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棋子
「這是新年禮物,是我自己做的。」她和雲清媛身材相似,就按照自己的尺寸做了。
雲清媛詫異不已,怪不得這衣裳的設計和綉功都有所不同,只是,這衣裳要費多少心思才能做成啊。
她鼻子忽然酸了,她只覺得這衣裳千斤重啊。雖不是親妹,但猶勝親妹。
「妹妹……」雲清媛哽咽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行了行了,快回去試試吧,有什麼不合適的拿回來讓我改。」
送走雲清媛之後,映月軒又來了一位貴客。
周璐瑩已經是正四品美人,她穿著逶迤拖地的百色鸞衣,曳地月華長裙,裙服寬闊,熠熠流光隨身擺動,裙邊配以指甲大小夜明珠鑲圈,層層盪開叮噹作響。
在寒冷的冬天裡,她面色緋紅,梳著如意髻,斜綰著赤金朱雀長簪,華貴異常。
「妹妹這兒環境清幽,真是好地方。」周璐瑩看著窗外,這時又下雪了,漫天的鵝毛大雪簌簌飄落,天地之間特別寧靜。
「我挺喜歡這兒的。」陶芷鳶也是一臉滿意。
「但是頤春宮的梅花開得正好,妹妹喜歡嗎?」周璐瑩細細看著她的反應。
陶芷鳶斂去笑容,晶瑩的手指停頓在茶杯上。
「姐姐是住在頤春宮的,姐姐有話可以直說。」
「既然妹妹這樣說,那我也明說了。」周璐瑩的臉色凝重起來,「賢妃如今在後宮隻手遮天,我和皇后勢力薄弱,想請妹妹你助我們一臂之力。」
「姐姐,我喜歡現在的生活。」陶芷鳶一口回絕。
「難道你要如此在後宮中老死嗎?難道你喜歡奴才欺負你這個采女嗎?你看你映月軒里的茶,不堪入口!」周璐瑩把手裡的茶杯擲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碎裂的瓷片到處都是,驚得映夢和她的近身侍女雪萍都雙雙跪下。
「死了就連茶都喝不了了。」陶芷鳶倒是沒有害怕,反而很冷靜的說。
周璐瑩想不到她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她一時也冷靜下來。
「平安過日子不是更好嗎?哪怕清苦一點也無所謂。」陶芷鳶抿了一口茶,雖然是下等的茶葉,可是泡出來的依然是茶。
「如果你喜歡的人有危險,你會捨棄現在的平靜嗎?」周璐瑩盯著陶芷鳶的雙眸,深邃而帶著一絲悲傷。
陶芷鳶心中隱隱一痛,臉上還是沒有任何錶情,她的目光淺淺地周璐瑩身上拂過,說:「曾經會,但現在不會。」
周璐瑩忽然慘淡一笑,她的話似乎夾雜著無盡的悲傷:「我只為一個人而活,無論何時,我都會為他放棄一切。」
陶芷鳶心底下不知為何冒起陣陣酸意,她暗罵自己一聲,他又不是奕,自己幹嘛這樣。
「妹妹,我無人可信任,你當真不幫我?」周璐瑩認真地再次詢問。
「我不願卷進入,也不想我姐姐也卷進去。」陶芷鳶也是認真地回答。
周璐瑩黯然起身:「那好吧,就快到新年了,我會吩咐內務府分你多點年賞。」
接著周璐瑩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映月軒,雪萍撐著傘快步跟上,說:「娘娘,還下著雪呢,仔細凍著了。」
周璐瑩卻依然快步行走,雪花落到她身上,只覺得冰冷。
她只有自己在這後宮中沉浮,她的一生早已被安排好,不容得她反抗。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顆棋子,沒有價值,沒有她,太后還會找第二個來頂替她的位置。
身份卑微,那是她無法改變的事情,養女?她想要仰頭大笑。
她只是棋子罷了。
那天,她去給太后請安,太后坐在榻上,垂下的金色輕紗遮住她的容顏,小嘰上的精緻早點沒有動過,她眉心緊蹙,心事重重。
「太後娘娘,您吃一點兒吧。」薛姑姑在一旁奉上銀筷子。
「沒有胃口,心敏,你把早點撤下吧,哀家看了就有點胸悶。」太后輕輕揉著太陽穴,眉宇間的憂愁並未消退。
薛姑姑只好遵從,命宮女把早點撤下。
「璐瑩,你可有中意的人選?」太后略微抬眼,凝視著低首的周璐瑩。
「回太後娘娘,臣妾倒是有一個人選,雲清凌。」
太后嘴裡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她的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周璐瑩:「心敏那天賞賜她的時候,你也在場吧?」
「是,臣妾也在場。」
「那你說說,哀家為什麼給她賞賜。」
周璐瑩繃緊了神經,醞釀了一下,便說:「讓她成為眾矢之的,看她是否能脫身。」
「這是其一。」太后示意薛姑姑撩起輕紗,她站起來,緩步走下來。
她一身樸素的青緞羅裳,端莊而不失**,她梳著平常的髮髻,略施粉黛。如果此刻陶芷鳶在這兒的話,她一定會詫異不已,當日在街頭賭博的貴婦,竟然是當今太后——施怡冰!
「她曾幫過哀家,哀家便還她一個人情,這是其二。」太后回想起當日便是輕輕一笑,「但是啊,在大選上見不到她,有人向哀家來報,是秦沛菡從中作梗。」
周璐瑩微微一愣,想起秦沛菡那要強的個性,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是秦沛菡雖是要強,但是城府卻不深,秦沛菡那點伎倆,難道雲清凌也看不出嗎?
太后徐步走近,瞭然她眼底的疑惑,輕聲說:「哀家猜測她有兩個原因,第一,她沒有半點防人之心,第二,她不想爭寵。你猜,她是哪一種?」
周璐瑩呼吸急促,額角冒著虛汗,她心中掂量著,卻又拿捏不準。
「不論是哪一種,這個人都要不得了,沒有心機,如何在後宮之中與賢妃周旋,沒有爭寵之心,她也不會千方百計奪皇上的芳心。」太後端詳一下周璐瑩,「哀家看這個秦沛菡不錯,加以教導,應該是可造之才。」
周璐瑩還沒有來得及和秦沛菡一聚,雪萍卻急匆匆地跑來說,秦沛菡失足墜湖,已經淹死了。
她的心中只覺得悲涼,皇後生性懦弱,如今她如同孤軍作戰。
不是,她從來都只是一個人而已。
她本是孤兒,十歲時被薛姑姑收養,和一群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一起訓練,不論是武藝還是琴棋書畫,都是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