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再見故人
這一病，醒了之後的松氏突然就中風了，偏癱了半個身子，口中還流著哈喇子，成了她最討厭的面目猙獰的模樣，如今的她已經囂張不起來了，因為中風，她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任由別人擺布。
寧氏終於在這個婆婆面前熬出了頭，可想而知會如何對她，如今的顧非言在府里逐漸沒了話語權，哪還敢再為了這樣的松氏而得罪寧氏。
大房的內宅因為這些莫名的變故，竟然一下就安穩了下來，進入空前的和諧。
但這些顧縉都已經不再關心，松氏在自己身上犯下的罪責，足以讓她得到這樣的報應，就憑他在顧靜玥入宮后做的事，他還願意讓她以老夫人之尊在國公府榮養下半生，已是恩賜。
之後，聽聞顧靜玥在牢獄里與父親重逢，沒多久就咬舌自盡了的消息。
這事傳回顧家二房，程氏因為兒女的隕落加上夫君身陷牢房，終日以淚洗面，短短一個月就鬱鬱而終，二房也因此只剩下顧瀟一人獨撐，帶著杜妍汐和她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一切似乎都已圓滿，除了顧縉弄丟了謝雲禧。
這天，因為尋不見謝雲禧而精神鬱郁的顧縉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他們常常吃飯的登月樓。
登月樓依舊高朋滿座，只是少了謝雲禧溫柔的笑臉，顧縉看著小二在門口招呼客人，眼前恍若浮現謝雲禧高興的往前走，大肆點菜的摸樣，讓他微微勾起了唇。
謝雲禧喜歡登月樓的飯菜，每次來這兒就像饞貓看到了魚兒，所以他才千方百計利用關係買下登月樓送給她，就是為了讓她能開心快樂的吃飯。
可惜景物猶在，人卻已經離開了。
顧縉不自覺是走上前，點了一桌謝雲禧慣常愛吃的菜，坐在獨屬他們的位置上，睹物思人，正暗自傷神著，雅間之下的街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熙攘的吵鬧。
原來是一個乞丐偷了包子鋪的包子，賣包子的小販正追著人家跑呢，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乞丐東走西竄，包子小販窮追不捨，惹來一路小販們的埋怨。
顧縉淡淡看了一眼，乞丐偷走包子縱有不對，但這熱鬧的摸樣還是給了這時間一種市井獨有的煙火氣，也讓他心裡的孤寂淡化了些。
已經兩個多月了，謝雲禧不在的這兩個月，他睜眼閉眼都是她的音容相貌，就連睡著，腦海中浮現的也是容軒的那句：「你護了江山護了大義，卻獨獨護不了夫人孩子」的嘲笑聲，讓他夜不能寐。
他不是護不住謝雲禧和孩子，而是能力有限，事關國之大事他一刻都不能馬虎，救太子和救皇上，將朝堂撥亂反正是至關重要的大事，他不能鬆懈。
而阿昭那邊傳來的消息，一直是謝雲禧還平安著，顧縉以為，他一定能夠等到騰出手來專程接謝雲禧回府的日子，卻不想一個疏忽卻是這般。
謝雲禧一定是怪他了吧，怪他顧著朝政將她排到後頭，怪他沒能及時護著她護著孩子，哪怕有再多不得已的理由，錯了就是錯了，便是再多自責也無法彌補。
為此，他特意辭了新皇想立他為王的任命，雖然這是身為一個臣子的最高榮譽，可丟了謝雲禧換來的王位，他如何能夠心安理得？
想到這樣的結果，顧縉的心就一陣揪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又恍若看到謝雲禧臨窗跟他打招呼的樣子，下意識的往下看去。
賣包子的小販已經不追乞丐了，因為包子已經被乞丐吃了大半，他就算追回也賣不了，咒罵了兩聲到底作罷。
小乞丐高興了，擦了擦方才因為著急而丟在地上的包子，放到嘴邊大口的吃了起來，那狼吞虎咽的摸樣，倒像是餓狠了似的。
顧縉瞥了一眼，本想轉過臉去，卻突然，在看到乞丐的臉時，一時頓住。
這不是寧舒雪嗎？她怎會，怎會淪落成了乞丐？
顧縉皺了皺眉眉，為了不驚擾她，並沒有讓卿九去帶人，而是打發了店小二過去，跟寧舒雪說一聲，將她帶過來這裡。
窗口的視野很好，顧縉瞧見小二過去跟她說了幾句之後，寧舒雪時候猶疑了一下，就擦擦手過來了。
不一會兒，她就出現在了顧縉跟前。
顧縉看著衣著襤褸，灰頭土臉的寧舒雪，若非這張臉還有些相像，他幾乎不敢相認。
「好久不見。」
顧縉率先開口，倒也說不清特意叫她來是什麼心思，莫約是一個人吃飯無趣，想找個人一起吃，又見寧舒雪混到如今這般，心生同情吧。
她那樣一個愛美虛榮的人，被寧氏毀了容貌，如今只能乞討過活，這樣的結局也是令人唏噓了。
寧舒雪見是顧縉，難堪的轉過身就要走，卻在邁開腿的瞬間又似想到了什麼，還是停下，慢悠悠的轉了過來。
顧縉淡道：「我猜，你並不想與我相認，畢竟我印象中的表妹，始終是美貌的，高貴的，從未想過她能落到這不田地，你不想面對我吧。」
寧舒雪正是這麼想的。
她的確不想面對顧縉，因為這讓她有一種罪有應得的感覺，如果她不那麼作，不去惹惱寧氏，那她就算過得再低聲下氣，起碼也是衣食無憂的。
而現在，她什麼都沒了，還成了這幅摸樣，她不想讓顧縉笑話。
可現實的窘迫還是讓她戰勝了自己的虛榮，比起那個又臟又不好吃的饅頭，顧縉跟前滿桌子的酒菜更讓人垂涎不是嗎？
反正已經被顧縉發現了，就算維持那點體面又如何，寧舒雪乾脆坐到顧縉對面，自己拿起筷子吃起東西來。
一隻醬香鴨很快只剩骨頭，桌上的地三鮮，紅燒肘子，芙蓉羹也陸續進了寧舒雪的肚子，吃飽喝足之後，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寧舒雪才拍著鼓囊囊的肚皮道：「多謝表哥請的這頓，舒雪無以為報，就先走了。」
「這就走了？」
「不然呢？我還奢望表哥如同從前那般，將我留在府里供飯嗎？算了吧。」寧舒雪笑得輕蔑又嘲諷：「從前我容貌正當時，表哥尚且不放在眼裡，如今你已是一方侯爺，我又是這幅樣子，誰願收留一個乞丐呢，倒不如就此別過，江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