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落花驚破容妝夢
陶芷鳶沒有再糾纏在這個該死的問題上,連忙奔過去掀開帘子,看見床塌之上鮮血蔓延,容兒整個人沒有了生氣,像是隨時都會失去呼吸一般。
她緩緩走近床塌,腳步是那麼虛浮,容兒的臉色有如雪花一般蒼白透明,雙眼緊閉。
「容兒……」陶芷鳶怔怔地坐在床塌邊上,輕輕呼喚容兒。
不見容兒的回應,陶芷鳶只曉得整個心臟像是結冰了,不會跳動,那股寒意席捲了全身,她盯著容兒那安靜的容顏,驟然大哭起來:「楚子瀟!你怎麼不救她!為什麼呀?!為什麼?!」
楚子瀟站在外頭,聽到陶芷鳶哭喊聲,心中狠狠一痛,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從容兒要求催生那一天開始,就是這樣的結果,不是嗎?
「姐姐……」容兒緩緩睜開眼睛,早已失去了當日的神采,她看了看陶芷鳶,又望了陶芷鳶的背後許久,終是苦笑一聲,把目光重新投到陶芷鳶的身上。
看到容兒醒了過來,陶芷鳶喜極而泣,連忙轉頭大喊道:「楚子瀟!快進來!」
容兒艱難的支撐起自己的身子,陶芷鳶連忙在她的背後放上一個軟枕,好讓她舒服一點。
「不用了。」容兒向陶芷鳶展開一個蒼白的笑容,「我已是料到了。」
「怎麼會是料到呢?楚子瀟醫術高明,肯定能把你治好的。」
容兒輕輕地搖搖頭,「孩子……」
聽到容兒想要抱孩子,陶芷鳶連忙讓穩婆把孩子抱來,把孩子送到容兒的手中。容兒看著初生的孩子,此時孩子已經鬧得累了,沉沉地睡了過去,容兒的手有些顫抖,把孩子緊緊地擁住,目光寵溺地凝視著孩子,輕輕一笑,「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
「對啊,你要活著,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陶芷鳶說道。
容兒這時才把目光放到陶芷鳶身上,有太多的不得已,她吃力地略微大聲一點說道:「所有人都下去吧。」
陶芷鳶正疑惑著,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后,容兒才又補充道:「我想姐姐說說話,旁人在不方便。」
陶芷鳶點點頭,又聽到容兒說道:「姐姐……我去了之後,你會把孩子當作自己親生的嗎?」
「別說不吉利的話!」陶芷鳶低吼道。
「這孩子……是楚太醫催生才會提早出生的。」容兒緩緩地說道,「我的命是保不住了,這孩子早產,以後的健康肯定是一個問題。」
陶芷鳶愣住了,催生,那麼陌生的名詞,可是她也聯想到了這是怎樣的一個後果,她立刻失控:「為什麼要催生?!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襁褓中的孩子被驚醒,又發出哭聲,容兒憐愛地拍著孩子,好不容易才安靜了下來,「要是皇后先生了,那孩子以後還怎麼活?」
陶芷鳶無言以對,無盡的痛心只能用眼淚的宣洩,「那你就不管自己了嗎?孩子在你的肚子里聽你的心跳聲那麼久了,他聽不到你的心跳聲他會沒有安全感的,你怎麼就忍心拋下孩子一個人?」
「我別無選擇……」容兒慢慢地說道,抱孩子已經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氣,鮮血還一直從她的體內泊泊流出,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止,「你不要哭,我都還沒哭呢……」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讓我那麼痛苦地承受這一切,我討厭這裡,我討厭這個時代!討厭人命會在瞬間消失!」陶芷鳶痛哭著,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皇上不是一直陪伴在你身邊嗎?你怎麼會是一個人呢……」容兒目光複雜起來,至少,她盼了那麼久的愛情,在這個時刻,她始終見不到允翼,她知道允翼的心裡只有陶芷鳶,可是她也想允翼的心裡有一個小小的地方是她所佔領的。這樣也好吧,她如今這般樣子,允翼見不到也好,至少在允翼的腦海,記著的永遠是她清秀時的容貌,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的那一刻,她還有什麼所求的呢?
「我就是一個人……沒有了你們我就是一個人……」
「姐姐,其實皇上,時刻都想著你……」容兒忽然用一隻手握住陶芷鳶的手臂,「我那時候聽到他呼喚的也是清凌清凌……呵呵……可惜他角的不是我呀……」
陶芷鳶見她眼神渙散,哪裡顧得上聽她說,連忙大聲呼喊著:「楚子瀟!楚子瀟!」
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靠近,容兒一滴清亮的淚水自她的眼角落下,她緩緩閉上眼睛,就那麼沒聲沒息。
容兒的手也緩緩無力,孩子跌落在她的腿上,又爆出一陣洪亮的哭聲,陶芷鳶連忙抱起孩子,是那麼輕,是那麼脆弱,他的母親走了,不能再守護他了,就哭吧,讓你的母親在黃泉路上還能聽到你的哭聲,讓她是笑著走過孟婆橋,來世投個好人家。
這時楚子瀟才匆匆來到塌前,搭著容兒手腕的指尖不住地顫抖,他是熱血男兒,此時都忍不住落淚了,他的無力地垂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此時,允翼才姍姍來遲,他一進寢殿竟是如此的情形,一時間不由得頓住了腳步,他怔怔地盯著榻上的容兒,目光獃滯,緩緩走向容兒,陶芷鳶讓路,允翼坐在容兒的身旁,也不管容兒身上的鮮血,把容兒緊緊地抱在懷裡,撕心裂肺地喊道:「容兒!」
在這一刻,允翼喊出來的是容兒,可惜她再也聽不到了。
「朕來遲了……」他輕輕喃道,有深深愧疚。
陶芷鳶轉過身,把身後的兩人拋在腦後,緩步走出寢殿,芊雪唯恐孩子有事,把孩子抱過來,低聲哄著。
她打開門,一陣寒風襲來,讓她硬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就像一場夢一樣,但是為什麼總是醒過不來?
雲清媛走了,映夢、章尚功也走了,還有她親手賜死的周璐瑩,而如今……她回頭看了一眼芊雪懷中的孩子,連容兒也走了……
要是可以的話,她也想離開這兒。
黑暗似乎是無止境的,只聽到尖銳的聲音驚破了這黑得恐怖的夜:「容修儀娘娘殆!」
這個時候,就是真正地只剩下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