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西遊26

得知自己是凈壇使者沙悟凈的轉世後人，令砂櫟覺得自己的人生十足的可笑。

他的前半生一直在因為自己是落入凡間的肉身仙胎，而苦苦受著折磨。如今卻告訴他，他是沙悟凈的轉世後人，是要去西天求取真經，解救世人的天選之子。

這不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話了嗎？

他自己都是在泥足中深陷，自顧不暇，自身難保，何談解救蒼生，何況天下人如此這般負他。

屬於沙悟凈的力量悉數從他的身體里散出，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飄散在四周，最終消散殆盡。

除了眉心處那抹溫暖，砂櫟並不想放棄，沒有了沙悟凈的法力后，那裡是他與唐三清之間唯一的聯繫了。

待到光點最終散盡，他身後那六張猴子的骷髏臉，突然全都變成了笑臉，陰森森地印在他的身後。

砂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瞬間被強大又邪惡的黑暗力量充斥著，充沛的力量幾乎要衝破他的身體。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六隻猴妖還在不斷地向他輸送著邪惡的力量，這就是它們的目的嗎？

它們想要掌控砂櫟的身體，擁有一具既通仙法，又會妖術的軀體，是它們夢寐以求的事情。

絕不可能，砂櫟咬破拇指，殷紅的鮮血流出，他把血點在眉心，血液瞬間進入皮膚，只在眉心留下了一個通紅的圓點。

躁動不安的黑色力量終於安靜下來，砂櫟的身體現在充滿了充沛的力量。他方才所做的是，將自己最後屬於沙悟凈的力量封印在眉心，眉心是連接著各個中樞，能替他維持著與黑暗力量之間的平衡。

六隻猴妖的臉恢復成最初的樣子，好像方才什麼也沒發生過，它們的聲音也消失了，不再出現。

砂櫟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身上的白色衣衫瞬間變成一襲黑衣，蒼白的臉上憑空出現一枚黑色的半臉面具。從暗夜裡走來的少年，所到之地都留下了冰冷的腳印。

砂櫟被困在黑暗的世界里的時間，在現實不過幾秒罷了。

烏啟年和藤樹妖還處於欣喜的餘韻當中，琢磨著如何才能從寒冰中取出唐三清的屍體。

這時，外面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本就昏暗的宮殿內，更加不能視物。

但藤樹妖和烏啟年都是早已習慣在黑暗中生存，只有黑暗才能令它們感到安心，黑暗阻擋不了它們的視線。

令它們感到不適的是，突然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憑空出現，這力量比它們要邪惡的多。

無論是什麼妖魔鬼怪，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只能臣服。

藤樹妖難以相信，在烏斯藏國內，還會有比他還要強大的妖，如果有的話，只可能是流沙河內的那六隻，但應該不可能的……

它讓烏啟年把它的原身放在地上，瞬間形成一棵參天藤樹，穿破了宮殿的房頂，直指雲端，「你到底是誰？」

「想知道的話，就讓你看清楚好了……」冰冷的語氣比寒夜凌晨的冰霜還要刺骨，帶著徹骨的恨意。

下一秒，巨大的黑色衝擊波從前方傳來，周圍的一切被碾做灰塵，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蘑菇雲，聲波震天動地。

當一切的灰塵煙霧散開，伴隨著烏啟年的慘叫聲，藤樹妖向它望去，血屍見不了陽光。方才的那一擊法力驚人，避無可避，才導致烏啟年在一擊之下險些就要灰飛煙滅了。

藤樹妖並不覺得惋惜，烏啟年的作用已經發揮的差不多了，作為成為它手下的棋子的代價，它讓烏啟年在這世間，多存活了十五年，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是，現在的重點是方才的聲音到底是誰？

唐三清在寒冰中被保護的很好，它並不擔心，只要解決掉眼前的麻煩，它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沒有白費。

終於，在一片瀰漫濃重的煙霧中，緩緩出現一個修長的身影，它震驚地望著他：「沙湛，你還沒死？」

砂櫟緩緩走近，一襲黑衣襯得他的皮膚像雪一樣蒼白無暇，散在身後的漆黑長發在風中搖曳狂散，如同煉獄中的惡鬼無聲地嘶吼著。

他的每一步悄無聲息，但是每一步都帶著恨之入骨的狠厲。

之前的砂櫟是腥風血雨中苦苦掙扎，漂泊不定的浮萍，在絕望的懸崖峭壁上，赤手空拳地向上攀登著，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結果。

重生后的砂櫟是一切腥風血雨的製造者，隨手間翻雲覆雨，地動山搖，脆弱的生命在他手中，像輕輕碾碎一直小小的螞蟻。

藤樹妖見此不懼反笑起來，多麼荒唐可笑啊，傳說中可以拯救天下蒼生的天選之子，現在就像是從地府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嗜血如命。

它有著極大的成就感，因為無論是從前的砂櫟，還是現在的沙湛都是它最成功的作品。

「沙湛，我真是太高興了，歡迎你成為我們妖魔界新的一份子，你真的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了。」藤樹妖自豪狂妄地笑道。

那張黑色的半臉面具上，畫著惡鬼猙獰的臉，與他清秀的下半張臉形成巨大的反差。面具一旦戴在臉上，砂櫟的內心無比的平靜冷漠，什麼都無法引起他情緒上的波瀾。

他的手上出現方才同樣的黑色漩渦，越來越大，任何事物吸入其中都會歸於一片虛無，連靈魂都逃脫不了。

下一秒，烏啟年被他手中的漩渦吸了過去，另一隻手包裹著透明的膜，伸進它的心臟，生生挖去了那顆還在跳動的七竅玲瓏心。

砂櫟將那顆屬於自己的心臟收下后，奄奄一息的烏啟年便被丟進黑色的漩渦中，什麼也不曾留下。

藤樹妖有著千百年的根基，所以方才能躲掉那一擊，這一次絕對不可能再放過它，就讓一切就此畫上一個終點。

它似乎認清自己最後的結局，不做掙扎，也許可能是它的目的已經達成，心愿已了，再無牽挂。

藤樹修鍊而成的精怪，鮮少能有擅長戰鬥的，這棵藤樹早已修鍊成本體可以隨意走動的狀態，定是經歷過千百年的苦苦修鍊。

所有的修為一擊之間煙消雲散，成王敗寇，就在一夕之間，瞬息萬變。

「沙悟凈一定沒想到自己的後人竟然會徹底墮落，最後淪為一隻妖孽，你最後還是一隻被操控的傀儡怪物，這是你一生的命運。看看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究竟會用怎樣的謊言來向天下蒼生解釋你的存在，哈哈哈哈……」

藤樹妖化為一團虛無之際，它那狡猾陰險的笑聲在這片土地上回蕩了很久。

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內，烏斯藏國這個小小的國家，經歷了太多的動蕩。皇宮崩塌，百姓流竄，洪水進城，地動山搖……轉眼間屍橫遍野，昔日粉飾的太平，在此刻煙消雲散。

百姓凄厲的慘叫聲和呼救聲不絕於耳，但砂櫟都不在意，他不在意這個國家會變成怎樣，不在一自己會變成怎樣，不在意世界會變成怎樣……

他在意的只是埋葬在石柱和磚瓦之下的唐三清，還好冰晶足夠堅固，經歷了那一場激烈的打鬥，依舊完好無損。

他隔著冰冷的寒冰，就像撫摸在唐三清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肌膚上，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沾染的點點灰塵，他問：「藤樹妖和烏啟年都已經死了，要怎樣才能救他？」

周圍沒有一人，砂櫟問的是在他背上的那六隻猴妖，頓時，猴妖們發出令人發憷的笑聲，咯咯地笑著，凄厲陰森。

突然，一張咧嘴笑著的骷髏臉出現在砂櫟的手背上，他立刻迅速地揮去，慘白的皮膚頓時一片紅紫。

骷髏臉消失了，卻出現在他另一隻手的手心上，與此同時，砂櫟透過寒冰反光的倒影中，看見他的臉上也出現了一張陰森的骷髏臉。

【「烏啟年終於死了……」

「我們等了多少年了？」

「記不清了，但是皇室一脈到烏啟年就結束了，我們封印徹底解除了。只要除掉這個小子，我們就徹底解放了……」

「小子，是不是有些迷惑？」

「那還是我來解釋一下吧，記不起是什麼時候了，我們被封印在流沙河底，只要有皇室烏氏一族的存在，我們的封印就解除不了，所以我們日夜都在詛咒著這個國家和這片土地……」

「每個皇帝在任都超過不了十年，還是多虧了我們，讓烏氏家族的人都過了做皇帝的癮。」

「先聲明一下，藤樹那小妖可不是我們的人，要不是它的話，我們也不會多被封印十幾年……」】

砂櫟聽著它們的對話，心裡瞭然，這個世界滿是謊言和背叛，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暫時的盟友。

他並不在意猴妖們的陰謀詭計，就算是自己都身處於謊言之中，也不例外。

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簡單，以前是想要有一個真心待自己的存在，現在是想要唐三清復活過來，除此以外，一切都無所謂。

「你們想要我的身體，我可以給你們，只要你們幫我復活唐三清，之後我隨你們處置。」

從六歲那年，唐三清陪伴在他身邊時，便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種子；十六歲時的再次相遇，種子早已生根發芽，開出了綺麗的花朵；二十一歲的重逢，砂櫟終於明白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和他相遇。

可惜的是他們像是開在忘川河邊的彼岸花的花和葉子，唐三清是花，他是葉，葉落花開，花落葉發，開一千年，落一千年，生生相錯，永不相見……

猴妖們沉寂了一秒，似是在思考，接著回道。

【「想救唐三清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比較困難。」

「他身上大概在出生時便下了禁制，為的是防備西遊路上的妖魔鬼怪真的吃了他的肉身後，長生不老，法力無邊，禍害人間……」

「這千年寒冰用一般的方法自然是融化不了的。」

「但是，相傳在九重天上，有一太上老君，他有一個八卦爐，煉製出了許多頂級的神仙裝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