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王上受傷
三更時分,人群漸漸散去,而大戎將士難得這幾日的閑瑕,還在歡呼暢飲。端木贊攜著甘以羅,一路穿過不斷敬酒的將士,離開湖岸,向外而來。
突然間,狂風驟起,冷雨伴著一道道冰棱急射而下。端木贊一怔,跟著疾聲大呼,「凍雨,快!快進林子!」大氅翻起,一把將甘以羅捲入懷裡,拔步向林中疾掠。
剛才還喜慶熱鬧的湖岸頓時大亂,將士、百姓齊都放聲大呼,紛紛向林中逃來。
端木贊見葛瞻圖迎面衝來,大聲道,「快,命將士救護百姓!」
「是,皇上!」葛瞻圖大聲應命,向近處將士連聲喝命,轉頭道,「皇上和王妃請回,這裡有末將!」
端木贊點頭,帶著甘以羅疾竄入林,借著粗大樹榦的掩蔽,左右閃躲,向林子那一端奔去。
一路穿林而過,縱出林子的瞬間,端木贊衣袖疾舞,擋去大半冰棱,向所住的石屋疾沖。
好在二人所住石屋離沙湖極近,幾個起落已到屋前,端木贊飛起一腳踹開房門,疾沖而入。
剛剛將門關上,甘以羅已掀開大氅露出頭來,急道,「無缺、無忌呢?剛才他們還在湖邊。」耳聽著門外風雨聲更急,不禁連連頓足,說道,「快!快去尋他們!」拔步就向屋外衝去。
端木贊忙一把將她拖回,咬牙道,「你留在屋裡,我去!」大氅一卷,擋住頭臉,就向屋門衝去。
也就在此時,只聽房門「砰」的一聲大響,狂風冷雨卷著一條人影疾沖而入,徑直向端木贊身上撞去。
「十七!」端木贊疾喚,一把將他拉住,反腿將門踹上。
甘以羅疾步迎上,問道,「十七,可曾看到兩位殿下!」
戰十七略喘一口氣,收緊的披風敞開,露出裹在懷裡的兩個孩子,無缺當先喚道,「娘親,父皇!」
甘以羅大喜,忙將二人拖過來,上下查看。見二人身上毫髮無損,才輕輕鬆了口氣,抬頭道,「十七,多虧了你!」
戰十七微微搖頭,說道,「也是二位殿下機警!」說著話,躬身道,「方才情急,小人無狀,請皇上、王妃莫怪!」
「十七說哪裡話?」甘以羅皺眉,說道「這個時候,管那虛禮做什麼?」
戰十七點頭,說道「兩位殿下平安,小人告退!」
甘以羅皺眉,說道,「這天氣你往哪裡去?」上前將他攔住,見他衣衫上有不少小洞,說道,「在這裡躲過凍雨再說罷,也好瞧瞧傷勢。」
「這……」戰十七遲疑,不禁向端木贊一望。
這八千死士,十三年來所受的管束,較奴隸還要嚴苛。剛才戰十七為了護著無缺、無忌,顧不上通稟,徑直闖進屋來,還說得過去,此刻在皇帝的屋子裡避雨,卻說什麼也不敢。
戰十七微微咬唇,低聲道,「營里距這裡不過片刻功夫,無防!」甘以羅對他們向來寬厚,並不懼怕,但對端木贊卻有一種無法抗拒的敬畏。
甘以羅搖頭,說道,「沙湖到這裡也只片刻功夫,還不是一樣受傷?」轉頭向端木贊一望,問道,「無雙早歇下了罷?」
端木贊點頭,說道,「尚勤二人行過禮,她就隨著尚婉去歇了,有施義跟著!」
甘以羅點頭,說道,「你給十七瞧瞧傷勢,我去安置無缺、無忌!」隨意吩咐,就如尋常的夫妻,帶著無缺、無忌向裡屋去。
等她給無缺、無忌擦凈頭臉,安置睡下,出來見端木贊和戰十七一坐一立,都默默不語,不禁好笑,問道,「十七傷勢如何?」
戰十七忙道,「不打緊,都是皮外傷罷了!」
端木贊向他一瞅,說道,「四、五十處罷,好在沒有傷到要害。」
甘以羅略略放心,揚眉問道,「你呢?」一邊說,一邊去替他除衣衫,見他身上十幾處傷痕,也大多在肩背厚實處,不禁輕輕鬆了口氣,嗔道,「你只顧著我,就自個兒不是肉長的?」取葯替他敷傷口。
戰十七見二人舉止隨意,緊繃的心倒放鬆一些,側耳凝神聽著窗外,突然道,「像是過去了!」起身開門去瞧,果然已經只剩下大風,回身稟道,「皇上,凍雨過去了!」
端木贊整衣起身,說道,「雖說早有準備,怕將士們還有些損傷,十七隨朕去瞧瞧!」轉向甘以羅,柔聲道,「你先歇息罷!」
甘以羅點頭,送二人出門。
剛剛出門,就聽到對面有人急聲喚道,「公主!」
甘以羅循聲望去,漆黑一團,卻瞧不清是什麼人。
端木贊停步,問道,「何人?」
那邊有侍衛的聲音回道,「回皇上,是南紹王身邊的侍衛!」
甘以羅忙道,「放他過來!」
聽著那邊侍衛應命,一個人急匆匆的奔來,奔到屋門前,卻被端木贊攔住,冷冷道,「有什麼事,這裡說罷!」雖然說答應放甘以昊回去,心裡對這個南紹王卻說不出的厭煩。
那人一驚停步,忙後退兩步,說道,「公主,王上受傷,要小人……要小人來請公主!」
「以昊受傷?」甘以羅大吃一驚,點頭道,「我就去!」一手帶住房門,說道,「贊,你等我回來再去罷,」就要隨那侍衛離去。
端木贊微微搖頭,說道,「朕和你一同去罷!」喚侍衛守著房門,帶著戰十七,與甘以羅一同向甘以昊的住處來。
甘以昊正捧著受傷的手臂哼唧,見甘以羅進來,一躍而起,叫道,「王姐,這什麼鬼地方,我們快些走罷!」話剛出口,卻見甘以羅身後跟進一條高大的身影,不禁一噤,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端木贊向他冷冷一望,說道,「南紹王若是心急,不防此刻就走!」
「我……我……」甘以昊囁嚅幾聲,再不敢多說。
甘以羅輕嘆一聲,問道,「你又沒有去觀禮,這大半夜的去了何處?怎麼會受傷?」過去將他拉在燈下,細細瞧他傷口。
甘以昊低聲道,「不過是睡不著,出去走走。」抬頭向端木贊悄悄一望,抿唇不語。
甘以羅皺眉,回頭向端木贊一望,喚道,「贊!」
端木贊冷冷向屋內眾人一掃,轉身出去。甘以羅這才問道,「以昊,有什麼話,你說罷!」瞧他手臂上,只是小小的兩個小孔,他雖然自幼嬌養,可也不至於這點傷就興師動眾。
甘以昊咬唇,不放心的向門口一望,低聲道,「王姐,這凍雨果然厲害,昨日是臣弟不懂,出言莽撞!」
甘以羅點頭,說道,「不要說你在大漠兩年,就是我,這也只是第二次見到。」
甘以昊「嗯」的一聲,說道,「如今,這凍雨算是過去了罷?」
甘以羅點頭,說道,「應當算過去了!」
甘以昊一把將她手掌抓住,求道,「王姐,既然凍雨已經過去,是不是就能趕路?我們為何還要在這裡多停幾日?那豈不是耽擱路程?」
甘以羅凝目向他注視,問道,「你命人將我喚來,就是為了此事?」
甘以昊咬唇,說道,「難道王姐不想臣弟早些回去?每日對著這些北戎兵,臣弟便只覺自個兒是一個亡國之君!」
甘以羅垂眸,淡淡道,「縱然不對著他們,難道你就不是么?」
「我……」甘以昊結舌,隔了良久,才咬牙道,「在王姐心裡,就只有北戎,只有北戎王嗎?」
甘以羅聽他語氣里滿是質問,不由心中不悅,皺眉道,「是與不是,又能如何?何況,如今他已不是北戎王,而是大戎皇帝!」說著話起身,淡道,「你的傷勢不打緊,一會兒我命人送葯來給你!」說完轉身就走。
甘以昊見她不悅,心裡倒有些驚怕,忙一把將她衣袖拉住,放緩語氣,說道,「王姐,是臣弟說錯了話,你不要惱。」
甘以羅默然片刻,終究是對他狠不下心,輕嘆一聲,說道,「皇上號稱大漠之王,他既然說停五日,必然有他的道理。方才凍雨的威勢你也瞧見了,縱然心急,橫豎過了這幾日再說,總強過在大漠上遇險!」
甘以昊默然,低聲道,「再有一日就能走出大漠,還能有什麼危險?」
甘以羅聽他語氣里頗多怨惱,不禁微微搖頭。只是她對大戈壁的情形,只有十年前的記憶,只得道,「我再問問皇上就是,若是不行,你再耐些性子等等!」見他再沒有旁事,吩咐左右的侍衛好好服侍,轉身出來。
此時,當空的烏雲散去,露出一彎新月。月光下,端木贊立在風裡,袍袖飛舞,正與葛瞻圖說話。
甘以羅一眼瞧見,心中的悶氣頓時無影無蹤,微微揚唇,上前喚道,「贊!」轉向葛瞻圖,問道,「將士們可好?」
葛瞻圖忙給她見禮,回道,「回王妃,將士們不打緊,只是族裡的牲畜受了些損傷。」
甘以羅揚眉,問道,「不是早一日就做了安置,怎麼還會有牲畜損傷?」
葛瞻圖搖頭,說道,「總有些棚子不結實,聽說塌了幾處,已命將士們前去幫忙。」
端木贊向甘以羅道,「朕去瞧瞧,你先回去歇息罷!」喚戰十七道,「護送王妃回去!」
甘以羅微微擺手,說道,「已經出來,我和你一同去罷!」轉身與他並肩而行,皺眉道,「贊,我來北戎十年,為何旁處沒有見過凍雨?」
端木贊搖頭,說道,「大漠乾旱,雨水本來就極少,只是這個季節,大漠靠南一些的地方較多,蒼原洲深處大漠,朕也只見過一次罷了!」
「原來如此!」甘以羅點頭。
說話間,已走入一處牧民所居的屋子,在一座山丘邊兒上,果然見大戎的將士正將一處棚子掀起,抬出一頭頭砸死的牲畜,旁邊一位婦人瞧著落淚,說道,「原想著今年添了許多小羊,會好一些,誰知道又會……」說到這裡,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身旁錦瑟連聲安慰,說道,「阿路嬸子,你別急,回頭我和族長商議,總會顧著你!」
甘以羅喚道,「錦瑟!」見她要見禮,擺手止住,向那婦人一望,說道,「這棚子是這位嬸子的?」
那婦人一見是端木贊親來,嚇了一跳,忙跪倒見禮。心裡想著壓死的牲畜,心裡疼惜,點頭道,「是啊,那棚子是我家的……」說到這裡,又落下淚來。
甘以羅親自將她拉起,轉頭向錦瑟問道,「這凍雨只是片刻,怎麼會榻了棚子?」
錦瑟搖頭,說道,「這棚子的頂子太薄,想來是凍雨穿破了棚頂,牲畜受驚,才將棚子頂榻。」
甘以羅輕嘆一聲,向那婦人道,「事到如今,嬸子也不要急,明兒命將士們替你重新起了棚子,牛羊總還養的起來,人沒事就好!」
阿路嬸子一聽,反而嗚嗚哭了出來。
錦瑟嘆了口氣,說道,「阿路大叔已過逝幾年,去年,阿路嬸子的獨子又……」微微搖頭,不禁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