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說女子不如男
唐太宗一見方子晏說起茶來那滔滔不絕的嘴,聽他說得倒真有些專業,有些偏門的知識朕還不知曉,這個小小的教書先生倒還有點本領。
「方子晏,你為何對茶如此了解熟悉,能清楚了解到這般程度,怕不都是從書上所學吧。」唐太宗又品了一口茶,品茶之時聽起茶文化,倒也是樂哉。
「回皇上,草民的太爺爺是專門為茶商種茶的,到了爺爺那輩,爺爺自己在路邊搭了個簡單的茶棚,給來往路過的老百姓泡碗茶喝,家父這輩幸得皇上天子庇佑,在長安城內開了個小小的茶樓。」方子晏回道,他祖祖輩輩皆從事有關茶的生意,自己從小都是在茶堆中滾大的,說起茶知識,對他來說來可是信手拈來。
唐太宗點了點頭,對方子晏又拋出了幾個問題,見這方子晏雖長得一副柔弱書生模樣,知識還算淵博,歷史詩詞歌賦都能說出個一二來。
唐太宗再抽查本太子的功課,平日里太子並不長進,今日倒也是奇怪,太子也能就他拋出的問題說個頭頭是道,於是唐太宗一高興,大手一揮,就賞給方子晏一個太傅職位。
偏殿眾多文武百官察覺到李通將軍豬肝色一般的面容,嗅到他和文相宇與方子晏之間微妙的氣氛,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撇撇你,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這三位他們可是誰都得罪不起,於是各個官員都低著頭,喝著茶嚼著糕點果乾,誰也沒再出聲,頓時偏殿內只剩下白瓷蓋碗磕碰茶杯口,吹茶喝茶以及咀嚼糕點果乾的聲音。
偏殿眾人沉默良久,還是吏部尚書魏賢開口打破了這樣尷尬的氣氛,他望向墨麟將軍開口道:「墨麟大將軍,聽說令正三夫人近段時間即將生產了,墨麟將軍真是可喜可賀呀,在下先在這裡預祝墨大將軍喜得一位少將軍。」
「多謝魏大人,借您吉言了。」墨麟將軍朝魏大人抱了抱拳,腦海中浮現出待產的夫人葉綰秋,嘴角弧度慢慢上升,一抹寵溺的笑容由嘴角掛在眼角,這可是他和葉綰秋自打大婚以後的第一個孩兒,自己內心自然是非常看重。
「在下聽說墨大將軍您已經喜提了三位千金大小姐,看來墨大將軍您是非常喜愛女兒啊,不過,這將軍府內可是不能缺少一個少將軍啊,您看李將軍,他的將軍府內有三個少將軍,將來可以子承父業,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女子嘛,在家綉繡花,做做女紅,日後出閣嫁人,總歸是不如男子的。」
大都督鄭淼接著魏賢的話說道,鄭淼原先歸於李通手下,乘著李通陞官的東風,也被賞賜了一個大都督官銜,他可是和李通穿一條褲子,站在一條船上的,自然是揪著墨麟將軍這個生男生女問題上好好暗諷一通。
「墨大將軍,老夫太醫署內有一副非常靈驗的求子中藥,一般人老夫並不外傳,只要將軍和夫人按照老夫開的處方,兩人同時喝上七七四十九天,那可是百發百中的,將軍若有需要,儘管派人來找老夫,老夫定把秘方贈與您,保證您一舉得個大胖小子,為將軍府添上一名神勇少將。」
太醫署總管洪妙春老先生已到了花甲之年,他摸了摸下巴已經雪白的鬍鬚,繼而拍了拍胸脯,向墨麟將軍保證道。
「哎呦,洪老先生,您可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說不定墨大將軍的令正三夫人這次就能誕下個少將軍呢,我呀,還更喜歡千金呢,奈何我那三個夫人啊,一個千金也捨不得給我,真是可惜可惜呀!」
李通裝模作樣的作惋惜狀搖了搖頭,其實他內心正得意著呢,他轉頭看了看李莽,李夫,李虎三個犬子,雖說這三個犬子並不算是可造之材,一個個的魯莽愚蠢,但是好歹他們也是男兒身,男兒男兒,總比女子強。
坐著的墨麟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明著暗著的話語著實讓他有點哭笑不得,他處於這個唐朝年代,無論是在皇宮中還是在尋常百姓家,一百個當中有九十九個是重男輕女之人,都視男兒為珍寶,女子為草賤,不過他必定是一百人當中的那百里挑一。
他從小雖然是男兒身武將,但也從小就接受私塾先生的教導,學習過外來胡人的文化,隨父親東征西討,馳騁戰場多年,他看過多少生生死死,早已經脫俗看淡了一切。
「多謝洪老先生的一番好意,本將暫時就不需要了,生男生女都是上天註定,本將不好違抗上天的旨意,況且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誰說女子不如男,若是夫人為本將再生下一位千金,待她日後長大,教她騎馬拉弓射箭,披上鎧甲,風衣裹身,英姿颯爽,不一定輸過男子!」
墨麟其實內心很反感這些文官武官之間的閑雜碎語,自從大夫人蘇夢璃,二夫人柳依依先後為他生下三個千金之後,這三夫人葉綰秋的肚子可是天天被盯著被猜測著被預測著,看來看去,說來說去,依舊還是權力之爭。
若葉綰秋生下的是個千金,那些虎視眈眈的對立派就會大大的鬆一口氣,若生下的是個公子男兒,若是日後成為少將,那些個賊眉鼠眼又擔驚受怕,怕搶了他們的風頭和官職,有的時候,他瞧見宮中這些個勾心鬥角,都替他們覺得心累。
自唐太宗上位以來,現在朝廷已經分為三大派,一派以李通為首,聯合那些沒被封大官的怨氣衝天的舊部們,一派自然是以他為首的。
雖然他並不想捲入這些是是非非中,但自然有一些人是為了對抗李通,打著他的名義站在他門下的,身在江湖,身不由己。還有一派是以司徒文相宇為首,一些文人雅士保持中立派,他倒覺得這些中立派活的更為自在瀟洒。
想當初他十八歲就開始披上厚重鎧甲隨父征戰沙場,這麼多年親眼所見多少血淋淋的戰場,刀劍之魂,馬革裹屍,哀鴻遍野,那些雖是入侵胡人,卻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幾萬條生命在一瞬間就命喪黃泉,可悲可嘆。
自從唐太宗登基,他為朝廷效力以來,他每夜都會夢魘,夢裡全是漫山遍野的屍骨殘骸,抑或是滿是血水的河流,劈頭蓋臉朝他湧來,瞬間把他吞沒。
晚上他卧床歇息的時候,佩劍自然是放在身旁,一隻手緊緊握著劍柄,雖然將軍府里裡外外有重兵把守,但這麼多年以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也不敢睡一個好覺。
唐太宗上位之時,讓他以心腹的名義,指派他親手去滅門皇帝登基前的對立派,那些亂臣賊子的滅門慘案,他不得不接旨,無論婦孺,通通斬首,他有段時日閉上眼睛皆是滿目的婦孺哀求的眼神和尚在襁褓中嬰兒的哭聲。
內有朝中遭滅門的亂臣賊子潛逃的仇家,外有被他暫時打敗的突厥劉黑闥等蠢蠢欲動的餘下勢力,還有胡人派來的各種各樣的細作,這些盯著他的狼狗,哪能讓他安心一天。
據說他的人頭在那些殘餘的胡國中,可抵一座偌大城池,他稍有不慎,墨大將軍府上上下下幾千人就得血洗一地,他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雖然現在唐太宗登基上位已久,皇上治理國家有道,現如今國泰民安,萬國朝奉,周邊的劉黑闥,突厥,吐魯番等地雖紛紛投降歸順,近幾年少了很多戰事,但是又不知道哪日突然掀起腥風血雨。
他倒希望一直這麼風平浪靜下去,永遠不要再有戰事的發生,戰事一旦發生,就是馬革裹屍,白骨累累的時日。
臂彎夾著浮塵的張公公趕到偏殿之時,已經是酉時初刻,張公公走進偏殿,尖著嗓子向眾人宣佈道:「各位主子,雜家奉皇上之命,請各位主子移步前去太和殿。」
張公公一眼瞥見李通和他那三個公子,他們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張公公心裡雖是氣惱,臉上卻不動聲色,裝作什麼事情也未發生,依舊輕咧嘴角笑盈盈的樣子。
文武百官聽到張公公的話,一個個皆從椅子上起身,拍拍因時間坐久了已經稍微有些褶子的官服,雙手備於手后,踱步出了偏殿。
墨麟領著青龍和赤虎邁出偏殿門檻,抬頭望了望天空的夕陽,夕陽是如此的美麗,太陽已經改變了顏色,火紅火紅的,沒有了中午的那份狂躁與熾熱。從遠處向它看去,斜暉灑在臉上,臉便立即變成了紅褐色。
夕陽落下的暮色總是帶著一種詩意的浪漫,暮色下的天空是那麼美麗,遠處天際一片雲霞點綴著黃昏,斜陽的餘暉返照著山光水色,彼此交織成一幅飄動著的畫面,瑰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