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又是他
閉緊嘴巴,停了那麼幾分鐘,巧雲終究還是跪地哭訴道:
「大少爺,他們一再叮囑,對於夫人的死因,不許對大少爺您胡說。宋媽已經被他們給活活的打死了。可是,巧雲若是惜命不說的話,夫人豈不是枉送了一條性命了么。這天上地下,誰又肯去替咱家的夫人去伸冤報仇」
哦?娘的死,果真是有冤屈么?
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害死了他的娘親?
獨孤堅雙目圓睜,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釋放出一股淡淡的強者威壓:
「巧雲,你家大少爺在這裡,你放心,這府里,估計沒人敢動你半分的。來,你倒是詳細的說說看,夫人她到底又是怎麼死的。」
等巧雲抖索索的複述完當日所發生的一切,抬頭再看時,這才發現,她家那個憤怒的大少爺,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靜悄悄的獨自走開了。靈堂內,只餘下吳氏的那隻漆黑高大的靈柩,以及一屋子的目瞪口呆的守靈人。
「巧雲啊,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叫你莫說莫說,你愣就是不聽。這下子好了吧?大少爺鐵定的去找二少爺尋仇去了。今兒啊,無論是大少爺殺了二少爺,還是二少爺直接反殺幹掉了大少爺,這兄弟兩個,要麼是兩敗俱傷,要麼是兩選其一,總是不會落下什麼好下場的。巧雲哪,你就等著咱們相爺大怒,一氣殺乾淨府里的所有下人吧。咱們這些人,有可能會都像你家夫人一樣,葬送在某人說什麼都守不住的一張破嘴上啰。唉。」
一旁,福管家皺著眉,焦慮萬分痛心疾首的再三絮叨道。
「這樣子,我至多像宋媽一樣,最後是一個死罷。可是,不說,巧雲又怎麼對得起枉死的夫人。」
咬了咬下唇,巧雲倔強的說道。
「哎喲,我的個小姑奶奶呦,你倒是不怕死,你倒是高風亮節了,可是,何苦又要拉上我們這一大群人做墊背喲。這一個個的,不說話別人能把你當啞巴么,嘴巴都像只刀子似的,只管去到處的亂戳,唉……」
在原地捶胸頓足一番,福管家急得,簡直都快要哭了。
剎那間,獨孤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自持一般,僵僵木木的徑直往相府外走去。
疑惑了這麼多天,反覆推敲了這麼長時間,到最後,原來是他,居然又是他。
這麼些年了,怎麼也避不開甩不掉無處不在的他。
捫心自問,這麼些年了,在年幼的自己被逼著拚命的修鍊的時侯,在年少的自己被一個又一個的任務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負重前行的時候,可曾有一刻嫉妒過他?
反覆的自查過再三,獨孤堅可以很負責任的回答一一一併沒有。
一次都沒有。
在獨孤堅每天都忙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絞盡腦汁去應對一切的時候,他其實完全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去嫉妒獨孤渙。
每一天,他活得像一隻被關在籠子里被迫的不停的轉著圈的小白鼠,而獨孤渙,卻享受到了不必拿血汗去換的現成的紅利。
即便是這樣,獨孤渙怎麼能還有著這麼大的怨氣?!
他獨孤堅素來對他獨孤渙的忍讓,難道還算少嗎?!他獨孤渙又憑什麼總有著這樣那樣的怨氣!真當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該當把他給捧在手心裡慣著讓著么!
即使是有怨氣,直接的沖著獨孤堅本人來好了,當面鑼,對面鼓,實在還是不服氣,大可以打上一架憑實力說話憑各自的本事定一個輸贏也好呀。
可是,為什麼要趁他出去出生入死的拚命的時候,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向了他的娘。
這個世上,他頂頂在意的娘。
飛身跳上門前拴著的那匹駿馬,滿臉淚水的獨孤堅,一夾馬腹,飛快的朝著王宮那邊疾馳而去!
管他什麼國主不國主,管他什麼弟弟不弟弟,獨孤堅就想親自的問他一聲:
獨孤渙,你到底是不是人!
那座本就人氣不是很高的王宮,那個原先被孟旭據守了數十年的舊王宮,看上去,似乎又更顯得蕭條了不少。
怨氣衝天的獨孤堅下了馬,拔出護身寶劍,徑直的往王宮內闖去。
那些負責看守宮門的護衛們,很多人都認識獨孤堅,都深知他身具的實力,眼見著獨孤堅殺氣騰騰的往裡走,都紛紛的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不敢輕易的去觸碰其鋒銳。
吳氏無端喪生,獨孤渙大鬧法場,以及獨孤渙榮任國主,這些升斗小民們最津津樂道的權貴秘聞國家大事,早己經像是吹過整片森林的風一般,毫無遺漏的傳到了這個大都城裡的所有人的耳朵里,幾乎是所有人,都了解了整件事的始末。
只不過,獨孤堅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而已。
如今,看著獨孤堅殺氣騰騰的持劍而來,所有人,即刻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眼見著新的爆炸性新聞又即將是閃亮登場,那些守門的當值的侍衛們,都紛紛的深恨,深恨人在崗上不得自由,不能自由的甩了手中的兵器跟過去看一場天大的熱鬧,又哪裡還會攔他!
所以,一輛老舊的宮車飛馳出宮門,沒有誰誰的上前盤問。
獨孤堅手執利刃義無反顧長驅直入的直接闖宮,也沒有半個人上前攔阻。
憑著獨孤丞相的關係,獨孤堅從小就是這王宮裡的常客。所以,大到國主的寢宮書房,小到侍衛宮人們的住處,獨孤堅無一處不是熟諳於心。
在內院里找了一大圈,沒遇見獨孤渙那個混蛋,獨孤堅就徑直的去了御書房。
這宮裡的內院既然都已經找遍了,那傢伙不在御書房,還能去哪裡?!
怒氣沖沖的推開門,獨孤堅很有些意外的發現,端坐在御書房內的,並不是獨孤渙那個傢伙,而是滿面愁容的獨孤丞相。
「他呢?」
擺了擺手中長劍,直直的盯著獨孤丞相,獨孤堅毫不客氣的問道。
獨孤丞相嘆息了一聲,婉言相勸道:
「堅兒啊,你發這麼大的火,又何必呢。兄弟鬩牆,惹天下人嘲笑看咱家的笑話,又是何苦呢。這逝者己去,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的活下去哇。你們兄弟兩個」
聽他這麼一說,獨孤堅心頭的火氣,又騰然而起。
「大道理誰不會說,就不曉得,誰又肯站出來,為我那枉死的可憐的娘說上一句公道話!父相號稱公平公允了一世,只怕也是不能的!怎麼,統共就剩了堅兒一人為她求一個公道,父相居然也不應允嗎?娘生前說得果然不錯,父相到底還是多疼那個王翠花多一些的!」
「堅兒,深院里的婦人們的話,又如何能完全的聽得!一件事,你總要拿自己的心去判斷,如何又能聽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辭!為父苦心栽培了你這麼多年,你竟連這麼一點簡單的判斷認知都沒有了么?」
瞬間回頭,獨孤堅的眼中幾欲噴火:
「我只知道,我的娘親,就這麼無緣無故的沒了,卻沒有人肯站出來,替她說哪怕是一句半句的公道話。我只知道,從小,唯一肯護著我心疼我的,是我那可憐的不被人看重的娘。如今,她都己經不在了,您就連替她叫屈喊冤的機會都不肯留給堅兒么?父相,您未免也太狠心了!」
強忍著一眶淚水,獨孤堅轉身欲走,卻聽見獨孤丞相在身後滿是倦意的說道:
「你這麼急急忙忙的,是想要去找渙兒么?不必找了,他己經走了。」
「走了?去哪裡了?!」
獨孤堅猛然回頭,怒目圓睜的切齒問道。
「早間,他聽說你回來了,自知理虧,就帶著王翠花,偷偷的跑了。這一會,還不知道去哪個地方蹲著避禍去了呢。你呢,也別那麼生氣,他好像也留了東西給你。」
「誰稀罕他留的什麼鬼東西!」
獨孤堅怒意未消的恨恨的說道。
「你這會橫堅也是鐵定的找不到他了,何不就看看,看看他到底說了些啥呢?」
獨孤丞相似乎是一下子就失卻了昔日的犀利的暴脾氣,苦口婆心的再三勸說道。
想了想,獨孤堅還是悻悻的轉過身來,一把抽走了桌上那張寫滿了字的絹紙。
獨孤渙那個比較特別的瘦金體的字體,一下子躍入了獨孤堅的眼帘:
獨孤堅:我知道,你此刻一定是非常非常的恨我,恨我動手殺了你娘。你恨我,我不怪你,因為不管怎樣,你待我到底還算是不錯,從小到大,我至多是嫉妒你,也從沒有恨過你。
可是,你想像不到,那個宋媽以及你娘,對王翠花的態度到底有多狠毒!在她們眼裡,我和娘是可以隨意輕賤辱罵的豬狗,很抱歉,豬狗也有豬狗的脾氣,然後,豬狗奮起反擊了,就有了現在的結果。辱母殺人不知道是否犯法,在我眼裡,它是合理不合法的。
為救想替我去死的王翠花,我居然陰差陽錯的當上了國主。能搶在你前面過一把國主的癮,我也真的很開心。可我知道,我分明不是做國主的料,這個位置,其實早該就是你的,你們只是暫時沒有行動而己,對不?現在,我把這個位置還給你了,所有的相關文書,我統統的都留在桌子上。怎麼樣,好夢成真,你和爹開心嗎?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在這裡的生活,王翠花也是。當然,也是因為要保命的原因,我也只能帶著王翠花逃了。沒有我們這對處處惹人嫌棄的母子在這裡,希望你們處處安好。獨孤渙敬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獨孤堅漠然的把那張絹紙扔到桌案上,轉身欲走。
「怎麼,看了這個,你還是那般的想要殺了他嗎?」
身後的獨孤丞相淡漠的問道。
「即便是不殺他,我也要狠抽他二百鞭子,然後,把他關起來,小黑屋,關上他一輩子,讓他這一輩子都沒人關心沒人疼!」
用力的咬著后槽牙,獨孤堅一字一句的恨聲說道。
「你想怎麼樣,那終究是你自己的事,我想我也管不了你。我們倆個父子一場,在有些事件的看法上,終究有那麼幾分的不同的。」
獨孤丞相立起身,正色說道:
「只是,眼下,你還不能走。獨孤渙一意孤行搞下的爛攤子,總要有人出面來收拾乾淨,你總不能全推給己經失去一臂的我吧?」
「國不可一日無君。他跑了,丟下的這個臭包袱你必須替他接著。不然,咱獨孤家的父子三人,在天下人眼裡,又成了什麼樣的人了?所謂一破一立,總不能個個都是一門心思忙著去破壞的那個。堅兒,要說治理天下,你絕對是能行的。只要是天下在手,將來你想去做什麼,還不能夠做成呢?你說是不是,堅兒?」
「可我眼下沒別的什麼想做的事,就想抓住他,好好的懲治他!」
獨孤堅依舊有些不服氣的低吼道。
「哦?單就想做成這件事么?」
獨孤丞相不為所動,繼續的平靜的說道:
「那上官姑娘呢?你只管像個孩子似的在外面飄著,你又讓人家上官姑娘怎樣看你?據我所知,人家上官姑娘現下好歹還是個國主呢。沒有一個相當的身份你將來又憑什麼去娶她?」
見他提起上官瓊,獨孤堅的情緒總算是平穩了一些。
想了想,獨孤堅還是低聲的咕噥道:
「反正,不管怎樣,這裡,還是必須是由你暫管的。我可不想呆在這個傷心地,我還想帶兵出去,把這個大陸上的所有大國小城統統的都給端了,收了,讓那小子連個可以藏身的兔子窩都沒有,我倒要看看,看他們兩個能藏到哪裡去,我非要抓他們回來,讓他乖乖的接受懲罰!」
「你說的這個,也不是不行的。」
獨孤丞相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繼續的循循善誘道:
「這樣吧,你接了這個國主之位,我預備再拚上十年,做你的丞相,替你打理國事,你只管去干你想要干成的事。十年之後,不管成與不成,為父都要退下來休息了,所有的事你自己去管。只是,眼下,咱們還是先讓你娘入土為安吧。有了你這個當國主的兒子,你娘走得應該也能心安一些了。你說,是不是?」
眼中滾下兩行熱淚,獨孤堅默默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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