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程寰,你願意跟我走嗎
第7章小程寰,你願意跟我走嗎
唐衍眨巴著眼,忽然瞥見程寰身後的魏知,頓時瞪大了眼:「你——」
魏知壓根沒有理會他,徑直繞過屏風,回了床上準備歇息。
唐衍指了指身後,只指了指程寰,語無倫次地比劃著:「師父和他……」
「嗯?」程寰嘴上沒說什麼,可看著唐衍的眼神卻凌厲起來,食指一伸直接把唐衍從自己懷裡彈開。
唐衍委屈巴巴地捂著自己被彈過的地方,十分懷疑師父被勾了魂。
「讓后廚準備點飯菜,別忘了桂花蓮藕糕。」程寰囑咐道。
唐衍無可奈何地下去了。
臨走之前,他憂心忡忡地瞥了一眼屏風后,總覺得自己一走,程寰就會去做些什麼壞事。
不過程寰顯然比他想象中「正直」。
她給自己沏了杯茶,踢掉鞋子,盤腿蹲在椅子上。
魏知今天突然化了人形,顯得莫名其妙。
要知道昨日程寰灌輸了靈力之後,魏知才化形成功,但中午不過是吃了幾個藕餅。
除非……
程寰眉頭皺了起來。
大門被大手大腳地撞開。
唐衍莽莽撞撞地走進來,將飯菜放在桌上。
「師父,我聽后廚都在談論陰日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唐衍一邊擺盤一邊碎碎念道:「難道真的像雲師伯說的,會傳染怪病?」
程寰心中一動:「小唐衍啊。」
唐衍放碗的手一抖,差點將碗摔在了地上:「師父你別嚇我。」
他現在聽到程寰這樣叫自己就害怕。
「有件事你要記清楚。」程寰沖唐衍勾了勾手指。
唐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您說。」
程寰壓低了聲音,小聲地道:「今日我和雲平秋的事情,你可別說漏嘴了。」
唐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風后:「師父是怕那位擔心?」
程寰拍了拍唐衍的肩膀:「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我逛青樓。」
唐衍:「……」
知道你還去。
「青樓?」魏知的聲音驟然從身後響起。
程寰嚇得心跳一頓,她想起自己蹲在椅子上的姿勢,慌忙地放下腿來,一本正經的地端坐在桌旁,背脊挺得筆直,義正言辭地對魏知道:「我說的唐衍。」
「啊?」唐衍茫然。
「下次不許去青樓了。」程寰呵斥道。
唐衍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被程寰不懷好意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是。」唐衍憋屈地道。
程寰這才滿意地對他招了招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吃飯吃飯。魏知你也坐,嘗嘗你最愛的桂花蓮藕糕。」
魏知本能地想要反駁,可身體還是很誠實地將筷子伸向了蓮藕糕。
飯後。
程寰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澡,少康就上門拜訪來了。
程寰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走進浴池的魏知,掙扎片刻才不情不願地前去主峰見人。
「程道友。」少康見到程寰,立刻起身行了個禮。
程寰皮笑肉不笑地一屁股坐下:「你來得真是時候,我剛吃完飯。」
少康怔了怔,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何事?」程寰不等他多想,不耐煩地開口道。
「哦,是這樣,雲師兄決定將射日定在明晚。」少康把雲平秋交待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個遍。
程寰笑了笑:「我以為你是來讓我做決定的,沒想到是來通知我結果的。」
這話可輕可重。
好在少康已經從雲平秋那裡得到了指示:「雲師兄說,如果程道友有異議,也可更改。」
程寰把玩著手裡的滄溟劍,沒有說話。
少康被她看得心頭一跳。
他和程寰接觸較少,只聽過不少關於她的傳言。
傳說中,程寰是江月白從凡間收養的孤兒。
江月白髮現她的時候,程寰家裡人全死了,只剩她一人。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程寰心懷不軌,直到十年前程寰從提著魔君的頭救出無數正道弟子與凡人。
少康不是沒有將程寰視為過英雄。
然而魔君之事後,程寰消失近十年,唐衍作為她的二弟子,也是最近才開始出入滄溟山為程寰送飯。
程寰的地位來源於她拯救蒼生的英雄氣概,當英雄偏居一隅,失去了光彩,就會被無數的失望和流言拉扯進谷底。
當然讓所有流言蜚語發酵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魔君曾經是道宗弟子,程寰與他關係極好,甚至偷偷放走過魔君。
那顆她斬下的頭顱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成為了無人可知的秘密。
「你覺得能成功?」程寰終於是出了聲。
少康回道:「劍閣此舉本是無奈,程道友可飛天入地,自然瞧不上這些小伎倆。如果有別的選擇,雲師兄也不會命我前去射日。」
程寰邪笑問道:「別的選擇?」
心裡七上八下,但少年人終究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他咬咬牙道:「程道友為何不出手?」
程寰動作一頓。
她抬起頭來,冷冷地盯著少康。
眼神猶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令人望而生畏。
少康胸口發燙,竟是忽略了心底的恐懼:「程道友這些年一直待在滄溟山,恐怕早就不知外界妖患橫行吧。」
程寰垂下眼瞼:「射日之事我已知曉,轉告雲平秋,明晚我將準時前來。」
說完,程寰站起身朝後堂走去。
少康看著她的身影,下意識地追了兩步,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忍不住就脫口而出:「你不出手是覺得那些人不值得救嗎?」
程寰腳步未停。
「程寰!」少康握緊了雙拳:「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當初救了那麼多人。
後悔拿著那顆頭顱奔赴天機閣。
人性這種東西很可怕。
它能夠將你推向萬丈頂峰,也能把你打入無底深淵。
壞人能夠因為一點惻隱之心獲得原諒和同情,聖人則要背負著無數的目光與不切實際的信任,如履薄冰不能犯錯。
就如同程寰可以一輩子做個頑劣成性的少俠,但她不能在拯救蒼生后又將蒼生棄於不顧。
人大抵對英雄是抱有太多幻想的。
程寰在迴廊盡頭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一盞盞暖黃色的燈火落在她肩頭,將她的五官照得模糊起來。
「不曾。」程寰低聲道。
少康身子一顫,雙目發燙,下唇不自覺地抖了抖,重重撞在上嘴唇上,欲言又止。
程寰平靜地望著他,緩緩說道:「不曾後悔。」
少康的目光幾乎在搖程寰身上盯出一個大洞。
「我行我的道義,忠我的本心,該後悔的人不是我。」程寰的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像是僅僅在闡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少康卻被她輕描淡寫的話一拳重重砸在了胸口,半晌回不過神。
程寰沒有再理會他,慢吞吞地下了山,朝滄溟山走去。
夏日的夜有些涼。
陰日半掛於空,冷白的光籠罩著整個西岐。
程寰不自覺地攏了攏自己的外袍。
她想起臨走前推門進了浴池的魏知,心跳慢慢快了幾分,冰涼的手指重新找回了溫度。
程寰幾乎是毫無誠意地敲了敲門,不等裡面有所回答就走了進去。
可惜魏知並沒有如她所願泡在浴池裡,而是合衣半靠在床上,頭微微歪著,像是睡了過去。
程寰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上前幫魏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魏知倏地睜開眼來。
「你沒睡著啊?」程寰收回了手,在床邊坐下。
魏知不動聲色地將身子往內挪了挪:「嗯。」
程寰注意到他的動作,手指微僵:「雲平秋那邊來消息了,明晚動手。」
魏知下頜輕輕往下點了點:「知道了……你做什麼?」
程寰無辜地把腳伸向被子裡面:「時候不早了,當然是睡覺了。」
「這床……」
「沒錯,是雙人床。」
「?」
「雙人床睡兩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魏知還想說什麼,程寰已經大大咧咧地在他旁邊躺下,甚至發出了沉悶的呼吸聲。
魏知坐了片刻,無奈地跟著躺下。
程寰手指一勾。
屋內的燭火隨之而滅。
只有一輪陰日懸在院中的樹后,若隱若現。
身邊多了一個人,魏知原以為自己會輾轉反覆,誰知沒多時就睡了過去。
反倒是程寰,迷迷糊糊間,她夢到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聞名天下的道宗小師姐。
她的家也沒有高聳入雲的高山,而是在一片無盡的平野上。
秋天到來的時候,稻田總被風吹出好看的麥浪。
程寰就坐在稻田旁的巨石上,盯著漫無邊際的麥浪。
她什麼也不幹,就這麼從早上坐到下午,直到一個穿著黑色窄袖勁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自己身後。
「你在這裡做什麼?」男子說話的時候總帶著一股隱約的不耐煩。
程寰還不過小小的一團,她站起來的時候也只到男子的膝蓋:「不知道。」
「家裡人呢?」男子無聲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小程寰的腦袋。
「沒了。」小程寰平靜地道。
男子怔了怔。
小程寰自顧自地解釋道:「我發了燒,醒來的時候,都沒了。」
男子或許是想說什麼安慰的話,可他天生不習慣如此,最後只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你願意跟我走嗎?」
「去哪裡啊?」
「道宗。」男子想了想,或許是擔心小程寰不了解道宗是什麼,就換了個解釋:「是個有很多山的地方。」
小程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我叫江月白,道宗大弟子,以後我就是你師父了。」
「師父——」
程寰驚慌地回頭,男子已不在他身後了。
程寰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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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