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蕭苒苒

第七章蕭苒苒

人的情感總是複雜的。不僅說不清，更多地時候，還有理不清。人的情感被現實左右，現實複雜，註定了情感也難以純粹。所以，這個世界才會有愛而不得的故事。

蕭苒苒和陸千帆，兩人家住一個小區，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班同學，每天都是一起上學、放學。直到高中，兩人才從同班變成鄰班。也是從那時開始，陸千帆才發覺彼此的關係發生了改變。

蕭苒苒個性開朗，愛說愛笑，生得又是極俊俏。從小，她身邊就圍著許多的男生女生，妥妥的孩子王一枚。陸千帆就像是一隻跟屁蟲，天天跟在蕭苒苒的身邊。到了高中，蕭苒苒這美人胚子也長開了，出落的愈發標緻。粉嫩的鵝蛋臉上，五官如大師雕刻一般精緻，尤其是那一雙靈動的眼睛，眸底的光如星空般璀璨。配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她單是素顏都足以媲美熒幕上的那些小花了。於是，她在高中時，身邊的男生越來越多，更有不少膽子大的男生開始向她表白。

高中的女生往往要比男生早熟一點。當陸千帆對愛情還是懵懂與憧憬，只是會因蕭苒苒身邊過多的男生而感到不悅時，蕭苒苒已經開始處理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情書了。

蕭苒苒在她的眾多愛慕者中，選擇了一個全校最帥氣的男生，印象中是叫楊高旭，一時間成為了全校的大新聞。也是從這時開始，陸千帆發現蕭苒苒在疏遠他。從早上蕭苒苒沒有等陸千帆一起上學開始，漸漸地變成了午休時不會在一起吃飯。放學時，兩個人雖然還會一起回家，路上卻從並排走變成了一前一後，從無話不談變成了一言不發。

兩個人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見面時的問候。

陸千帆不是傻子，只是想不明白：圍在蕭苒苒身邊的男生依舊很多，為何蕭苒苒只疏遠了他。

後來，被蕭苒苒疏遠的陸千帆有了新的朋友，也在程序員的世界里混的小有名氣。陸千帆偶爾還會看向蕭苒苒，蕭苒苒的眼中卻似乎從未再有陸千帆的身影。

直到他們升入高三，蕭苒苒失戀了。楊高旭想去南方上大學，蕭苒苒卻想考帝都的京臨大學。高中生的戀愛比大學生要純粹些，最終的結局卻總是相同——因為去路的不同而分道揚鑣。

分手那天，蕭苒苒表現地很平靜，甚至依舊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全校的學生都以為她和楊高旭只是大吵了一架，過幾天便會和好。只有陸千帆因為青梅竹馬之間的熟稔，而察覺到些許異樣。那天放學時，陸千帆又一次走在了蕭苒苒的身邊。兩個人當時說了些什麼，陸千帆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蕭苒苒拉著他的衣角哭了一路。

蕭苒苒很少會哭。在陸千帆的印象中，她上一次哭還是小學三年級，因為她從小最喜歡的玩具被鄰家的男孩子掰壞了。再看到那雙紅腫的眼睛時，陸千帆終於意識到，自己喜歡蕭苒苒。也是從那時起，陸千帆對蕭苒苒多了一個稱呼：「丫頭」。因為她哭起來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陸千帆不想她再被任何一個人欺負。

那天過後，蕭苒苒不再如先前那般躲著陸千帆了，兩個人的交流也漸漸地恢復了過去的模樣。蕭苒苒和楊高旭分手的消息傳得很快，很多男生以為自己又有機會了，於是再度向蕭苒苒發起了愛情的攻勢。但是，這些卻全部被蕭苒苒用陸千帆擋了下來。

「幫我一個忙。」蕭苒苒總會這麼對陸千帆說，陸千帆自然樂意效勞。

陸千帆始終沒有向蕭苒苒表白。因為每每談及到這個話題時，蕭苒苒總會顧左右而言他，令陸千帆摸不清蕭苒苒的心思。陸千帆以為蕭苒苒是害怕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於是他在高考後，陸毅然決然的與蕭苒苒報考了同樣的學校。

在拿到京臨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陸千帆終於向蕭苒苒開口了。結果卻是意想不到的被拒絕。

男生對於初戀往往有著難以形容的執著，陸千帆自不例外。他幾乎是死纏爛打似地追求著蕭苒苒，直到大學開學。

十八歲的蕭苒苒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女神了，身材、樣貌、性格，幾乎無可挑剔。她身邊的追求者幾乎可以組成一個連隊。然後，和高中相似的情況又發生了。

對蕭苒苒死纏爛打的追求者不只陸千帆一個，但是被蕭苒苒故意疏遠的人卻只有陸千帆。蕭苒苒甚至故意讓自己的追求者們來針對陸千帆，前前後後十幾批人來找過陸千帆的麻煩，讓陸千帆的大一學年如同一團亂麻。

對蕭苒苒又愛又恨的陸千帆終於放棄了。他只能遠遠地望著蕭苒苒，看著她和其他的男生們有說有笑，然後以平均六個月一個的速度更換著男朋友。

「海王」、「渣女」、「綠茶」、「白蓮花」、「好追」……各種惡言被貼在了蕭苒苒的身上。於是，聚集在蕭苒苒身邊的渣男也越來越多。在旁人眼中，似乎蕭苒苒的每一場戀愛都只是玩玩而已。

但是，陸千帆不這樣認為。蕭苒苒的每一段戀情，都以她被甩而結束。而每一段戀情結束后，陸千帆都會在某個角落裡看到獨自哭泣的蕭苒苒。起初，陸千帆想去安慰蕭苒苒，但蕭苒苒卻會在看到陸千帆后第一時間收住淚水，假裝無事一樣離開，第二天再見面時，她就會和往日一樣，有說有笑。

無奈之下，後來的陸千帆只好悄悄站在一旁，守著哭泣的蕭苒苒。然後，在第二天的夜裡，把蕭苒苒的前男友胖揍一頓，順便刪掉他所有的遊戲賬號。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陸千帆被自己老爹送進部隊。這是他距離蕭苒苒最遠的一次。身為通訊兵的陸千帆，工作帶有一定的保密性質，所以他對於外界信息的獲取也頓時少了許多。直到當兵第二年，他回家探親時，才又一次見到蕭苒苒。

那時，陸千帆才知道蕭苒苒要結婚了，對象是一個看起來事業有成的富二代。臨回部隊的前一天晚上，陸千帆給蕭苒苒打了一個電話。他想請蕭苒苒吃一頓飯，權當是對學生時代的告別。陸千帆本不抱多少希望，但蕭苒苒卻出乎意料的答應了這場邀約。

兩個疏遠了許久的老朋友這才又一次坐在一起。再見到蕭苒苒時，陸千帆發覺她成熟了許多，嘴角卻少了曾經的笑意。

那天，兩個人都喝了很多，也說了很多。

「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真正放棄一下嗎？我都要結婚了！」

「你就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只躲著我嗎，丫頭？」

「因為我喜歡你啊。」

蕭苒苒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炸彈，在陸千帆的心中翻起一陣巨大的波瀾。「你說什麼？」

「你知道嗎，你高中時開發的程序，有多耀眼，連我爸那個老工程師看到都要讚不絕口。我越羨慕你喜歡你，就越清楚我和你的差距有多遠。我們兩個，就不可能是一個世界的人。」

「既然喜歡，為什麼不答應我？」

「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你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網路工程師了，而我，未來只能是個銀行職員。無論我再怎麼努力，都追不上你！」

「這又有什麼……」

「因為我配不上你啊。」

「扯淡。」

「你知道我爸媽為什麼離婚嗎？就因為我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而我爸只是個苦逼的程序員。既然結局已定，我們何必在一起。」

「這世界對程序員的惡意還真深啊……程序員只配做單身狗，是嗎？」陸千帆笑了。笑意中帶著些許的無奈、苦澀、以及不知如何發泄的憤怒。

「我想盡辦法讓你放棄我。疏遠你、拒絕你、欺負你、找男朋友。結果，你是一點都不打算死心啊。到最後，我都把我自己變成渣女了，你怎麼就是不死心啊！為什麼還要在旁邊守著我！還要去教訓那些欺負我的人！你就不能趕緊找個女朋友，去談一次戀愛嗎！天天看著我幹什麼！」蕭苒苒忽然間變得歇斯底里。她沖陸千帆大聲喊出來，惹得旁邊的顧客都紛紛看向她。

「因為，我不想再看你哭了。」

「你給我閉嘴！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我連找一個認真靠譜的男人都找不到！」

「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蕭苒苒急忙收斂情緒。她說：「抱歉，失態了。你沒必要道歉，是我自作自受。大學選第一個男朋友的時候，找個靠譜點的。又或者沒在戀愛里投入感情就好了，反正努力去喜歡別人那麼久，見到你的時候心跳還是會加速。」

「你這麼說，真的很過分。」

「每次失戀的時候，都很傷心，很想哭，就像我小時候的玩具壞了一樣。倒不是多麼特別的情感，只是因為付出了那麼多的東西，說沒就沒了吧……」蕭苒苒沉默了一下，說：「而且，只有我偷偷哭的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給自己找個理由，讓我能心安理得的在你旁邊待一會。就像高三的時候一樣，我以為我們很快就能分開了。」

陸千帆啞然失笑。「如果沒考上京臨大學，或許會不一樣吧……」

蕭苒苒拍拍自己的臉頰。她說：「說真的，不該和你說這些的。我都快要結婚了，這些話應該爛在肚子里才對。我感覺我自己越來越像個綠茶了。」

陸千帆苦笑。「喝酒吧，權當這些是少年人的黑歷史，忘了它吧。」

「喝酒！」蕭苒苒忽然笑的很開心，似乎真要把這一切都忘記。

如果故事到這裡結束，這隻會是一場少年人從未開始的單相思。懵懂的情愫、不切實際的一廂情願，以及青春的淡淡苦澀。

陸千帆退伍后，才得知大半年前，蕭苒苒懷孕期間，父親因肝癌晚期病逝。在蕭苒苒為肝癌晚期的父親料理後事時，丈夫竟出軌女下屬。夫妻二人離婚後，精神遭受重創的蕭苒苒不慎流產。心灰意冷之下患上抑鬱症，被母親接去國外照料，從此杳無音訊。

這猝不及防的結局如同一根針，狠狠地刺在了陸千帆的心上。

在這個不一樣的世界里，重返校園的陸千帆決定重寫這段故事。「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