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首相

當星野結衣和莉莉絲沉浸在團聚的歡愉的時候，當代首相的官邸前，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在落日要塞，首相是貴族會議的領袖，幫助國王處理政務，為百官之首。用毫不誇張而簡顯的話來說，首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首相的歷史最早起源於四百年前，當時巨獸入侵要塞，國王忙得焦頭爛額而病倒。在這個關鍵時候，國王的堂弟主動站出來為國王分憂，主持大局解救國家的危難。當危難過後，國王為了感謝堂弟的功勛而設立了首相一職。由此國王和貴族會議之間多了一個平衡分的守夜人。由古到今經歷多個王國時代，首相的權力不斷的擴大，到了如今更是到達了頂峰。

車夫把馬停住之後，往馬車裡說了一聲，稍待片刻，從馬車裡走出一個中年男人。

這個人大概三十來歲，背負一把大劍，身著一身修短合度的衣服，看上去稀鬆平常。

只是額頭鼓鼓囊囊，而額頭下方是兩道像箭一樣挺直的眉毛。面容峻峭，在眉毛之下，一對眼睛炯炯有神，彷彿在黑夜中也能閃耀出足以黑暗的的光芒。

稀鬆平常髮飾，看上去十分符合此人淡泊的天性，反而讓這個人更顯眾不同。

首相的私兵上前圍住，那中年男人竟然絲毫不慌。

所謂宰相門七品官。門房這邊見這個人相貌不凡，便走上前來，作為首相的門房先生，他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

他問：「先生有沒有什麼事情？」

那個中年人不卑不亢，拱一拱手，道說：「我找首相大人。」

門房皺了皺眉頭：「您可有預約？」

首相事務繁忙，不可能誰都能見，按照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有約的便請，沒約的按身份評級來排，畢竟首相大人事務繁忙，如果全王都的人都來拜見的話，豈不是會把王府的門檻也踢破了。而且得不到預約的人，在王都里必定是一些排不上號的中下貴族，在這方面首相的府邸卡的很緊。

何況就算這個人有預約，但他帶著劍來，自己也是要盤問清楚。首相大人執政四十餘年，宦海沉浮，怎麼沒可能有幾個對手？雖然首相大人如日中天，炙手可熱，但每年還是有一些不怕死的傢伙，雖然這些蛇有蛇窩鼠有鼠的，這些傢伙都是夜裡來，但是以拜見之名行刺殺之實的傻帽也不是沒有。

侍衛長注意到這個中年男人，一雙大手潔白如玉，竟然不見一點繭子，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人。他帶著劍，那想必便是劍士，但連手上連劍繭子都沒有起，會是真正的劍士嗎？他不僅對這個中年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我也沒有請柬。」那個中年人緩緩說道。彷彿沒有看見了幾人眼裡的警惕，說起話來輕飄飄的，既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又讓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及，硬生生的拉出了一種距離感。

門房先生看他面相不凡，叫退侍衛長，便小心問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王都各方勢力聚集，新老貴族盤根錯節，門房這點見識還是有的，於是決定問清對方來人的身份。畢竟偶爾也有一些不喜歡不請自來的客人，但因為對方身份過於尊貴而無法驅離。遇到這樣的人，他們作為下人的，重要的生存法則便是將來人身份探聽清楚，因時而變，見風使舵。

那中年男人似乎意識到這些侍衛和門房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沉默片刻，忽然緩緩說道：「我叫李平安。」

門房先生聞言，頓時愣住，隨後陡然瞪大了雙眼。

旁的十幾個侍衛，嚇得您退了幾步，用既敬佩又敬畏以及各種莫名情緒交織的眼神望著中年男人。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門房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失聲問道：「先生是軍方的人？」

中年男人緩緩答道：「不錯，李某來自邊軍。」

門房先生已經說不出話來，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說，他叫李平安？

是的，他就是李平安。落日要塞里沒有人敢冒用那個男人的名字。這人既然說他是那個那便是那個人。那他就是李平安。

在落日要塞李平安的名字婦孺皆知，雖然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

只要有耳朵的人，想必都聽說過李平安以一人之力拯救落日要塞傳說。

無論是是渴望報國建立功勛的士兵還是企圖消滅巨獸揚名的獵妖師，無不以李平安作為偶像。

在母親對兒女的枕邊故事裡，幾乎每一冊裡面都有李平安的名字和他的讚譽。

有人說他是練氣士，不然憑藉凡人的力量，正如何能夠打敗堪輿猶如神民一樣強大的巨獸。

有人說他和魔鬼簽訂了契約，擁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

有人說他其實是舊世界的移民，在新世界的孤魂野鬼罷了。

有人說他活了一千多年，在每個國王時代都有他的身影出現。

而他，是李平安，打敗了北海巨妖的男人，落日要塞唯一的傳說級的獵妖師。

「李先生，請。」

門房隨後退後一步，也不怎麼說話，向身旁的守門人揮了揮手，片刻之後，府邸大門為這位中年人敞開。

這樣的男人已經超越了世俗的存在。

他必須給出應有的敬畏。

中年男人拱手了一禮，道了一句謝，門房受寵若驚，諾諾連聲的領著李平安進了首相府邸。

首相的府邸是王都內除了國王的宮殿最大的房子，九轉徘徊，萬千曲折，便是裡面常住的的奴僕有時候一不小心也會走錯路。

李平安緩緩走著，門房先生在前面為他帶路，穿過門橋走過一座座哥特式建築，走過石柱長廊，門房先生停住腳步，說道：「貴客稍等片刻，我去稟告我家主人。」

李平安點了點頭，放他離去，站在一旁默默不語。

再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門房先生歸來，將他帶到一個亭子中。

亭子雕樑畫棟，很具有南方的風情。旁邊是一個湖泊，站在橋邊可以清楚的看到水裡有萬頭錦鯉游來游去。

李平安看了許久，回過身，只見身後的亭子不知道何時，已經坐著一位東方面孔，虛發肌白的老者。

他穿著一身貴族常服，在石桌石桌旁靜坐，見中年男人回望來，便和藹的笑看。

李平安拱了拱手，道：「不請自來，還望海涵。」他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即使面對著這個位高權重的老人，亦是如此。

老人笑呵呵的擺了擺手，示意李平安坐下：「既然來了便是貴客。黑伯看茶。」

李平安和老人對首而坐，身邊走出一個黑衣老人，向老者行了一禮，便徑直出了亭子。稍等片刻，帶著幾個丫鬟僕人走來，再列於老人的旁邊，自始至終，一語不發。

李平安靜靜地觀察對面這個一念慈祥的老人。

他便是落日要塞的首相、當代羅德家的家主老羅德。

誰能知道，就是這一臉慈祥的老人卻是一個笑裡藏刀、殺人無數的狠辣政客。

此人經歷四個國王而不倒，胸襟手段，絕對的高人幾等。

當初正是眼前這位首相大人將籍籍無名、流放在外的外甥女，也就是當代的女王，迎回王都，奠定了如今的政治局面。

曾經與這位老者作對的王公大臣們皆以作土，而他還依舊好好的活著，談笑風生。

正是這個老者的可怕之處。

連北海巨妖那樣不可一世的巨獸都倒在自己劍下的李平安，面對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卻感到了一絲絲的心悸。

他不擅長陰謀權謀。

只相信自己手裡的劍能夠斬滅世間的黑暗，凈化一切的邪惡，斬斷所有的荊棘。

他的手裡只有劍。

因而他更怕不會劍的人。

而他有值得畏懼這個老人的理由。

沒有人能懷疑這個老人的手段，和她做對的人早已經化為了一胚黃土。

老羅德看著李平安，笑笑呵呵的道：「平安，你我已經有二十年不曾相見了吧？」

李平安笑著搭話：「平安有二十年沒有拜見大人，還望見諒！」

老羅德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哪敢哪敢？將軍南征北戰，守守衛這落日要塞的安寧。我這區區老朽，怎值得將軍挂念呢！」

李平安繼續說：「大人安定國家，非我等可以仰望。」

接著又道：「進王都之前，聽聞大人身體有恙，便來探望。不知道您身體可否安康？

老者笑著道：「不礙事不礙事，黃土已經埋到脖頸，我只期盼用這病軀體以身許國，為女王陛下繼續分憂。」

李平安說：「在下不善言辭，實在敬佩萬分。」

老羅德笑道：「李先生，兵退巨獸，才是真正的定國大臣，在下虛名而已，不敢忝列。不知道邊疆的戰事到了什麼地步？」

「修蛇被我部擊退。見風使舵的魔種已經潰散。」李平安不卑不亢的道。

「好！」老羅德連說了三個好字，握住李平安的手笑道：「有李先生在，我國民一定會平安無事，貴部在這場戰役中大功卓著。為表彰你部在這場戰役中的突出貢獻，雨往壁上一定會重重的嘉賞各位功臣。」

李平安道：「不必，保家衛國，本來就是我們軍人應該做的事，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老羅德笑著搖了搖頭，說：「有法必有法，必究有功必法，這是一個國家的的公平所在。李先生不必謙虛……」

說完場面話，沉默了片刻，隨後李平安開門見山的說：「我有一事相詢，還望大人解惑！」

老羅德呵呵一笑，道：「平安你但說無妨，但說無妨。」

李平安緩聲問道：「老首相您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想必應該知道我正義之民淪落到蜷縮於堡壘之中，時時刻刻受到魔種和巨獸的欺凌的原因吧？」

「婦孺皆知，平安為什麼還要問我？大概一千二百年前的黑暗時代，這片大陸曾被無所不能的邪惡練氣士所統治。他們窮兵黷武，東征西伐，招致巨獸和魔種的血腥報復，統治大陸長達幾十萬年的文明頃刻間毀於一旦。後來倖存者們在練氣士文明的廢墟上，大陸的最南方，建立了一個末日王國，用來抵禦魔種和巨獸的侵襲。

至於為什麼巨獸和魔種還不放過我們這些正義之民，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正如哪些牧師們所說的一樣，魔王在上個時代的戰役中銷聲匿跡，而他的信徒們企圖將他曾經的邪惡布滿整個世界，因此這是一場神之間的戰鬥。」

「大人信那些神棍的話？」李平安好奇的問。

老羅德笑道：「世間萬事，是與非，真與假，全部隱藏在表象的背後。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名政客，大多數民眾們相信的話，我便要相信。民眾們相信這是一場神與神之間的這樣的那麼我，老羅德便相信他時，神與神之間的較量，不僅如此，我一生都在投入其中。」

李平安道：「但是根據練氣遺留的典籍，我們知道魔王已經死了。我部百年來從未停止對魔王的研究，但一直也不清楚，既然魔王已經身死，為什麼巨獸和魔種還不放下對會滅掉落日要塞的念頭？」

老羅德：「邪惡的生靈總是貪婪的，也許他們是出於對我落日要塞的土的貪婪。」

李平安搖了搖頭，很不喜歡這個智慧首相，在他的面前裝傻：「大人說笑了，巨獸和練氣士已經統治了整個世界，為何對落日南最南方的諾要塞這麼巴掌大的地方念念不舍呢？我想其中必有原因。」

老羅德笑而不語。

李平安不打算常者焉者，而是開門見山的道：「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魔王死在了千年前的大戰，並且深信不疑。但直到半個月前修蛇在湧泉觀的出現使得這一切改變了。」

老羅德笑道：「所以你打算讓我放過他？」

李平安點了點頭。

老羅德搖頭拒絕。

李平安道：「魔王一定會死，但不是現在。我希望能夠從他的嘴裡得到真相，我也希望大人您配合。」

老羅德斬釘截鐵道：「公開審判魔王是女王陛下的命令，絕無更改的可能。」他說完，閉上了眼睛，彷彿閉目養神。

「如果他真是魔王，王都將會陷入毀滅了危難。」李平安提醒道。

沉靜許久，老羅德忽然看著眼前的錦鯉湖：「有我在，翻不了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