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
資助人想要見一見被資助的學生,並不奇怪。可考慮到過於慷慨的資助金額和房間里的監控,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言真真仿若一個初到陌生環境的小姑娘,緊張又局促地站起來:「好的。」
林管家做了個手勢,在前引路。
夜色昏沉,道路兩旁的路燈邊撲滿了小飛蟲,在光暈下像是飛舞的沙子。
言真真非常安靜,像是影子一樣跟著林管家的腳步。
林管家似乎全程沒看過她,然而,通過路燈上的金屬裝飾,他能夠將背後之人的動靜盡收眼底。
片刻后,他得出結論:這是個安靜膽小的小姑娘。
別墅很快就到了,這棟建築以白色為主,屋頂是海洋般的灰藍色,十分典雅,因為是主人家居住的地方,故通俗地叫主樓。
凌夫人已經用過晚餐,在二樓的小客廳里招待她,同座的還有冉染。
這個時候,冉染正在和凌夫人聊以前的事,但她始終分出了一縷注意力關注著門外。
原來的劇情里,冉染因為身份調換沒能適應,被凌小姐諷刺了一頓后,連飯都沒吃完就回到了房間里,自然無緣與女主的第一次會面。
她則不然,晚飯時與凌夫人相談甚歡,順利留到了現在。
門外傳來腳步聲,林管家打開門,讓出了身後的女孩。
冉染饒有興緻地看著走進來的言真真。她穿著七分褲和白T恤,白色板鞋,非常有識別性的公主切,柔弱又乖巧。
「夫人,言小姐來了。」林管家說。
凌夫人細細打量著言真真,未語先笑:「好孩子,快過來坐,老林,給她拿些甜點過來。」
言真真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
凌夫人問了幾句「坐飛機辛不辛苦」「吃過晚飯」,過了會人,才道:「你媽媽的事……唉,可憐了你。」
言真真抬起眼眸,掃了一眼面前雍容華貴的夫人。
凌夫人快四十歲了,卻保養得極好,眼角都不見皺紋。她又生得美貌,這時紅了眼眶,愈發讓人覺得溫柔可親起來。
「謝謝夫人關心。」言真真輕輕說著,轉開了目光。
林管家適時端上來一碟甜品,兩個冰激凌球,撒著碎餅乾和水果粒。
凌夫人笑道:「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言真真似是局促地笑了笑,沒接話,舀起一勺冰淇淋吃了起來。
凌夫人不以為忤,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應對失措才正常,要是八面玲瓏什麼都能接得上話,那才不正常。
畢竟只是傭人的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不成?
她寬容地看著言真真,口吻和氣:「學校那邊,已經幫你打過招呼了,下周你直接過去就行了。」
「謝謝夫人。」言真真誠懇地道謝,卻囿於口才,發揮不出更多的內容了。
凌夫人的目的已經達到,揉了揉額角,嘆道:「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以後就把這裡當家,有什麼事就找老林,他會幫你解決的。」
當家X2。
言真真垂下眼瞼,瞥了眼才吃了一口的冰淇淋球,站起來說:「謝謝夫人,那我回去了。」
凌夫人當然沒有留她。
林管家送她到了主樓門口,指了指方向:「往左邊的路走到底就到了。」
「謝謝林管家。」言真真覺得十分有趣,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台「謝謝」機器,今天就不斷在重複道謝。
林管家矜持冷淡地點了點頭,關上了門。
言真真跳下了台階。
早知道凌夫人這麼快趕人,就多吃幾口了,這麼美味的冰激凌,她也是頭一次吃到。
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
凌家既然把她弄到了這裡,以後有的是機會。
回到灰樓的時候,大家已經散了。
言真真回房間洗了個澡,將帶來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她的東西不多,S國一年四季都是春夏,衣服也沒幾件,很快便歸置妥當。
十一點半,她打開了裝有丁湘遺物的紙箱。
她的母親雖然收入不菲,但既要攢錢準備退休,又要付女兒的生活費,生活上十分簡樸,衣物鞋襪都不多,不值得注意。
言真真第一個打開的是個傳統樣式的月餅盒,裡面整整齊齊擺了兩本記賬本,墨跡有新有舊,記了每個月的開支。
簿子底下則壓了一疊照片,除了兩張父母的黑白照片,都是言真真的:她兩三歲扶著椅子走路的樣子,穿著小花裙子的樣子,在學校里拍畢業照的樣子……
言真真翻了遍,發現了一個不怎麼意外的事。
沒有她的嬰兒時期的照片。
她一直都不知道生父是誰,這次同意來S國,不乏有尋找身世的意思。
月餅盒裡沒有線索。
她換了另一個盒子,這裡是一些雜物,什麼耳環、戒指、舊錢包,不名貴也不稀奇。言真真看了好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了一個佛像。
這是個陶瓷的觀音像,半新不舊,散發著濃濃的檀香味。
她又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個香爐。
看起來,丁湘似乎一直在拜祭這尊觀音。
然而,記得沒錯的話,幾年前她母親回國時,兩人曾去杭州遊玩。靈隱寺也是國內有名的寺廟了,她卻沒有參拜,反倒是言真真自己求了個護身符。
明明不信佛,為什麼要拜觀音?
言真真沒有頭緒,但並不著急,今天才第一天,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她打了個哈欠,把東西放了回去,洗手關燈,上床睡覺。
*
冉染的第一天也過去了。
她審視今天的表現,頗為滿意,良好的初始印象在人際交往中佔有重要位置,能扭轉凌家上下對她的印象,未來的日子會順暢很多。
要知道,凌家的那群下人可不是簡單貨色,一個個和《紅樓夢》里的人物似的,刁鑽的刁鑽,姦猾的姦猾,鎮不住他們,以後就得被他們嚼舌根。
至於凌家的小姐凌妍,她反倒沒怎麼放心上。
一個和她一樣的炮灰女配罷了,胸大無腦,被利用了好幾次,最後惹怒當家人,逐出門牆,自生自滅。
與之相反的是言真真這個女傭的孩子,登堂入室成了莊園的女主人。
瑪麗蘇小說果然沒有邏輯可言。
冉染伸了個懶腰,點上香薰,安然入夢。
六個小時后,鬧鈴準時將她叫醒。
冉染換上一身寬鬆的運動服,去外面晨跑。
莊園靠近山與海,空氣清新,呼進肺里像是做了spa,加上又運動出了一身汗,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她在路上和一個神色冷峻的少年狹路相逢了。
「你不該來這裡。」凌恆摘下耳機,打量著面色紅潤的少女,冷漠地說,「趁早滾吧。」
冉染在心裡撇了撇嘴,不太明白這麼個態度惡劣的傢伙有什麼好,把女配迷得暈頭轉向,做出那麼多蠢事來。
她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是你父親邀請我來的,你有意見就和他去說吧。」
切,男主又怎樣,如今凌家還沒到他做主的時候,只能在家裡逞威風。
長輩們決定的事,也是他能改的?
「你做了個愚蠢的決定。」凌恆戴上掛在脖子上的耳機,轉頭走了。
冉染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
另一邊,言真真一覺睡到十點鐘才起來。
她下樓的時候還有點困意未消,懵懂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了一個現實:沒有飯吃。
灰樓里有廚房,廚房裡有冰箱,冰箱里有食物。但她相信,裡面的東西應該分屬於各個傭人,不是凌家提供的飯食。
退一步說,凌家有提供伙食,那也是給傭人們的,是員工福利。
她這個資助生,按照傳統觀念,是不該和下人們一起吃飯的。但她昨天已經和大家一起吃了,並且主人也沒有招待她一起吃的意思。
所以,理論上來說以後她就該和傭人們一起吃飯。
但沒有飯。
有點繞,總結一下的話,兩個字:尷尬。
言真真掩口打了個哈欠,回房去拿了士力架,一邊吃一邊走出了灰樓。
老實說,她要是真有心好好和人相處,今天就不會那麼晚起床了,早點起來趕趟早飯,問題都解決了。
但有必要嗎?
處處賠著小心過日子,她來凌家幹什麼,嫌待家裡過得不舒服?所以,管他們打什麼算盤呢,她先做自己想做的事。
晴天白日里,金盞草莊園顯露出了它端莊嫻靜的一面,溫柔可人。
言真真望了望,找不到去山上的路,故退而求其次,決定往海邊走。大概凌家也時常會去海灘上散步,路很好找,兩邊栽種的熱帶樹木遮了一路蔭涼。
今天風和日麗,海面平穩,白色的沙灘空曠無人。
言真真記得,劉悠和她說S國的旅遊業很發達,其中海灘又是最出名的一個,常有人來此度假。
而鬧哄哄的海邊景點,肯定不如私家海灘來得漂亮。
她放慢了腳步,欣賞難得的海景。
浪很緩慢,在沙灘上泛起一卷卷白色的水花。遠些的地方放著一艘帆船,船體紅白相間,斑駁破舊,似乎是專門做舊的藝術品——否則沒法解釋這裡怎麼會出現一艘破船。
言真真還在新鮮期,多看了兩眼。
就是這一眼,她看到有個黑色的影子飛快竄了過去,躲到了帆船後面。
「咦。」她眨了眨眼,跳下了高台,走到了沙灘上。
柔軟的沙子灌進了球鞋的縫隙,沙沙的。她沒管,隨手撿了塊大貝殼,揚手就朝帆船那邊扔了過去,與此同時,語速較快地說:「貝殼落地驚動了帆船里的生物,它跑了出來。」
話音剛落,貝殼落地。
她保持著距離等待。
一秒鐘,兩秒鐘……十秒鐘過去了。
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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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看起來是惡少,其實是最善良的那個,看下去就知道了
這三章里,已經透露出了很多線索,不知道有沒有聰明的讀者能夠猜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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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三更結束,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