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壽辰（一）

六月的第三日，空中竟下起了絲絲小雨，不過這雨倒是給悶熱的天氣帶來了諸多涼爽之意。是以即使下了小雨，街上的人也並不比往日少。

「聚禾居」座落在西市街頭，與東市相隔不遠，在這飯館中既有來自東市的達官貴人，亦有西市的經商之人。聚禾居極有分佈，第一層是為平民百姓準備的，飯菜既便宜又好吃。第二層是為富商富豪準備的，大多都是第一層中沒有的菜品，價格自然也是高出些許。而第三層則是特意為朝廷命官準備的，菜品既有第一層的低價，也有第二層的高價，這就要看來這用食的人怎麼選擇了。

如此用心的格局，聚禾居自是生意爆火，每日來這吃飯的人是連綿不絕。

不過今日有些不同，第一二層如往常一樣人流眾多，第三層卻寥寥無幾。好幾個人不知為何，忙問小二道：「小二，這第三層為何與一二層相差甚遠?」

此時正是午間用食的時候，店小二為面前幾個倒好了茶水，語速極快的解釋道：「幾位客官是外鄉人吧?今個兒是曹宰相壽辰，往日來第三層吃飯的官人們大多都去給曹宰相祝壽去了。」說罷不待面前幾個人反應便轉身去給其他桌的客人摻茶倒水去了。

店小二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巧周圍幾桌人都聽得見，大家紛紛議論起曹宰相為人來，最後也不知是誰提出，大家共同舉起手中的茶酒杯敬曹宰相一杯，雖說皆是敬的空氣，但光從這點來看曹宰相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實在不低。

這一舉杯共敬的行為驚動了此刻在第三層雅房中用食的曹彧，沒有人看見他的動作，他舉起手中的酒杯，手背冒著青筋，杯中的酒搖晃不定，仔細一看才能發現竟是握著酒杯的手在微微發抖，他學著眾人的動作，嘴唇微張：「願父親大人福如東海長流水。」酒一飲而盡，無人看見他濕潤的眼眶，隨著飲酒滑落在兩側，用衣袖輕輕擦過。自此，再無淚痕。

「少夫人，」蜻蜓用手輕輕搖了搖陸穀雨的身子，小聲說道：「少夫人醒醒，到了。」

感到身體晃動的陸穀雨睜開了眼，聽見蜻蜓此番話立馬坐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與頭飾，由蜻蜓扶著下了車。宰相府與曹府距離較遠，像是兩個盡頭，一個在這頭，一個在最遠那頭，也不知當初曹彧為何講地址選的這麼遠，陸穀雨在馬車上便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門口的小廝笑臉盈盈的接待著每一位上門的客人，蜻蜓將手中的帖子遞了過去，小廝拿過手一看，抬頭道：「老爺吩咐，若是少夫人來了，請到里廳等候。」

陸穀雨點了點頭，小廝便又道：「阿綠會帶您過去的。」伸手叫了門后的一個丫頭，折身去接待其他客人。

從進門開始，陸穀雨便覺得萬般難受，這裡面的一草一木都像是沒有變化，回憶衝進腦海，一切都好似昨日般。

她輕輕晃了晃頭，將思緒拉回來，跟著阿綠去了里廳，不過片刻便到了。

「拜見公公。」陸穀雨瞧見里廳中站著的背影，與記憶中的樣子相差無幾，只是年紀大了，背不如從前那般直挺。

那邊的背影聽見陸穀雨這一聲公公不由得一僵，緩慢轉過身，眼神中帶著些許期待，在看見只有陸穀雨隻身一人時，原本的期待消失，掛上了無奈的笑容，道：「只有你一人來了啊...」

「是的公公，」陸穀雨行了禮，直起身回答道：「夫君他應是有事來不了，特意讓兒媳來給公公拜壽。」

聽見兒媳此番話，曹行坐了下來，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許是想起了曾經往事，他眼神逐漸柔和，看著陸穀雨道：「我知道你嫁給他是怎樣的，委屈你了...我這個做長輩的沒有辦法，有些事生來就是註定的，改變不了...改變不了啊...你以後，切莫要怪我這個老頭子，也莫要怪...他...」

這一番話說下來，陸穀雨有些困惑，卻也只當是公公安慰她的話，當下便又道：「媳婦不委屈，能嫁給他，便已知足。」

曹行揮了揮手，「哎...罷了罷了，你且先出去吧。」

陸穀雨俯身行禮告退，待出了里廳，便往正廳走去，陸穀雨在路上耽誤的時間有些久了，此時他們已在待客廳用過了午飯，應是都在正廳談話交流，她身為曹家人理應去得。

不過未用午飯，腹中有些空，她一時猶豫，回想著去廚房的路線，拉著蜻蜓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