她這一起身,旁的人也起身走了,柳三奶奶這才坐了下來,滿臉的疲憊,劉如蘊坐到她身邊,安慰的道:「姐姐,既這樣,我手頭還能拿的出那麼千把兩銀子,姐姐手頭若緊,就拿了去。」

柳三奶奶搖頭:「妹妹,這雖關銀子的事,又不關銀子的事,況且。」柳三奶奶苦笑一聲:「孤孀娘子的銀子,還是留著吧。」劉如蘊也知道柳家這事,自己這點銀子是濟不了多少事的,聽到孤孀娘子這裡,不由愣了一下,只是又安慰了柳三奶奶幾句,把帶來的補品遞於她,也就告辭了。

柳三奶奶把她送到二門口,劉如蘊剛要讓她止步,就見有管家迎著王慕瞻過來了,柳家在遼東的生意,聽的王慕瞻也下了本錢在裡面,卻不知道他這麼一來,到底是來探柳子亮的病呢,還是?

王慕瞻正走的匆忙,一眼瞧見劉如蘊在那裡,倒愣了一愣,柳三奶奶瞧見王慕瞻,停了腳步道:「王兄弟來了,方才爺還念叨著你呢。」王慕瞻搶上一步行禮,眼卻沒離了劉如蘊身上。這些日子忙著遼東那邊的事情,倒是有日子沒見了,他心裡又何嘗不知道,遼東那裡局勢遠不是朝廷所能轄制住的,那些銀子,只怕就要白丟了。

劉如蘊的身影卻已消失在不遠處,柳三奶奶連喚了他兩聲,王慕瞻這才醒過神來,對柳三奶奶頜首,柳三奶奶見了他這副模樣,似無意般道:「患難方見真心,方才劉妹妹來了,張口就要把手上的銀子給我,她一孤孀娘子,我怎好要她的呢?」

是嗎?王慕瞻眼珠一轉,這倒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只是她那些銀子,縱全拿了出來,也不濟什麼事。

劉如蘊方回到家中,小宋管家就一臉著急的迎了上前:「奶奶,家兄方才來了一書,說四川那邊有些不好,有幾家欠了銀子的收不上來。」

銀子,又是銀子?劉如蘊不由一陣頭疼,小宋管家已把宋管家寫的信遞了上去,劉如蘊粗粗一掃,成都那邊,本就和幾家宣撫司衙門做生意,那邊江南的東西送進去,換些川中的土產,季季結賬。

這兩年走的也很平靜,只是劉如蘊見遼東這邊局勢不好,吩咐宋管家這裡加緊些,把帳都結清爽,實在不行就收了川中的生意,索性一心在武昌這裡,誰知宋管家的信上說道,那些宣撫司衙門都稱點兵勤王去了,別說銀子,連原來換的土儀也不給了。

宋管家這下沒法做主,只得寫信回來問。劉如蘊瞧了這封信,心裡更是著急起來,這事方是正經的,想了一想,劉如蘊起身道:「宋管家,速安排了,我要去成都。」

去成都?小宋管家不由愣住了,想到的第一樁事就是阻止:「奶奶,這事也要先和大爺商量了,奶奶一個孤身女子,怎好上路?」劉如蘊的娥眉又皺了起來,盯著他看,緩緩的道:「成都又不是沒有去過,況且要等松江那邊來信的話,這一來一去,又是數月,那時什麼事都晚了。」

小宋管家的話不敢說出來,雖說劉如蘊去過四川,但是那次一路上都有人護著,並不是孤身,這次真要讓她帶著幾個人上路,再給自己幾個膽子也不敢,只是他素來知道劉如蘊性子的,想了想道:「奶奶,你縱要去,等小的去問了熟識的商家,有那要去成都的,一路結伴而行,單身上路是不成的。」

不成不成?劉如蘊的火氣又要上來了,卻也知道小宋管家說的有幾分道理,上次去四川,到武昌之前,全仗了劉大爺尋得熟識的船,不然這不熟的船,殺人越貨的事情又不是沒聽過,從武昌到成都一路,又虧了王慕瞻,不然路上會發生點什麼事,還真不知道,然此次事在緊急。

想了想又對小宋管家道:「你速速去尋,若三天之內尋不到,我獨自也要上路。」小宋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急忙出去了。

小婉方才是一直垂手侍立的,此時見小宋管家出去了,這才上前來替劉如蘊換衣裳,端茶上來。劉如蘊木然的任由著她替自己換著衣衫,心裡越發的不安定起來,身為商家之女,她明白局勢的不安對生意的打擊有多大,也知道有大膽的商家,敢趁著局勢混亂之時,火中取栗,只是自己心裡明白,這樣的事還不敢做。

想了半日,只想的腦仁疼,成都這邊的生意收了的話,僅憑武昌的生意,卻實在有些撐不下去,難道自己做生意就要敗了,好回松江去?

小婉點上蠟燭,杜氏端上飯,小婉剛想張口喊劉如蘊,劉如蘊已經擺手道:「打碗湯來就好,旁的都收下去,那些油膩的此時沒有胃口。」小婉忙打了碗湯,用勺撇了上面的油,吹的涼熱適當了,這才遞於劉如蘊。

一碗湯喝下去,劉如蘊也從慌亂中醒了過來,這麼一點事,就慌成這樣,還想什麼什麼旁的。

吩咐小婉拿了筆墨,劉如蘊攤開紙,拿了算盤開始算起來,成都生意要收了,自己虧了多少,等算完時候,天空又已發白,也是一夜未睡的小婉見劉如蘊終於丟下筆,忙揉揉眼道:「奶奶累了這麼一夜,還是略靠靠罷。」

劉如蘊伸了個懶腰,所幸宋管家做生意甚是得法,成都那邊下的本錢,沒有虧反還有些盈餘,真收了的話,還有些捨不得,不過,若從宋管家遮遮掩掩的話裡面來瞧,有幾家宣撫司那裡,只怕有些蠢蠢欲動。

劉如蘊按了按頭,罷了,就算收了,再把這筆本錢投向旁的地,總也有些收成,只怕沒有川中土產那麼大的利息,那還有沒有旁的出息更大?

劉如蘊的手輕輕在梳妝台前敲打起來,眼睛突然掃到一旁邱梭送的那本經書上來,做出海生意如何?聽的出海的生意利息頗大,這邊出去的不過是些絲綢茶葉瓷器,那邊拿回來的,就是寶石香料等稀奇物。

只是自己總是個女子,不好出海,又沒有人帶著,到時候這海上的風雨事小,闖進海盜窩才是事大。小婉見劉如蘊只是在那裡皺眉不語,連叫了兩聲,劉如蘊這才打了個哈欠起身道:「罷了,先歇一會吧,等尋到人一起入川再說。」

小婉應了,服侍劉如蘊躺下。

小宋管家到中午時候就回來了,笑著道:「奶奶好運氣,恰好王家的書坊有個四川的客商買了些書,明日就要往四川去,他的書坊,也是開在成都,和他說過了,他道帶奶奶一個,也沒什麼不妥。」

劉如蘊聽了這話,方放下心來,對小宋管家道了辛苦,就忙著收拾行李,預備再往川中。

這次走的匆忙,行李這些帶的不多,連土儀都沒帶,橫豎自家成都的鋪子里還有,到時去鋪子里拿些也好。

坐了轎子到了碼頭,小婉剛扶著劉如蘊下了轎子,上了船劉如蘊才心安下來,聽的這個客商姓楊,是個秀才,想來也是恪守禮儀的,只是遣杜氏前去致意,過了些時,有個清俊的小廝過來磕頭:「家爺命小的拜上奶奶,船艙狹小,難免有不便處,還望奶奶海涵。」

劉如蘊見這個小廝說話伶俐,長的清秀,知道定是楊秀才知疼知熱的小廝,忙拿出一錠銀子賞了,小廝又磕個頭,這才告退出去,等她出去了,杜氏笑道:「奶奶,聽的這個小廝是楊爺的。」

不等她說下去,劉如蘊就白她一眼:「這樣的話,好是能進我們耳朵里的?」杜氏忙住口不說,船此時已開行了,劉如蘊瞧著漸漸遠離的武昌,成都之行,究竟是凶是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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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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