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反人蔘(二)
案子哪有這麼好破的。
一屋子的人都直勾勾的盯著祁笙,看她要作何解釋。
祁笙慢慢踱步走到拽著手絹哭泣著的王才人。
然後又從懷裡扯出方才在王才人寢宮拿來的藥材。
是根棕黃色的類似於長棍的藥草,約莫半尺左右,下端多有皺紋還有數不清的須子。
「這是藜蘆。」祁笙把藜蘆擋在王才人的眼前晃了晃,眼神淡漠的瞥了王才人一眼,又道:「敢問王才人,近些日子是否在太醫院開了幾味藥材治治頭痛?」清冷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就是讓人覺得這聲音有著能夠貫穿身體的冷漠。
王才人耷拉著的頭顱也抬了起來,仍然跪坐在朱常洛腳下,眸子幽幽。
「妾身確實開過幾味治頭痛的藥材。」王才人盯著祁笙,又掃了一眼朱常洛,道。
祁笙聽罷,嗤笑一聲,心中滿是不屑。
「這治頭痛可取藜蘆一莖,暴開,搗羅為散,入麝香麻子許,研勻吹鼻中。」祁笙轉過身來,纖纖玉手捏著這一莖完整的藜蘆,沖著朱常洛,又道:「而這藜蘆恰恰是反人蔘的,當然,不用笙兒多說,就是院使自然也懂得這簡單的道理。」說著,祁笙的目光也慢慢掃了院使一眼。
見無人多言,祁笙又道:「這李選侍為各宮娘娘都備了參湯,但人家也沒偏要你喝,您王才人從太醫院尋了什麼藥材,那不還是只有您自己知道。這事兒啊,我看,也就是您沒找好由頭,捉住個把柄,還以為是別人的,沒想到卻是自己的。」
祁笙真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拐著彎的嘲諷王才人。「不知您喝了蔥湯好些沒,若是不好,便多喝些,恰好能去去身上的腥臭味。」
說罷,祁笙對朱常洛微微作揖,又暗戳戳的瞥了眼院使,查明事情真相總能讓院使對她少些偏見吧。院使倒是心高氣傲的很,臉上都擺著了輕蔑,但比起先前,似乎是多了些對祁笙的讚賞。
真是個彆扭的老頭。
而現今這狀況,不過也就是王才人的一場鬧劇罷了。見著李選侍突然得寵,她氣不過,自然是會用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但,祁笙心中其實還是有些不解,見著王才人的模樣祁笙便知,這事兒啊,看起來不像王才人一人便能謀划的,更像是有人在她背後指示。
而且,據今日祁笙在生藥房整理藥材得知,這藜蘆生於山谷,山地陰坡或者灌木叢下,一般來講,宮中是不會用這味藥材的,這突然生藥房便多出來了些這味葯。
看上去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既是場鬧劇,諸位便都退下吧。朕也要就寢了。」朱常洛大手一揮,一臉疲乏,看上去是當真累著了。
又是要處理朝廷政務,現今又替皇后管了一出這麼個案子,朱常洛心中無奈得很。
說罷,朱常洛還特意瞥了眼皇后,眸子間說不出來的眼神,多層意味,令人揣摩不透。
祁笙微微作揖,還未等她要退下,便被太后一聲喚住。
「笙兒,明兒個有空,來哀家宮中坐坐,給你準備你打小便愛吃的桃花酥。」太后似乎是有話想要對祁笙說,但是祁笙也沒有給太後接下去說的機會。隨便應了一聲,便掃了眼被朱常洛扣在乾清宮的花雲裳,就退下了。
祁笙倒是想與花雲裳共同回去,但今日之事已經夠讓人生疑,祁笙是偏袒花雲裳的了。更何況,這花雲裳似乎壓根沒打算出了這乾清宮。
走出乾清宮,祁笙便覺得身子乏的很。更主要的是腳下竟然沒有一絲氣力。
她只能感覺到,腳下很疼。
祁笙孤零零的提著走馬燈在這宮中,心中又開始瘮得慌,這天黑壓壓的,一點亮光也只是走馬燈散出來的。
眼前突然出現個人影,祁笙一愣,竟然就被人背了起來。
袖口的銀針抵在那人的頸部死穴,若是多動一點,必然斃命。
「是我啊。」背著祁笙的人兒輕輕笑了幾聲,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又在祁笙耳邊縈繞。
是葉曌。
祁笙心安了些。默默收回了銀針。
現在這確實是黑,若是不仔細瞧瞧模樣,祁笙是分不清楚的。
祁笙現在這手上邊提著走馬燈,邊若有若無的把手搭在葉曌的脖子上。
祁笙心中也是有點彆扭的。這現在她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對葉曌,祁笙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抵觸,心中的戒備都慢慢放下了。
「幹嘛啊,摟著我。」葉曌側過臉來,語氣輕快,偷偷看著祁笙彆扭的神情,很想笑但是又不能笑。
祁笙生平與人親近甚少,更別說是這種親密舉動了。被葉曌打趣了一句,臉蛋兒已經羞的通紅了。但是,還是用手摟住了葉曌的脖子。她稍稍俯身,趴在葉曌的背上,心裡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葉曌見祁笙這舉動,心中暗喜。在祁笙沒有發現時偷偷勾起了嘴角。
二人就這般向前走著,越走越遠。
殊不知後頭有個王才人駐足在乾清宮門前,惡狠狠的盯著。
纖長的指甲陷進手掌里,滲出滴滴血珠,她似乎都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