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西遊13

「年輕人，在這片土地上，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要謹言慎行，不然後果是很可怕的。」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不知什麼時候老婆婆站在了他們身後，捶著腰，有些疲憊的樣子。

唐三清趕緊起身，扶著老婆婆坐下。老人年事已高，應該在家頤養天年，兒孫繞膝不更好，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經營茶館呢？

築鈺為婆婆沏了杯茶，狀似不經意間問道：「婆婆，怎麼就您一人在茶館里做事，家裡人怎麼不一起來幫忙呢？」

「唉，年輕人你就不要試探了，我現在只剩下這間茶館陪我度過餘生了，我能說的只有這些。算我求求你們，你們走吧，別再來了，走吧……」

老婆婆說著，神情越來越悲切，任憑淚水在縱橫在她的臉上，打濕了她的衣襟。

流淚，是因為想起了某個人，只有努力去想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哭的那麼絕望。

唐三清只好抱著孫聖寅，和築鈺一同離開茶館，邁出門檻之際，她回頭，老人坐在木凳上佝僂的背影瘦小，半個身子隱入黑暗之中，不知陷入了怎樣痛苦的回憶。

「婆婆已經給了我們她能給的最大的提示了……」築鈺開口。

唐三清望著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雖然每個人都是笑容滿面，但是越看越讓人心驚。這般祥和美好的畫面下，究竟埋藏著多少白森森的人骨，和鮮血淋漓的真相。

「我們的人已經散布在城內各處，守護著尚且安全的孩童們，但是每晚仍有孩童失蹤。今晚，我會更加仔細認真地守護他們，你回宮內后，要小心行事，切記。」

築鈺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明明他們誰的任務也不輕鬆，誰的處境也不足夠安全。

「不要，我今晚要和你一起保護這些孩童。」唐三清不同意回宮，皇宮那麼大，戒備森嚴，碰到沙湛大人的概率實在太小了，不如留下保護弱小的孩童。

「不行，如果真的碰到作案兇手，那太危險了。」築鈺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拒絕的話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深深地看著唐三清，他竟然在心底里，已經把他放在了想要保護的位置上。

「如果來者是妖，你如何抵擋？何況我和阿寅還是一起降過妖魔的，所以我們絕對不能看著這些孩童們遇害而做事不管。」唐三清不認同他的話，剛說完，懷中的猴子「吱吱吱」地叫著，對著築鈺怒目而視，似乎在為他小看了他們而生氣。

築鈺哭笑不得，這一主一仆脾性不小，且不說孫聖寅現在完全是只普通的猴子，唐三清大概比半個男人的力氣還要弱小。

現在的他們能靠什麼來降妖除魔呢？靠唐三清用臉來博取同情，靠念經來感化壞人嗎？

當然，這話他不能當著他們的面說出口，他只好應下。以他的能力，應該是可以保護好他們的吧。

「那好吧，你是要去天竺國取經普渡眾生的，我不能阻止你去解救世人。」

「我連自己都渡不了，何來渡他人？」唐三清搖搖頭，眼底一片清明，她只能做好自己眼前的事，將來才不會後悔，「對了，你知道流沙河在哪裡嗎？」

「我帶你過去。」築鈺知道唐三清的用意，那裡並不遠，便帶他們走了過去。

相傳，流沙河是當年唐三藏收服凈壇使者沙悟凈的地方，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在這條流沙河裡，鵝毛都飄不起來，水底遍布黃沙，沙隨水動，水流沙流，氣勢波譎雲詭，震天動地。

可到了流沙河界，才發現那裡的河水清澈無比，一眼望盡，魚群嬉戲，波光粼粼，美麗無比。

「這裡真的是流沙河嗎？」

怎麼和傳說當中的完全不一樣，眼前的流沙河和城內其他的河流並無不同之處，唐三清奇怪地問道。

築鈺望著眼前清冽的河流，不過十五年光景，竟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如果不是當年他親眼見過這條河，也不敢相信它就是當初的流沙河。

「十五前，流沙河還是遍布黃沙，舀起一碗上來，一半都是黃沙。什麼東西在上面都浮不起來，任何人想渡河，也渡不過去，都沉入河底，腐屍蝕骨最終化做了黃沙。」

「那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一切變化也是在沙湛出現之後，他到底是正是邪，無法評判，但是無疑，他是個危險的人。」

築鈺神色複雜地望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河面，沒人比他更想要走出這片牢籠。經歷過戰火、飢荒、天災、生死……二十多年來，他經歷的

太多了。餘生，他只想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一定要離開這個國家。

唐三清看著築鈺的眼神由複雜悲痛又轉為堅定不移，他雖看似風流恣意，但這些都是表象。

他的背後一定也背負著常人無法體會到的沉重。

所以，才令他的內心如此細膩，因為他總是不願意傷害任何人。

傍晚，河邊的風帶著水氣，微微涼，她抱緊懷中的瘦小身軀，相互汲取絲絲溫暖。築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她的斜前方，擋住了大部分襲來的涼風。

待在唐三清懷裡的孫聖寅，格外地老實，因為他看見了，唐三清總是偷偷摸摸地揉著手臂。

也是，這樣細軟的手臂怎麼會有力量，肩不能提，手不能拿，如果沒有他的保護，孫聖寅不敢想象唐三清西天取經的路上會遇到怎麼樣的事情。

但是，變成猴子的這些日子，是他有史以來最難度過的時光。

明明他是無所不能的斗戰勝佛的轉世後人，明明他是第一個遇見唐三清的人，明明他才是能陪唐三清西天取經的人，明明……

可是，現在在唐三清身邊的是砂櫟，是築鈺，而他連為他擋風的資格都沒有。

無比的挫敗感湧上孫聖寅的心頭，他從沒經歷過這樣無力的時刻。

從鞏州城出發時，他信誓旦旦地沖小姨保證，一定好好保護唐三清，風風光光地回來……現在看來，格外地可笑。

孫聖寅心情的低落，唐三清能夠感受得到，或許因為他們是師徒，或許因為他們有著特殊的聯繫。不過，孫聖寅從來不會叫她師傅。

雖然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但是聽說十指連心，或許牽著手，就能明白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了。

唐三清這樣想著，握住了他毛茸茸的手，和她的相比，小巧多了。

或許唐三清自己意識不到，自己的舉動帶給孫聖寅怎樣的感受。

唐三清只是低頭看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樣子，但是孫聖寅的心卻經歷了從未有過的強烈衝擊，那是比妖魔鬼怪的攻擊要強烈得十倍百倍……

那隻白嫩細軟的手指，似乎強風夾雜著沙土，都會划傷皮膚。

但是，此刻，白生生的手指穿過了他的之間，抓住了他的掌心，就像抓住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