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脆弱的生命

糖十分的甜，可到了南宮宇的嘴裡，卻帶起了一陣苦澀的味道。

因為蔣小花。

南宮宇此時只希望，蔣小花的父母能夠化險為夷，平安無事，若不然，他怕自此再也看不到那個狡黠調皮的蔣小花了。

……

蔣小花父母的朋友來得很快，馥麗花園五號別墅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奔，是賓士最新款的S級轎車，二百萬到三百萬之間，對南宮宇而言不算貴。

他看了車一眼，轉而望向從轎車內走下來的人。是一個大約三十來歲，氣質優雅，矜貴美麗的女人。

「墨阿姨。」蔣小花抬手與走來的女人打著招呼。

墨喬是蔣小花母親的閨蜜，對蔣小花而言並不陌生，三十五，獨身，秉承著寧缺毋濫的標準，一直沒有結婚，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生活品質。

蔣小花對這個獨立而自信的人類幼崽很有好感，她只是有些好奇，今天為何會是她來接自己，她的那對幼崽父母呢？

「小花～」墨喬儘可能的讓自己表現的開心一些，她揚起嘴角，眸中含笑。可蔣小花還是看到了她眼眸笑光中隱藏著的一抹哀痛。

她笑得很勉強。

為什麼？

蔣小花皺了皺眉，有些想不通，人類的情感對她而言還是有些太複雜了。

墨喬摸了摸小花的腦袋，有些詫異於南宮宇的存在，瞧眼前這狀況，這南宮宇怕是一直留在這陪著小花，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如此，但墨喬依舊心生感激，「謝謝你一直陪著小花，給你添麻煩了。」

南宮宇擺了擺手，客氣道：「哪裡，小花很乖，也很聰明，我很喜歡她。」

蔣小花——我咋沒看出來你喜歡我？

墨喬的眼裡泛起一陣水霧，心有戚戚，「是啊，小花很聰明。」聰明的她很怕她會明白，什麼叫做死亡。

墨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叫眼淚奪眶而出，牽強的扯出一抹微笑來，「謝謝你這段日子對小花的照顧，小花，跟哥哥再見。」

蔣小花仰起頭，很聽話的向南宮宇擺了擺手，「愚（宇）哥哥，我們下禮拜見。」

愚哥哥是蔣小花給南宮宇起的外號，在這個早已被定義好的社會道德規範里，蔣小花不得不遵守人類社會的行為規則，老老實實的叫著這些比她年幼了不知多少的幼崽們哥哥、姐姐、叔叔、伯伯、爺爺、奶奶。

在這個基礎上，蔣小花會自我創新一下，給他們中的某些人起一個恰如其分的外號。

南宮宇，宇與愚同音，愚蠢的哥哥，很恰當，沒毛病。

南宮宇自是沒聽出來小花這聲哥哥的言外之意，只是以為孩子還小，口齒還不利索，所以出現的音調不標準的情況。

南宮宇有些傷感，再見，也不知還能否再見。

他摸了摸蔣小花的小腦袋，對墨喬道：「小花雖然認識您，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抱歉，我想送小花一程。」

墨喬微微一愣，轉而卻感激的笑了，「好。」

……

華燈初上，霓虹閃爍，五彩的光透過車窗映在蔣小花的臉上——小花站在車座上，扒著車窗，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這不是回家的路。

蔣小花轉過頭，問墨喬，「墨阿姨，我們這是去哪？」

墨喬臉色微僵，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有些說不出話來，半天，才緩緩道：「去阿姨家。」

「我爸爸媽媽在阿姨家嗎？」她問。

墨喬一個沒忍住，差點哽咽出聲，她轉過頭，快速的用手擦去眼角的淚水，聲音有些顫抖，「沒，小花的爸爸媽媽有些事，要出趟遠門，所以小花最近都要住在阿姨家了，小花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能跟阿姨住，小花高不高興？」

蔣小花看著墨喬，她的眸子烏黑的就像是兩顆黑寶石，那麼的純粹，那樣的清澈。墨喬被她看的有些慌亂，她就像是一個被人看穿的騙子，被掀開了披在身上用於偽裝的皮囊，直露靈魂。

蔣小花雖然頂著一張孩童的臉，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雖然人類太過複雜的情感她還是有些不太能夠理解，但她到底也活了好幾萬年了。她這番說辭別說是騙她了，就算是七八歲的孩子聽到了，也是不會相信的。

哪有父母一聲不吭的就離開，如此放心的將自己的孩子託付給別人的？除非是，他們沒有時間道別了。

蔣小花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她垂下眼，慢慢的坐了下來，聲音有些發悶，「墨阿姨，去醫院吧。」

南宮宇一直沒有吭聲，直到聽到這句話，他吃驚的轉過頭，與墨喬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面對墨喬眼中的詢問，南宮宇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他怎麼會跟小花說。

墨喬終是忍不住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嗚咽的哭了起來。小花的父親在車禍發生的一瞬間，將方向盤轉向了右邊，讓自己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撞，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不治身亡了，小花的母親，在她離開醫院時還在搶救之中，直到如今也沒有好消息傳來。

墨喬一直忍著，就怕小花會看出什麼，可她卻不曾想到，會從小花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她知道了，她怎麼就知道了呢。

「小花……」墨喬哭成了淚人，一把將小花抱在了懷中，她的手在顫抖著，就像是承受不了蔣小花的重量，生命的重量。

蔣小花垂著頭，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有一絲銀色的光點，在她烏黑的眼眸中閃爍著。

人類的生命，實在是脆弱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笑還是哭的神情。

只覺得心，傳來一陣窒息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