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朵梅花
原本以為一切只不過是玩笑,可是沒想到第二天下午,程嘉琪果然和程嘉偉,還有周瑞康一起來到了梅家。
他們來的時候,梅若君正在院子里摘菜,一打開門,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她長眉入鬢,粉黛俏顏,畫著精緻的妝容,衣著考究,笑容明媚,梅若君只覺自己和她相比,簡直就是鴉雀和鳳凰,不要說化妝了,連身上的衣服相比之下都只能用襤褸來形容。
梅若君局促不安的在圍裙上搓了下手,程嘉琪已經先笑著開口說道:「你好,我叫程嘉琪,今天是特意來看美人的。」
她的笑的很美,很親切,很讓人喜歡,梅若君忙還之一笑,讓他們幾個進來。
父親梅雪飛聽見院子里一片人聲,從房裡迎了出來,問清楚了來人的身份,梅雪飛忙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子,尤其是對周瑞康,笑道:「原來是二少爺來了,真是太意外了。」
周瑞康禮貌的笑道:「來的唐突,真是打擾了。」
繼母陳玉琴也從廚房裡迎了出來,熱情的說道:「哎喲,二少爺可真是一表人才。」說著急急忙忙的端著一盤果子出來招呼眾人吃喝。
程嘉琪笑道:「伯母不用客氣,我們啊,不請自來已經是很冒昧了。」
陳玉琴說道:「哪裡哪裡,我們若君已經和周家大少爺訂了親,那就是一家人了,你們又是二少爺的同學,自然是朋友,親朋好友來串個門,不用那麼客氣的。」說著打量了一下程嘉琪,忙又誇道:「程小姐真是美麗大方,談吐文雅,當真是大學生的風範呢。」
程嘉琪眨眨眼睛說道:「今天啊,是我挑的頭,因為我哥哥說梅家有兩朵梅花,嬌艷無比,比我還好,所以我忍不住拉著他們一起來看看。」說著看了一眼靠門而立的若君,笑道:「果然是名不虛傳呢。還有一位呢?」
陳玉琴笑道:「你說若梨啊?她還沒放學,不過快回來了。」
程嘉偉在一邊起鬨說道:「怎麼樣,我說的一點沒錯吧,現在你相信了吧。是不是甘拜下風了?」
程嘉琪白了他一眼嗔道:「哪有你這樣的哥哥,別人家的哥哥都是誇讚自己的妹妹,護著自己的妹妹的,我承認若君是清水出芙蓉,美麗動人,但是也不用這麼打擊我吧。」說著噘了噘嘴。
陳玉琴忙在一旁堆笑著打圓場說道:「哎喲,我們小門小戶的,若君怎麼能和程小姐相比,是程少爺誇獎了。」
雖然知道他們是在說笑打趣,但是若君還是覺得很尷尬,只能紅著臉低頭站在一旁,隱約間覺得似乎有視線在凝視自己,不經意間一抬頭,與周瑞康的目光碰了個正著,頓時一陣心跳,他正安靜的站在門的另一邊,靠著門板,兩人眼神相交,都有些不好意思,梅若君覺得奇怪的是他眉頭輕蹙,呡著雙唇,看著自己,神情似乎是有話要說。
果然,還沒等梅若君轉頭,周瑞康就對梅雪飛和陳玉琴說道:「伯父伯母,我想和若君單獨談談。」他這話一出口,屋子裡熱烈的氣氛瞬間凝固了,一屋子的人全都驚訝的愣在那,不知如何反應。其實梅雪飛和陳玉琴夫婦早就覺得婚前小叔子就上未來嫂子的家裡是大大的不妥,不過好在他們是一群人來,梅雪飛夫婦也就當做是小孩子鬧著玩而已,但是此時周瑞康突然提出要單獨和若君說話,這就太過不合禮數了,兩人面面相覷,都覺得難以回應他的要求。
周瑞康見他們訝異的神色,忙補充道:「我就和她在院子里說幾句話,就在那。」說著指了指院子里磨盤。
他這麼一說,梅雪飛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好吧。」
梅若君也覺得很是吃驚,睜著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周瑞康,周瑞康不管她,自顧自的走向磨盤,若君看了一眼父親,梅雪飛點點頭,她這才緩緩的跟在周瑞康身後來到院子里。
周瑞康走到磨盤旁的大樹下,轉身問道:「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唐突很冒昧,但是我心裡有個疑問要問你。」
「什麼?」
周瑞康皺著眉,暗吸一口氣說道:「你真的是自願要嫁給我大哥嗎?」
梅若君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抬頭看著他,周瑞康急道:「你知道我哥的情況嗎?」
梅若君點點頭說道:「張大娘說起過,說你哥哥身子有些不便。」
周瑞康皺著眉哼了一聲說道:「那些媒人的話你怎能全信?她們最擅長的就是誇大優點,掩蓋缺點。我知道我問你這個很不應該,我爹娘為了這門婚事是全心全力的,我也希望我大哥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可是你們這樣的盲婚啞嫁怎麼能夠幸福呢?我實在是擔心,所以才會偷偷的來窺視你們。」
他說了一堆,梅若君有些反應不過來,問道:「二少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瑞康說道:「我和你明說吧,我哥哥有殘疾,而你…….」說著打量了一下若君,頓了頓說道:「你太美,和我哥哥根本不配。你兩的結合將來必然會有很多問題。」
被他讚美了一下,梅若君不由的臉上熱起來說道:「我不圖什麼,只求你哥哥是個好人。」
「那倒是不用擔心,我哥生性溫和,只是你似乎根本不知道你將要面對什麼樣的人生。」說著一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中,忿忿不平的說道:「婦女解放,自由戀愛已經倡導了那麼多年了,可是進步還是那麼的緩慢。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就有一個女同學,因為家裡安排的婚姻,男方智力方面有問題,她無法忍受而自殺了。我不希望你將來有一天也後悔嫁給我哥而走上絕路。」
梅若君不由的心中一顫,她明白他的來意了,他是擔心自己將來後悔,毀了自己和他哥哥的人生,他的擔心何嘗不是她自己的擔心,可是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形勢,她低下頭說道:「事已至此,我沒有其他選擇。」
周瑞康忙說:「怎麼沒有?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替你向我的父母說明,讓我父母另外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合適的人選?」梅若君不明所以,「你覺得什麼樣的女人適合你大哥?」
周瑞康一時語結,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心裡就是覺得梅若君不合適,他支支吾吾的說道:「我不知道,也許,也許是個鄉村貧苦的姑娘,相貌平平,卻本本分分的。」
梅若君不由的覺得有些好笑,除了自己長得好了點,難道自己不夠貧苦,不夠本分嗎?她緩緩對周瑞康說道:「二少爺,很感謝你的一番好意,我也聽若梨說了你在學校是新思想的領軍人物,可是思想歸思想,我們還是要生活在現實中的。」
「不,如果你不去嘗試行動,那思想永遠也只是思想,但是如果你嘗試去改變,用行動去衝破枷鎖,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變成現實的。」周瑞康激動的說著。
梅若君搖頭道:「我家已經收了你家的聘禮了,我不能說不結就不結,不然兩家人要有多難堪?」
「梅若君,這可是你和我哥一輩子的幸福…….」
他二人在大樹下爭論著,屋內眾人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都不由自主的注視著他們,過了一會,程嘉偉奇道:「哎,瑞康在說什麼呢?」
程嘉琪想了想道:「我猜他又在宣傳他的新思想了,我去看看。」說著站起身就跑了過去。
周瑞康正皺著眉頭,梅若君也低著頭不語,程嘉琪跑過來拍了一下周瑞康的肩膀說道:「喂,你是不是又在宣揚你的新思潮,新革命了啊?」
周瑞康扭頭不說話,梅若君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程嘉偉也跑了過來說道:「哎,瑞康,你有完沒完,若君是你未來的大嫂,你不會讓她現在去自由戀愛吧?」
「就是,還有七天她就要嫁到你們家了呢。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程嘉琪說道。
周瑞康氣憤的說道:「她不知道輕重也就算了,你們都是大學生,上個月羅小芬自殺的事,你們沒忘記吧。難道你們就一點也感覺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嗎?」
程嘉琪皺著眉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羅小芬的事真的是該引以為戒呢。」轉身又打量了若君一番,拉著若君的手說道:「但是我看若君的性格保守傳統,和你哥的性格倒是挺般配的。或許他倆能夠過一輩子呢。」
梅若君看著他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越來越亂,只得匆匆的掉頭回到了房裡。
周瑞康看到若君離開,失望的搖頭道:「咳,算了,我也不想管了,我只是覺得諷刺和擔心,諷刺的是我天天在學校里高談闊論民主自由,婚姻自由,但是家裡還在執行著盲婚啞嫁,擔心的是她和我哥未來的日子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
程嘉偉斜睨他一眼,笑道:「除了諷刺和擔心,恐怕還有些可惜吧,哈哈」
「可惜什麼?」周瑞康問道。
「可惜了這麼一個大美女卻要嫁給自己的哥哥咯。」程嘉偉揶揄道。
周瑞康推了他一把,笑道:「去你的,胡說八道,其實我也覺得梅若君性格人品都很好,如果我哥沒有殘疾,他倆還真般配,現在,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我是無能為力了。」
「我覺得瑞康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若君太美,我怕就算若君心甘情願,瑞安大哥也會於心不安。」程嘉琪說道。
「正是,我就是擔心這個。」瑞康說道,又嘆了口氣說道:「一切就看他們的緣分吧。」
他們三人正說著,梅若梨像一隻小鳥般歡快的從門口跑了進來,一進門看到周瑞康三人,不由自主的把書包丟在了地上,一臉興奮的上前加入了他們。
「周瑞康!」若梨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高興的笑道:「你真的來我們家了啊?天啊,我要告訴我的同學,她們一定會羨慕死我的。」
瑞康有點尷尬的笑了笑,程嘉偉一努嘴在一旁說道:「哎,梅若梨,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也不差啊,怎麼沒有受到你的熱情歡迎呢?」
若梨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嬌笑著鬆開了瑞康的手臂,程嘉琪笑道:「哥,你一看到美女就開始耍貧嘴,若梨,你千萬別上當哦。」
梅若梨甜甜的笑道:「哎呀,我都歡迎,都歡迎,我就喜歡人多,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多高興啊。」
程嘉琪打量了她一下,烏黑的辮子,一身樸素的學生衣裙,配上那甜甜的笑容,很是可愛靚麗,不由贊道:「哎呀,我是服了這兩朵梅花了,姐姐清雅脫俗,纖塵不染,妹妹甜美可人,熱情爽朗,真是世間難得。好吧,我承認我被比下去了。」說著攤了攤手,假裝無奈的嘆了口氣,笑了起來。
程嘉偉哈哈笑道:「終於認輸了吧。好在她們一個沒有上大學,一個還沒上大學,不然你這校花的位置可是難保。」
周瑞康笑道:「嘉偉,你這麼說也太低估了嘉琪了,嘉琪明媚開朗,大氣有度,絕不差人半分,所以追求者絡繹不絕,絕非無因。」
程嘉琪抬頭嬌羞的看了他一眼,兩頰飛起淡淡的紅雲,轉開頭去。程嘉偉半玩笑道:「她的追求者是多,但是她期盼已久的那封情書始終未到。是不是啊,嘉琪?」
「哥!」程嘉琪知道他言有所指,頓時羞的滿臉通紅,舉起拳頭就打,程嘉偉笑著躲開,兩人在小院子里追逐起來,瑞康和若梨在一旁看的直笑。
此時陳玉琴看到女兒回來了,歡喜的迎了出來,招呼著眾人回到堂屋裡吃喝聊天。
有了若梨,氣氛更是歡快,眾人嘻嘻哈哈的更是熱鬧,梅若君在一旁安靜的微笑著給眾人端茶,添置瓜子蜜餞等零食,只有梅雪飛留意到周瑞康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若君身上,不由得心中有了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