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趕了一趟潮流
成落影再次醒來時太陽已偏西，陽春時節不太熱烈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在她的臉上，映出滿眼的金光，讓她一片迷糊的大腦瞬時閃遍了金色星芒。
「唔……這是什麼地方？」她艱難地仰起頭來，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鋪著簡單被褥的硬板木架床榻上，她的頭部背部和額頭傳來陣陣抽痛，不過似乎已經被人處理過了，還有布條扎綁的感覺，嘴裡也是滿滿的苦澀藥味。
四周很安靜，聽不到人聲，估計附近都沒有人留下來關心她這個傷員病號，這感覺莫名地讓人有點悲哀。
暗暗踢動了一下兩腳，慶幸地發現她的腿腳還是完好的，幸好沒變殘疾人。
兩手撐在床上，成落影盡量不觸動傷口，小心翼翼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兩眼四處打量著她目前的處身之地，腦子裡開始不停地轉動起來。
花了好一會兒功夫，凌亂的記憶才被她慢慢清理出來：記得一大早她就和兩位好友約好了一起去領錄取通知書，經過再一次的高考，她們三人終於如願以償地被同一個學校錄取了。
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她們都很高興，於是決定騎著摩托車找個好地方去慶祝一下，沒想到樂極生悲，她們路上出了車禍，被一輛嚴重超速的豪車從後面給撞了……
豪車撞上來時，坐在摩托車車尾的她瞬間就被撞飛了出去，當場頭頸折斷全身化成了一灘爛泥。
事故發生得太快，她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的靈魂飄離了肉身，卻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到了一個鬼氣森森的黑屋裡。
一個黑臉黑帽白鬍子的老頭一手拿筆，一手翻著一本古舊的書冊，抬起黑幽幽的眼沒啥情緒地看了看她：「陽壽未盡，肉身已毀，你回不去了……」
「啥米？老爺爺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成落影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和裝扮都很詭異的黑臉老頭。
他看上去似乎有點像她的爺爺奶奶過世時，村裡請來辦法事道場的那些道公，喜歡掛在牆上的那些恐怖畫里的人。
可是那些畫里的人物什麼的不都是老人口中傳說的某些神神鬼鬼嗎？為什麼她的眼前會出現一個這樣的人，而且還開口對她說話了？！
傳說中掌管地獄的神鬼，她今天竟然親眼見到了，這意味著什麼？她死了嗎？被黑白無常押到閻羅殿來了？
「你在陽間的肉身已毀，但陽壽卻未盡，你意欲何為？」黑臉老頭依然幽幽地望著她，倒也不厭其煩地向她重述一遍他的話。
「你是說我死了，但是靈魂其實還沒到時間入地獄嗎？」成落影這時候也不知她是該感到驚慌恐懼還是該慶幸暗喜好了。
面對神話故事裡的惡鬼頭子她該作出什麼樣的反應才算正常？是驚慌莫名地跪地大哭「大人冤枉啊」，還是抖成篩糠地癱在地上口吐白沫兩眼翻白好一點？
黑臉老頭癱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翹起幾根白鬍子，繼續兩眼烏幽幽地盯著她看，似乎在等她做決定。
「……」成落影睜著一雙死魚似的眼跟他對視，大眼對小眼。
他這意思是她用了十九年的肉身在那場莫名其妙的車禍里報銷了？而她的靈魂卻還沒到該下地獄上刀山下油鍋的時候，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她這個無主孤魂，是她理解的這個意思吧？
她這算不算死得冤枉？為什麼連死後的處置辦法還得她自己決定啊？成落影感覺有點糟心：「要不你讓我去天堂瞅瞅？」
地獄下不去她可不可以上天堂啊？她自認自己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可為什麼她枉死後靈魂會被押到這鬼氣森森的地獄來？
不是都說好人死後是要上天堂嗎？難道是她死前做的好事不夠多，還算不上好人嗎？
「你陽壽未盡，天堂地獄都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但你肉身已毀，也是回不去了……」黑臉老頭兩條灰白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也有點糾結。
「那我該去哪兒？總不能就這麼到處亂飄吧？」畢竟是剛死的新菜鳥孤魂野鬼，從沒聽說過這種狀況的成落影也傻眼了。
雖說她剛剛被迫結束的這十九年，細細回想起來也沒啥大成就，一出生就爹不疼娘不愛的，有家人等於沒家人，全憑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掙扎活著。但至少還交了幾個合得來的朋友，給她落寞的人生帶來一絲歡笑，可這一場車禍讓她短暫的一生都成了泡影，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她似乎記得有句俗話是這麼說著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人還活著，那至少還能懷抱著一些莫名的希望。一旦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什麼念想也沒了嗎？
「要不你還是讓我活過來吧……」她還沒活夠呢，做鬼什麼的，她實在不想。
黑臉老頭低頭重新翻起手上那本古舊的書冊，半晌才重新抬起那雙烏幽幽的眼盯住她：「讓你活過來也不是不行，這裡倒是有個肉身跟你契合，只是回不去你那個地方了……」
一聽到還有活過來的機會，成落影就開心了：「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能活過來就行，但你要保證我活過來后還是個人。」
其實那個地方除了那幾個傢伙外，她倒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想想車禍發生后她的肉身當場就毀了，在所有人眼裡她相當於死絕了，要是她突然再回去，說不定反而嚇壞了她們。
如果能讓她換個地方重新活一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但那也得在她還能當人的前提下，可千萬別把她弄成飛禽走獸什麼的，那太嚇人了。
「既然你選好了，那便這樣吧，這裡有個小姑娘自己放棄了生機，連同陽壽都不要了，那你就連她的肉身和陽壽一起接收了吧……」黑臉老頭放下手中的書和筆，兩袖一揮，猛一下就把她的靈魂甩離了那鬼氣森森的黑屋子。
遠遠的，她得耳邊還能聽得到他的聲音在喃喃：「你有機會可以做回你自己，此外本座還能另外予你一場機緣，圓你上一世的期許，一切但看你自己的造化……」
回想完那一場夢一般的靈魂之旅，再想到她之前好像被那個黑臉老公公給甩到了一個林子里，靈魂符入實體的感覺很是奇怪，但她四肢剛有知覺的當兒就感到了無限的痛楚，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車禍剛發生的剎那。
可是耳邊聽到的各種聲音卻告知她，似乎她真的被甩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一群什麼人，只可惜當時的她雙眼被鮮血糊住了什麼也看不見，再後來又被痛暈了……
直到這一刻，成落影終於意識到，這一切的一切無不表明：她現在這種情況正符合了俗話中說的借屍還魂。套個高逼格點的說法就是：她穿越了，而且還是靈魂穿越的那種。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趕了一趟潮流，跟上了穿越的大部隊……
「那個黑臉老公公說我可以做回我自己，這是什麼意思呢？」淡金色的陽光下，成落影交叉摸摸自己新肉身的雙手，入眼可見這雙小手不是一般的小，既干且瘦，火柴棍一樣的十根小手指，怎麼看怎麼像小孩子的手。
「時間太趕，一時忘記問那位黑臉老公公，我現在這小身子的原主到底多大年紀了？」
四處望了望也沒看到房間里有類似鏡子之類，可以讓她照照自己的新長相的東西，成落影禁不住蹙了蹙眉頭。
她的耳邊似乎還在回蕩著那黑臉老頭最後的那一番話，卻發現自己一介小小凡人，實在參不透那些神神鬼鬼們的高深言論，根本就不能明白那黑臉老公公到底想跟她表達什麼樣的意思……
慢慢地把身子挪近床邊，成落影發現她的兩條小短腿才堪堪能碰到地面，兩隻小腳也小小的，可見她現在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大，至少比前一個肉身要年輕個幾歲。
沒想到換了個地方，她竟然體驗了一把返老還童的功能，就不知道這個小身體和她之前用了十九年的那個相比，到底哪個更好用一點？
想想醒過來也有一小會兒了，她光在回想那趟靈魂之旅了，倒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新肉身原本殘存的記憶，現在也該先靜下心來了解一下全新的自己了。
閉上眼睛，她理清思緒，慢慢地去整理這個軀殼的原主人殘留下來的一些記憶痕迹，這才弄懂了她目前的身份是盛氏王朝一個小小青衣侯的第四個女兒－－司含霜。
她的生母孫碧影生前是一個江湖女子，因自小訂親的關係，嫁給了青衣侯司意竹為平妻。
在她五歲那年，她的娘親病死了，死前留下遺囑，讓她的外祖父把她領回外祖家去教養。她的外祖父一向疼愛小女兒，在她娘親下葬之後當真遵從女兒遺囑，把她這個外孫女帶回去撫養了。
她一直在外祖父家生活了七年，直到半個月前，才被她那自小訂下親事的未婚夫－－敬王世子寧敬軒，一連催著她的父親，把她接回到京城的家中。
回到家中沒幾日，敬王父子就派了車馬接她來到這皇家圍場參加春搜狩獵。
她的父親青衣侯司意竹與她並不親，這一次皇帝召集眾大臣一同到京城城郊的皇家圍場春搜狩獵，她父親本不欲帶她前來，但敬王及世子寧敬軒卻提前下了帖子並派了人駕車前去接她前來，所以就變成了她現在這種不尷不尬的局面。
青衣侯府沒有派人隨同服伺她，敬王父子也只是把她送來圍場后就丟她在這裡自生自滅，身邊無一人跟隨的她混在一群陌生的世家勛貴子弟中，茫然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剛從外祖父家回到京城不久的她，並不知道敬王及世子寧敬軒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但自回到京城這些日子以來，侯府下人中所流傳的閑言碎語她並非沒有聽到。
再加上來到圍場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足以令她深知那人稱「寧世子」的寧敬軒，早已和清陽公主盛依笙勾搭成奸，廝混在一起。
似乎早幾年前，那兩人就明目張胆的在人前出雙入對，儼然一對有情人的模樣。
寧敬軒眼中根本就視她這個正牌未婚妻為無物，敬王和寧敬軒那麼急著把她從外祖家接回京城，這一次又特地派人把她接到皇家圍場來參加這什麼春搜，說不定就是想要故意惹怒她，最好把她氣得自己要求退親呢。
抬起乾瘦的小手撫了撫額頭，成落影有點無語：「真是個糟心的事兒，才十二歲半還沒滿十三歲呢，就談親事什麼親事的，這些古人真是太想不開了。」
人生有那麼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些人怎麼一門心思地只想著策劃「親事」這種無聊的東西啊？
身為從一個現代靈魂轉化過來的偽古人，成落影的心理年齡都十九歲了，哪裡能接受現在的自己竟然是個早被指腹為婚的半大小姑娘的事實。
「敢情司含霜的娘親自己還沒受夠自小被訂親的苦啊，竟然在女兒還沒出生就給女兒訂下了這麼一門不靠譜的親事……」成落影沒好氣地低聲自言自語。
要是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司含霜的生母孫碧影其實並不愛她那有名無實的父親青衣侯司意竹，卻迫於兩人自小訂了親事而不得不嫁入司家。
而且最後還是由正妻的位置被降成了平妻，因為當時司意竹早已在孫碧影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跟其他女人成親並生兒育女了。
孫碧影本不欲嫁給他，但她的兩個哥哥卻逼著她不得退親，硬是押著她嫁入了司家。
成親數年，孫碧影和司意竹兩人並沒有任何絲毫感情可言，就算是生下了她這個女兒，兩人也只像是生活在同一個府邸里的兩個陌生人，低頭抬頭都是王不見王。
這種情況下，孫碧影怎麼會還捨得讓自己的女兒將來走上跟自己一樣的老路？成落影表示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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