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去去(一)
吳凡眼中的林逸:耍酷、臭美,又十分靦腆。
蘇燦眼中的林逸:此人上網,看小說,玩遊戲,打電玩,無所不用其極,可恨的是成績卻那麼好。更過分的是此人寫的一筆好字,做的一手好文章,極受女生歡迎,偏生抗拒女生。
但無論二人怎麼評價,林逸還是在他們心中有著重要的地位的,起碼是作為男性朋友中最有地位的存在。三人平日一起說笑打鬧,有問題了也會互相出出損注意,互相挖苦更是不在話下。時間久了,性格靦腆的林逸和稍稍內向的吳凡都慢慢變得開朗活潑起來。
初二第二學期中段時,這時的吳凡剛剛從告白事件的失敗陰影中走出來。但蘇燦和吳凡卻發現,林逸也出現了狀況,原本稍稍開朗的性格,在幾周內變得冷淡乃至冷漠,平常下課時也不和兩人一起交流。
兩人覺得林逸肯定也碰見了什麼難言之隱,都想積極開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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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早早放學,夕陽高照,暮春的傍晚很是舒適。
吳凡邀林逸一起去學校邊的小河邊走走,這次林逸沒有拒絕。
大多數時候,環境可以改變人的心情,天氣晴朗時,大家心情開闊;陰雨連綿時,大家抑鬱不振。但是也有些時候,人力可以改變環境,比如——人工降雨。再比如現在的林逸,他冷淡的臉色和孤寂的黑色背影,把本來一片溫暖的夕陽都糟蹋的一塌糊塗。
「你心情不好嗎?」吳凡看著林逸沒有表情的側臉,明知故問。
「嗯。」沒想到林逸很快點點頭,然後側過臉,很罕見的沖吳凡微笑了一下。只不過那微笑看起來更像是皮下神經的痛苦抽搐,沒有任何喜悅和安慰。
吳凡拍拍他的肩膀,想微笑一笑以示安慰,沒想到在嘴邊也變成了抽搐。
「為什麼不好呢?是因為成績嗎?」吳凡接著問,最近幾次,他們三人的成績都不太好,經常受到老趙的批評。
林逸又笑了笑,這回倒不是肌肉抽搐,但是笑容裡面滿滿的都是嘲諷。「你知道的,成績對我來說,只是一串倒霉的數字而已。在我眼裡,這串數字甚至還沒有數學可愛。」
聽見這輕狂的語氣,吳凡尷尬的乾笑了幾聲。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晚風,頓時,楊柳拂動,河水粼粼,河邊整齊擺放的大石頭上映出暖暖的紅光。林逸找了一塊不規則的大石頭,吹了吹灰塵,一屁股坐下,目光循著水流向上,望向夕陽,半天不語。
吳凡本來安慰人的心情也被林逸這幾下整的很亂,他深吸幾口河邊濕潤的空氣,也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吳凡沒有放棄,又接著問:「莫非是失戀了?」語氣里故作輕鬆和調侃。
林逸冷漠的表情出現一絲動容,但很快還是掩飾下去,「尚未戀過,又怎麼談失戀這一說。」
吳凡看破不說破,但是也在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只有河水在不停的流動,夕陽慢慢變暗。
最後還是林逸打破沉默:「你其實不知道,我內心有多痛苦。」他的聲音很低沉,有些乾澀。這時的他背對著吳凡,所以吳凡看不見他臉上已經扭曲的表情。
他接著訴說:「我想那可能是寂寞?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麼東西,總之我就是會經常,無來由的痛苦。這是一種……怎麼說呢,一種你明知可以反抗,但卻永遠不會成功的悲哀,會讓人近乎絕望。我有時候甚至會對自己感到恐懼。所以我其實很討厭寫詩的,或者說是害怕寫詩,每當我一寫時,我的思緒就不受我控制了,內心那些積壓的陰鬱和寂寞機會無可阻擋的爆發出來。」
吳凡沒說話,也沒轉身,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逸又沉默了片刻,只是默默看著面前的河水。河水被夕陽映照的泛紅,遠處的河水紅的不像話,甚至比得上那些江南女子嘴上厚厚的胭脂。近處,夕陽泛出金光,染紅了天空,染紅了雲彩,也染紅了人們的臉頰。
「你知道嗎,其實我挺羨慕你們兩個的,尤其是蘇燦那傢伙。」
「啊?」吳凡這次轉過頭,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林逸隨意的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把滑下來的斜劉海甩到一邊,臉上帶著點苦笑,「主要是羨慕他的沒心沒肺啊,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出來,樂觀的面對生活,能夠驅散心中的黑暗面。」
吳凡先思考這句話到底是誇獎還是罵人,但是他看見林逸那依舊痛苦的眼神后立刻明白,這一刻,他和蘇燦是幸福的。
「為什麼不試試呢?凡事都是有兩面性的。」
「我不行。」
「為什麼啊?」
林逸嘆了一口氣,反問道:「聽說過海子嗎?」
「那個什麼《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作者?聽說他最後卧軌了。」
「對。」林逸說到這,很真誠的微笑了一下,「他的春天永遠留在了山海關,他的花兒盛開在光滑的鐵軌上,那是一朵怒放的血色曼陀羅啊。」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讚歎和感慨。
吳凡卻是聽的有點頭皮發麻。
「我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那麼多詩人和作家都選擇自殺了。可能就是因為他們想的太多,所以內心便會不斷痛苦,直至不能承受,最後放棄生命以求得解脫。而同樣很悲慘的是,我也想的很多……。」林逸說這些話時,神色平靜,還有幾分笑意,彷彿正在談論今天中午吃了一頓好吃的午飯那樣。
「夠了!」吳凡斷喝一聲,站起身來。隨即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老想這些沒用的,不是會越來越難受嗎。」吳凡又一次拍拍林逸的肩膀,「天晚了,早點回去吧。」
「好。」林逸也站起來,看起來已經滿血復活,他歡欣的應和。
兩人一路說笑,一直走到岔路口。
林逸停腳,微笑,告別,最後還是說出一句話:「別擔心我,我討厭鐵路,也不喜歡曼陀羅據。走了啊。」然後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吳凡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林逸黑色的背影再也看不見時,他嘆了一口氣,「怎麼,越是聰明人,就越是犯傻呢?」
他想不通,也不敢再想,只是慢慢踱著步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