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大結局
莫西郡城外。
兩國士兵早已廝殺成一片,戰火紛飛,兵刃「鏗鏘」碰撞聲不絕於耳,血肉橫飛,屍橫遍野。
血流成河,早已將滾滾黃沙浸染成血色,就連碧空那一抹殘月,也染上了刺鼻的血腥味。
吳用手中拿著大刀,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砍一雙,驍勇無比,威風凜凜。
狗剩也在人群中奮勇廝殺,熱血濺了滿身盔甲。
白陌染站在城牆之上,靜靜眺望著城外戰況。
「陛下英明,提前將夜箐離安插在朝中的姦細盡數剔除。並且早就察覺到夜箐離與軍機營有勾結,檢查各軍營鑄造的兵器,竟發現大量不堪一擊的殘次品。幸好及時更換全新鑄造的兵器,否則此戰必敗。」辰逸在一旁抑揚頓挫道。
白陌染卻依舊沉默不語,心裡思慮著如何能一勞永逸,讓這場戰爭消弭。
若是兩國戰起,他這些時日所有的努力,恐怕都將付之一炬。況且如今的華玥國國力孱弱,根本不宜出戰。
此戰他必定要勝,若連自己長大的莫西郡都保不住,他何談保天下!
然而北辰這次率十萬大軍出戰,而莫西郡的防衛僅五萬,兵力懸殊太大。
「不毛城的援兵何時能到?」
「最快也要明日。」
夜辰軒站在遠處,蹙眉遙望。派去出戰的北辰士兵節節敗退,很快便處於弱勢。
「夜箐離不是說在華玥國軍機營安插了自己的人?這些年,已經將華玥國的兵器暗中換成不堪一擊的破銅爛鐵了嗎?!可本王見他們的兵器鋒利得很!」夜辰軒怒聲質問到身旁的劍寂。
劍寂濃眉深蹙,「回太子殿下,五公主殿下確實在華玥國軍機營安插了自己的人,裡面的好兵器基本都掌握在公主的手裡,公主可以任意支配。劍寂也不知為何,他們的兵器會突然變得如此鋒利堅韌!」
「可為何會這樣?!她分明在騙本王!」夜辰軒咬牙切齒道。
「五公主殿下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她絕不會騙殿下。」劍寂篤定道。
隨著她去華玥國的這幾年,她為太子殿下做的所有事,他都看在眼裡。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像她這般赤誠地對待太子殿下!可以為太子殿下付出一切!青春年華、名聲地位、親生父母,甚至是自己的國家,她都可以棄之不顧!
可最後,她竟被太子殿下親手斬斷四肢,殺人滅口。
劍寂得知夜箐離的死訊之時,竟有種兔死狐烹之悲!他不知道自己效忠於太子殿下,最後會不會也落得這樣一個悲慘的結局?
到今日,太子殿下竟然還在懷疑她的忠心。
夜辰軒根本沒有絲毫察覺到劍寂的異樣,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戰事上。冷眸一顫,「看來,本王只好用秘密武器了!」
他現在一心想贏。
「來人,上秘密武器。」夜辰軒一聲令下。
「是。」士兵們搬上一箱又一箱沉重的東西。
「稟太子殿下,何時點火?」
「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東西護送到臨近城門位置,越近越好。以本王手上的紅色煙花為信號,見煙花立刻點燃此物。」
「是,殿下!點燃此物之後,士兵們需要立刻撤退嗎?」
「不用。」
「是。」士兵已經匆匆離去。
劍寂濃眉深蹙,「太子殿下,若他們不撤退,豈不是會跟著一起喪命?」
「若他們撤退,必然會引起地方懷疑,況且那東西需要點時間才能奏效。咱們故意留下士兵麻痹他們,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為時已晚。」
「那可是兩萬人命啊?」
「用兩萬北辰將士的命,換取莫西郡,最易守難攻的一座且繁華的城池,他們應該感到光榮!」夜辰軒仿若已經能看到勝利的曙光。
劍寂愣在一旁,自己協助這樣一個殘忍暴戾的太子登上帝位,真的是百姓之福嗎?
自己身為龍戰將軍的庶三子一直被人瞧不起,所有寧願忍辱負重,陪同五公主蟄伏在華玥國,攪亂華玥國朝局。暗中協助五公主禍亂華玥國,便也是曲線建功立業,為國造福。
也希望能出人頭地,被人看得起。
如今他回到北辰國,備受太子殿下重用,自己的父親也因此開始正眼看自己。
但他卻發現,太子殿下,似乎並非是他要效忠的明君。
不知為何,他心中對這位太子殿下越來越抵觸。
莫西郡城牆上。
辰逸笑道:「還以為他們北辰國的將士有多勇猛,如今看來,不過爾爾!這才沒多久,便節節敗退!」
「陛下,咱們應該都不需要援兵了,你瞧他們那群慫樣!」辰逸喋喋不休道。
「那是什麼?」白陌染忽然發現對方的士兵正在運什麼看似笨重的東西靠近城門。
辰逸這才注意到,「看不仔細。」
「辰逸這就去瞧瞧那是什麼東西。」話音漸遠,他已經消失在城牆之上。
「嗖——」一聲,如一陣風,重新落在白陌染身旁。
將手掌里抓的一把黑色粉末狀的東西攤開,捏著鼻子呈給白陌染看,「陛下,您看這是什麼?味道怪難聞的。」
瀾鳶與孜鳶分別都靠了過來,紛紛捂住鼻子,一臉嫌棄。
「辰逸,你不會是去哪裡抓了一把大糞吧?」孜鳶蹙眉問道。
辰逸一聽,嫌棄地將手中的黑粉朝旁邊一扔,「這北辰國的懦夫不會是自知打不過咱們,就運些大糞來,想要臭死咱吧?」
誰知那黑粉無意間飄落到臨近的火盆中,忽然燒得「啪啪」作響,閃起彩色火星,火星過後,便飄出一股紅色的濃煙。
一股愈發刺鼻的味道四處瀰漫,幾人紛紛捂住口鼻。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孜鳶一臉嚴肅問道。
「這東西出現在戰場,恐怕不簡單。」瀾鳶冷冷道。
「會是什麼東西?」辰逸也在一旁疑惑道。
「啊——」一聲慘叫,就在火盆不遠處的士兵忽然口吐白沫倒下。
「這東西……有毒!」白陌染驚道。
「嘭——」一聲巨響,夜空中劃過一顆紅艷的煙火,剎那芳華,一閃而逝。
夜辰軒望著那可紅色的煙花爆開,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點火!」
「嘭——」
「嘭嘭——」
「嘭嘭嘭——」
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煙花綻開在夜空中,密密麻麻,像是慶祝狂歡。本該是喜樂歡快時刻出現的東西,卻偏偏那麼不合時宜的出現在血腥殺戮的戰場。
廝殺中的士兵並未留戀那空中的煙花有多美,只看見對方的臉被映得一會兒紅,一會兒藍,五彩繽紛。
手上的刀並未停止屠戮,血染黃沙,身旁的戰士一個皆一個倒下,他們的慘叫聲被隱藏在爆燃的煙花聲下。
煙花過後,就是一陣濃烈的紅煙,伴隨著鼻尖傳來一股惡臭。
「啊——」
「啊——」
越來越多的人伴隨著慘叫,倒在地上,痛苦萬分,口吐白沫。
「捂住口鼻!」辰逸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他舉著一個大缸子,從城牆上飛了下來。
隨後,還有兩名女子,分別舉著一個大缸子,從天而落,用缸子里的水澆滅還未爆出的煙花。
士兵們紛紛捂住口鼻,但大多數士兵已經中毒,接連倒下。
「撤退!撤退!」孜鳶大聲道。
城牆上撤退的擊鼓聲傳來,剩餘的人紛紛狼狽不堪退進城。
「吳將軍,現在還有多少士兵?」白陌染冷冷問道。
「回陛下,除去死傷的,約摸還剩兩萬士兵,其中輕微中毒的近一萬。」
白陌染袖中的拳頭不由得緊握,八萬對兩萬,這一戰,必然慘烈!
遠處的夜辰軒直呼:「太好了!」
「待毒煙散去,即刻攻城!趕在他們援兵來到之前,攻破莫西郡!」
「是!」
這一場慘烈的廝殺,從深夜一直進行到天明。
莫西郡城門下。
北辰國士兵越逼越近,卻停在了一處,不敢上前。他提刀,必見血。
他們親眼所見,最初華帝執劍一揮,劍氣吞山河,席捲狂沙,不見刀影,便已經倒地三百。
他如此屠戮了整整一夜,死在他劍下的,數以萬計。
在他們眼裡,這才是真正的玉面羅剎,閻王轉世,血紅的眼睛宣判著死亡,狠厲絕霸!他的唇角微抿,便是對手喪命之時,他的血目微顫,便是對手氣絕之際!
「若誰能取華帝首級!賞黃金萬兩!」夜辰軒一聲厲吼。
縱然見他已經精疲力竭,一身白衣已染成血色,而他腳下的屍體早已堆積如山,依然沒人敢上前去。就算黃金萬兩,也要有命花!
「若誰能取華帝首級!封侯加爵!」
此話一出,士兵們便按賴不住了!侯爵之位可以襲承,這是簡直就是整個家族一脈翻身的大好時機!
「殺啊!」
「殺啊!」
一群又一群士兵衝上去,白陌染提劍斬殺,腳下的屍體越來越多。
馬蹄聲越來越近,鮮衣怒馬,英姿華髮。
「住手!」一聲厲吼。
一襲紅衣的小丫被彎彎摟著,從馬背上飛下,落在白陌染身前。
白陌染殺意疲乏的雙眸終於有了光,「你怎麼來了?」
小丫什麼話也沒說,腳踩在屍體上,衝上去,一把將白陌染緊緊擁入懷中。
「你怎麼樣?」紅潤著眼眶哽噎道。
自己分明是抱著一團被血浸濕透的棉花,輕輕一碰,滿手是血。他拿著劍的手血跟著手腕直流,分不清那是他的血,還是被殺之人濺在他身上的血。
「你這是在關心我?」他慘白的臉,吃力的擠出一抹笑容。
小丫還來不及回答,身後便響起士兵們的聲音。
「天命之女!」
「拜見天命之女!」士兵們紛紛跪地磕頭。
「天命之女,你這是何意?」夜辰軒蹙眉質問道。
「他不能死!若他死了,兩國惡戰避無可避!」小丫冷冷道。
「難道我堂堂北辰還怕了他們不成?只要今日殺了他,攻破此城,便可大振軍心!大挫華玥國,咱們拿下華玥國,指日可待!」夜辰軒慷慨激昂道。
「是!今日若是殺了他,攻破此城,必然大振軍心,大挫華玥國!但要拿下整個華玥國,豈是朝夕之間的事?」
小丫環顧四周,屍橫遍野,血肉橫飛,大部分的士兵皆有中毒跡象。這裡比修羅地獄還更可怕,血腥。
「今日一戰,十萬對五萬,再加上用毒這樣的詭計,你也只是險勝!若兩國交戰,一時難休,長此以往,兩國國力消耗,得益的便是上阮國!」
「如今勝利在即,你讓本王放棄?!怎麼可能?!」
夜辰軒不顧一切的想贏,「本王看你根本就是華玥國的姦細!來人!將這個妖言惑眾的妖女拿下!」
「放肆!本宮乃是天命之女,誰敢對本宮不敬!」
北辰國子民對天命之女的敬畏之心已經根深蒂固,竟無人敢上前半步。
「本宮此舉,皆是為北辰國子民著想。兩國交戰,必定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況且此次戰事起,全因有奸人作祟,故意挑起兩國矛盾。本宮在此許諾,能化解此戰,還兩國太平!」
「妖言惑眾,本王現在就斬了你!」夜辰軒一心想贏下此戰,如今勝利在即,只差最後臨門一腳,他決不允許任何人阻擋他成功!
拔刀便刺向小丫。
眾士兵驚異萬分,愣在原處。
彎彎拔劍擋住夜辰軒,倆人廝打在一起。
「噗——」白陌染一口烏黑的血吐出,整個人就要倒下。
「小白白——」一聲嘶吼,他倒在了她懷裡。
「噗——」又是一口烏血吐出,染紅了他好看的下顎。
「小白白……」小丫用手拂去他臉上的血,淚已濕了雙眼,「你怎麼了?你怎麼中毒了?」
「你終於肯原諒我了?」白陌染吃力張開被血染紅的嘴。
「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你千萬不能有事。」
「那你為何……為何將簪子重新戴在我頭上,還要同我恩斷義絕?」
「什麼恩斷義絕?我給你帶上,只是想著玧令能保護你逃離北辰。」
「你不是想要和我恩斷義絕?」他的眼眸中有期盼,更有一份孩童般的稚氣。
「不是……當然不是……」
他那被血染紅的唇猶如鬼魅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疲乏的雙眸中,滿目星辰。
「那現在這簪子你必須重新取下,以後不管何時何地,都不可以再重新戴回我頭上。」白陌染吃力道。
「好……好……」小丫激動地點頭,早已淚濕雙頰。
「我這就取。」小丫伸手取下白陌染髮髻上的玧令,白陌染的三千青絲瞬間散開,滑落在肩上。
儘管他臉色已經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但依然妖冶動人。
小丫抹了一把臉頰的熱淚,將玧令拿到白陌染眼前,淚目笑道:「你看,我取下來了!以後它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髮髻之上,我會隨身帶著。」
「夫人,再叫我一聲夫君。」
「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小丫已經為白陌染探過脈,他的脈搏已經越來越微弱。
「叫我……」白陌染嘴裡的烏血不斷湧出。
「夫君!」
「夫君!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傻女人,我捨不得死……」白陌染滿目星辰,柔情似水地望著小丫,擠出一抹魅人心魄的笑容。
「你總說我是你生命里的一道光,你可知,你也是我沉淪在暗夜裡的一道光。你為何如此有趣?如此堅強?又是如此倔強?」
「你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我的心。我不想離開,離開這個有你的世界。」
「那你必須好好活著,我們都好好活著!咱們說好的要相守到老,生死不棄,誰也不許離開誰!咱們還拉過勾,不許食言。」
小丫伸出小拇指和大拇指。
「除了有你的地方,對我來說都是永無止境的黑暗,我不會食言。」白陌染淺淺一笑,也伸出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勾住小丫的小拇指,大拇指摁在小丫的大拇指上。
小丫笑靨如花。
「咚——」一聲,白陌染的手從小丫的手中滑落,重重落在小丫身上。
小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淚目里慌亂中帶著一絲執拗。
「小白白?」她輕聲地喚著他的名字。
但他沒有絲毫反應,就像靜靜睡著了一般。
「小白白?」她不死心地繼續喊著。
「小白白……你醒一醒……」
「咱們說好了,以後每年的七夕節都去那家賣花燈的老闆那兒照顧他生意;咱們說好了,以後每年三月初四,去摘星塔上看星星,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不許食言……」
將他緊緊擁入懷中,「你只是為了捉弄我?對不對?在九闕宮的時候,自己那樣對你。」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你快醒醒……我知錯了……」
「醒醒啊!」小丫的聲音早已哭得沙啞。
而在周圍的士兵皆蹙眉,有些,甚至還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當然,這裡面也包括劍寂,他似乎忽然明白一件事。
彎彎的功力雖然只有一半,但對付夜辰軒卻是綽綽有餘。
「劍寂,快,替本王殺了她!」夜辰軒喊道。
「好。」劍寂拔劍閃電般,刺穿了一個人的身體。
夜辰軒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刺穿自己腹部的利劍,再側過臉望著劍寂,「你……」
彎彎在一旁也是一愣。
同樣詫異的,還有北辰士兵。
「太子殿下,你應該去地獄陪她。」
「你為什麼——」
話音未落,封喉一劍,夜辰軒睜著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你沒必要知道原因。」
他拿起自己的劍,放在脖子上,輕輕一抹,血灑黃沙。靜靜閉上眼,笑著倒在了地上。
「援軍到了!」有位北辰士兵叫道。
「天命之女,咱們走吧!華玥國援軍到了!」
「陛下!」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丫緊緊抱著白陌染,不顧一切,仿若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小白白。
那人跪在白陌染面前,「陛下怎麼了?!」
小丫依舊不理睬。
那人抬眸,眼中無比詫異,這不是畫中的皇後娘娘嗎?!
可她那雙眼眸,為何如此熟悉?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孔,只是那張面孔,長滿黑斑,但依舊有如此清澈靈潔的雙眸。
「小丫?」他試探性喊道。
小丫這才有了一絲反應,能知道她這個身份的人寥寥無幾。她抬眸,卻看到了章子軒的臉。
「真的是你?!」章子軒驚喜道,「你還活著!」
小丫環顧四周,身旁站著密密麻麻的北辰士兵,他們見援兵到了,依然沒有丟下自己逃離此處。
她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阻止這場戰爭。
他和她,要的都是太平盛世。
「章子軒,你怎麼成了將軍?」小丫記得,在蘇府的章子軒,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柔軟書生。怎麼再見之時,他就成了將軍?
「此事說來話長。」
「此戰是有人故意挑起,待本宮查明真相,定會給兩國一個交代。你們先各自退兵,不得再動干戈。」
本宮?
章子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自己竟一時忘了,面前這個小丫,就是畫中的皇后!
自從當初在郾城外十里亭經歷過難民暴亂之後,自己便發誓一定要做一個文武雙全之人。便獨自跑到邊境之城,入伍從軍。
經過刻苦練習,他的武藝漸長,後來被調去不毛城,經過一番努力,成為將軍。
當他以為,他終於有能力保護她的時候,卻收到了她死於太子府里的那場大火的消息。
他悲痛欲絕,決定此生戎馬沙場,金戈鐵馬,就此一生。
但就在剛才,他為他能重逢她,而欣喜若狂。
可就在下一秒,她成了皇后,自己依然只能在遠處遙望她,永遠做不了可以保護她的那個人。
她的心中,她的眼裡,從始至終,都只有白公子一人。
「章子軒?」她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末將遵旨。」就算她眼裡看不到他,他依然可以默默守護她。
郾城。古寶齋。
金玦正在賬房核賬,掌柜神色慌張跑進來,「少東家,您快去瞧瞧小少爺和小小姐吧!」
金玦沒等他話說完,便放下手中的筆,沖了出去。
「少爺恕罪!小少爺和小小姐嚷嚷著要見爹爹,老奴便將他們帶來,誰知他們非要上去……」奶娘一臉焦急道。
金玦瞧見面前這一幕,橘色的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珠寶堆里的金元寶正左手拿著金手鐲,右手拿著金元寶,隨意把玩。他身旁的金簪拾起一旁的金簪,許是剛長牙,牙癢,便放進嘴裡咬了起來。
「小金簪,你怎同你娘親一般?咱古寶齋的東西從來都是貨真價實,不需要用嘴咬。」金玦走上前,將小金簪抱起,才發現,她手裡還拿著一枚精心打造的鏤空雕花的同心鎖。
深幽的樹林里,周圍寂靜一片。
林中無風,陽光從樹葉縫隙中落在地上柔軟的青苔上,更斑駁了彼此的臉。
一名頭戴三支扇形簪子著棗紅色袖口鑲皮長袍的女子,與一名身著棗紅色長袍外套皮質馬褂且身材挺拔的男子冷冷對視。
男子手中的劍伴隨著光影掠過,在女子臉側劃過。
女子舉劍輕舞,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針,手輕易一揮,數根銀針朝男子射去。
「吭!吭!」銀針打在利劍上發出的聲響。
「明劍易躲,暗針難防!」男子側身一飛,一腳踢在老樹上,手上的劍一揮,翠綠色的樹葉飄然而下。
女子冷唇一揚,手一揮,綠葉被一張不剩的釘在樹榦上。
「咱們單挑了百餘回,你的武功怎麼絲毫不見長進?」女子淡眉一挑,問道。
「今日正好是第一百回。」反正同你比武,目的從來不在於武功上能贏你。
「你記得如此清楚?」瀾鳶有些意外。
「自然。」你的每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都清楚記得。
「記這個幹嘛?」
「針無虛發,果然名不虛傳。」男子讚揚道。
「我問你記這個幹嘛?」
「因為,我打算在正好第一百回比武的時候,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瀾鳶冷冷問道。
「我的無隱門,正好差一位門主夫人。」
「然後呢?」
「我覺得,你很適合。」
瀾鳶嘴角輕揚,「我的男人,武功必然要在我之上,先贏了我再說吧。」
話音未落,手中的劍便朝他刺去。
刀光劍影,倆人撕打的身影成了樹林里一抹靚麗的風景。
不毛城。
「陸醫師,您真是神醫!若不是遇見您,恐怕我老伴早就過了奈何橋,見了孟婆,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去了!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一位老大爺激動道。
「你可曾見過畫中之人?」陸百曉將手中的畫展開,畫中畫著一位滿頭銀髮的六十尋老人。
雖然他不曾見過小師妹老去的容顏,但他憑藉著當初在奈何城裡看見的孟婆的樣子,畫出了她的畫像。
這些日子,他一邊行醫,一邊找人,尋遍大江南北,卻終究沒能找到她。
前六十年,小師妹追著他跑,往後餘生,便是他一直追著小師妹跑。
老頭子仔細瞅了瞅畫中人,「這個人……我在城門外見過!她說,她要去找奈何城,我還勸她,那地方有去無回。可她偏偏不聽勸,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話音未落,陸百曉便沖向城門方向,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不毛城城門外的風沙之中。
茲夷國,某帳篷內。
「來~爺,喝酒~」嬌喋的聲音。
「嗯~好!」
「爺,吃顆又大又甜的葡萄~」
「嗯~甜!美人撥的葡萄,就是甜~」
「啪——」一聲鞭響,將桌上的水果,美酒打翻在地。
裴東隅左擁右抱的美人們嚇得趕緊跪下,瑟瑟發抖。
華玥國的九公主可是整片丹夷蓋草原上最刁蠻善妒的潑婦,令人聞風喪膽,整個茲夷國的女人見了她,都要繞道而行。
而茲夷國王上卻是最怕這位華玥國九公主,他的王后。
拓跋玲瓏揪起裴東隅的耳朵,完全不顧忌他的身份,誰讓現在的華玥國國盛繁榮呢?有強硬的娘家撐腰,她在茲夷國才可以為所欲為,任由著她的刁蠻性子胡來。
「哎呦……哎呦……王后輕點!」裴東隅哀嚎聲,引得地上跪著的美人們一陣偷笑,竟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
「本宮不過是騎馬出去轉轉而已,你便趁機背著本宮同這些不要臉的狐狸精飲酒作樂!你是膽子夠肥了?!還是最近欠收拾?!」
「哎呦……下次再也不敢了!手……手鬆開!」
「還有下次?!」
「沒了!沒了!這是最後一次!耳朵快斷了!」
拓跋玲瓏揪著他的耳朵走出帳篷,門口遇見大王姐裴疏縵,連忙呼救,「大王姐!大王姐!快救救我!」
誰知,裴疏縵故意將臉側過去,就當沒看見,「突然想起,剛馴服的那匹野馬還沒喂草!瞧本宮這記性,竟然忘了!」
便逃也似的跑了。
「大王姐!大王姐!」
華玥國,郾城。
七夕佳節,俊男才女成雙入對,嬉笑而談,或少女痴羞之態,或初嘗男女之情的甜蜜相視。
「老闆,買三盞花燈。」一位身著暗藍色紗裙的女子駐足在花燈面前。
花燈鋪子老闆取下三盞花燈遞給那女子,一瞧,「喲,姑娘你果然信守承諾!去年說好今年還來照顧生意,你果然來了!」
「自然。」紅唇微揚。
老闆四處瞅了瞅,「就你一人?以前陪你來買花燈的那位男子呢?」
女子一愣,「他有事兒,暫時來不了。」
孤寂落寞的提著手中的花燈,轉身離去。
她身後一名看起來十幾歲的小女孩掏出銀子,遞給花燈鋪老闆。
老闆這才意識到,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
冬去春來。
三月初四,摘星塔。
身著暗藍色紗裙的女子站在摘星塔頂樓,氣喘吁吁。
將腰上的繩子系好之後,慢慢地爬上自己曾經在摘星塔頂開的那個洞,順著梯子爬上塔頂。
一抹殘月,一壺冷酒,一支玉簪,一縷孤影。
清澈靈潔的雙眸凝望著夜空中的追月星,往日說過的話迴響於耳畔。
「如果讓我選,我願作那天上一顆看似不起眼的星星,永遠陪在皎月身邊。」
「月亮很幸運。」
「嗯,你確實很幸運。」
小丫笑靨如花,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華玥國,皇宮,勤政殿。
小丫正埋首垂眸批閱奏章。
自一年前莫西郡那場大戰之後,華玥國皇後娘娘查清當年挑起戰爭的真相,解除了兩國誤會。再以北辰國七公主身份與華帝聯姻,兩國修好,不動干戈。
「我回來了!」殿里忽然傳來熟悉無比的聲音。
小丫猛然抬頭,笑靨如花。
放下沾染硃砂的筆,奔向來人,撲進他的懷裡。
「你總算回來了!」
「想我了?」他戲謔笑問,酥軟的聲音里滿是寵溺。
紅唇之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才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她低頭嬌羞。
誰知他捧著自己的臉,就是一吻,然後再放開她被親得略微紅腫的唇,「現在呢?有沒有想我?」
「好啦,一會兒被人看見你我這副樣子,豈不是有失體統?」小丫摸著自己的唇。
「體統?朕和朕的皇后摟摟抱抱親親舉高高,名正言順,光明正大。」
「你現在是一國之君,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姿儀體態。」
誰知白陌染根本不聽,一把抱起小丫,朝後殿走去。
「陛下!你幹嘛?!放我下來!」小丫在白陌染懷裡張牙舞爪掙扎著。
「此刻就你我二人,叫我夫君。」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不放。」不知為何,白陌染很喜歡看小丫緊張抓狂的樣子。
「你照著嫁衣上的地圖,找到了藍田古國的寶藏了沒?」
「有為夫親自出馬,自然是滿載而歸。」
「藍田古國,好玩兒嗎?美嗎?」那可是她母后的家鄉,她很想去看看。但白陌染說那裡危險重重,不願她隨他一起去冒險。
「美不勝收。有機會,咱們一起去。」
「不僅要去藍田古國,我還想去蜀南,還想再回蘇河城看看,順便再去百曉庄轉轉。」
「好,等迎來咱們想要的太平盛世,我們便去轉一轉。看看天下盛世,大好河山。看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白陌染淺笑道。
「《易陽傳》中的奧秘你參透了沒?」
「裡面有關的治世良方為夫已經謄抄了一份兒,送往北辰。」白陌染淡淡道。
但他仔細研究過,《易陽傳》里,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秘訣。當初他父皇為了《易陽傳》而造下的孽,只不過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還有他對母妃的痴戀。
父皇臨時前,將手中所有的珍珠都交給了自己,而母妃死後,自己得到了剩餘的十顆珍珠,加起來剛好一百零八顆,破解了珍珠上的秘密,得到易陽傳。
更通過佘若雪嫁衣上隱藏的寶藏地圖,找到了藍田古國的寶藏。
當初藍田古國滅亡,兵荒馬亂,藍田國的兩位公主流落民間。而藍田玉煙,身為藍田國大公主,知道藍田古國的寶藏位置。
在佘若雪縫製嫁衣之時,故意將藏寶地圖隱藏在嫁衣的紋路之上,待到合適時機,再告訴若雪。
可惜,這一等,就等了六年。
後來,她告訴了小丫。
繁華的郾城。
白陌染與小丫穿著便服,牽著小手,遊走在人來人往的朝陽街。
身後,身穿鵝黃色紗衣長裙的彎彎側過臉問道,「大師父,您又流口水了,在想什麼呢?」
彎彎心想,莫非大師父又瞧見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辰逸趕緊擼起袖子擦掉嘴角的口水,「你師父我在想,少爺與少夫人琴瑟和諧,恩愛無雙。一起治理天下,成就如今盛世。」
「怎麼了,大師父您羨慕了?」
「羨慕也是羨慕的,但更重要的是,少夫人現在一天忙得,根本沒時間做雞腿啊。為師甚是想念那雞腿的味道,嘖……」這樣一說,口水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大師父您想吃雞腿?」
「想,太想了!」
「大師父回來那日,您房裡是不是放著你喜歡吃的雞腿?」
「嗯,你怎麼知道?」那雞腿的味道簡直棒極了!外酥里嫩,香軟滑口。
「徒兒不僅知道,還知道那雞腿是誰做的。」
「誰做的?難道不是少夫人?」那日的雞腿好吃到他從未懷疑過,那不是少夫人做的。
「當然不是。」彎彎笑道。
「那是誰?」
「是……」
「是誰啊?快告訴大師父。」他決定了,他一定要將這個會做雞腿的人,一輩子留在身邊。
「是二師父。」
「如風?」辰逸露出他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意。
一家茶肆門前圍滿了人,堂上有一說書先生,正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激昂頓挫的講著帝后的故事。
而堂下百姓,個個聽得是津津有味。
「話說,當年在莫西郡城門外,北辰將士兵臨城下。咱們的皇後娘娘精通毒理,為陛下把脈,發現他脈搏逐漸變弱。生命垂危之際,用銀針紮下他的起死回生穴,封住了他的血脈,保住性命。」
「不對呀,咱們皇後娘娘精通的是毒理,不是醫術啊?」堂下有人疑問道。
說書先生睥睨那人一眼,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這你就有所不知,咱們皇後娘娘雖醫術不精,但好歹也是醫仙的徒弟!就算再不濟,也比一般的大夫醫術高明啊!」
「是啊!」
「對呀,傳說中的醫仙,可厲害了!」堂下附和聲一片。
「咱們接著說,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北軍破城在即。皇後娘娘急中生智,只好假裝咱們陛下已薨,故意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咱們的皇後娘娘想以情打動北辰士兵,再加上她乃是北辰國天命之女的身份,北辰將士不敢上前繼續攻城。北辰太子急於立功,拔刀指向咱們的皇後娘娘,但咱們的皇後娘娘臨危不懼,處變不驚,寧死不讓。」
「情況變得愈加危機,兩方僵持不下。這時,意料之外的是——」說到精彩之處,他還故意清清嗓子,吊人胃口。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百姓紛紛疑問道。
「北辰太子身邊的親信,卻在那種情況,誅殺了北辰太子,隨後自刎。」
「這是為何?」
「他難道是咱們華玥國潛伏在北辰太子身邊的細作?」有人疑惑道。
「非也!非也!」
「那是為何?」
「這或許是一個迷。有人揣測說,他是因為不忍百姓受戰亂之苦,殺了有意挑起戰爭的北辰太子,平息戰事;也有人說,他是為情。」
「為情?」
「莫非他喜歡北辰太子的女人?」
「又或者……他中意太子,因愛生恨?」
「非也,非也!」
「那是什麼?」
「據說,他心中一直愛慕北辰煞星,而北辰煞星,當眾被北辰太子親手砍下四肢,十分凄慘。他便因此恨上了北辰太子,故而在那時,趁著北辰太子不注意,將他誅殺。」
「後來呢?」
「後來,咱們的援軍到了,局勢立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咱們的皇後娘娘面不改色吩咐當時的章將軍,不許再動干戈。一場惡戰,硬生生被阻止了下來。」
「好!」
「好!」堂下一群人拍掌叫好。
「若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後娘娘當時沒有趕到莫西郡城門外,沒有上演那場生離死別的苦情戲,那麼北辰太子攻破莫西郡城門。屆時,必將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戮與殺害啊!」
「幸好皇後娘娘趕來!」
「好!」
「好……」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正是因為這場苦情戲,真情打動了北辰將士。回北辰后,此事在民間口口相傳,北辰天命之女與華帝之間的凄美虐戀就此傳開。」
「虐戀?」
「什麼虐戀?」
「這是一段凄涼唯美的曠世絕戀。然而最開始的開始,還要從那裡說起。」
「哪裡?」
說書先生用手捋著他的鬍鬚,「欲聽帝后虐戀,請聽下回分解。」
「哎呀!」
「又買關子,吊人胃口!」堂下之人紛紛埋怨。
「哎~門口記得給錢啊!」
「下次帶足了銀子來聽~」
堂下某個隱秘的角落,某個白衣男子冷冷道:「辰逸,賞!」
「是,少爺。」辰逸丟出一錠白銀,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收賞錢的盤子里。
說書先生見這麼大一錠銀子,嘴咧開,笑得合不攏,「謝謝這位公子!謝謝這位公子!」
白陌染牽起身旁一位身著蔚藍色紗衣長裙女子的手,走出茶肆。
「幾位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啊!」說書先生恭敬道,心想著種大手筆的聽客,真是難得一見啊!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夫人,你如今在百姓中的威望更勝為夫。」白陌染調侃道。
「不過是說書之人,誇大其詞,這你也信?」小丫淡淡笑道。
「信,他說的全是事實。憑夫人一人之力,阻止了一場惡戰。如今這太平盛世,唯你功勞最大。為夫能娶到你,真是何其有幸。」
「那夫君該怎麼獎勵我?」小丫莞爾一笑。
白陌染忽然瞧見身旁走過賣糖葫蘆的人,便取下一串糖葫蘆,笑著遞給小丫,「喏,獎勵夫人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小丫接過他手中的糖葫蘆,笑靨如花。
他依然緊緊握著她的手,他的掌心依然是那般溫暖,愜意。
她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心中更是甜如蜜。
十指相扣,並肩攜手,遊走在他們期待已久的繁華盛世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