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約

黑暗的角落中，一名小男孩無聲的哭泣著。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彷彿是一隻被遺棄在陌生人群中的小狗，孤獨而又恐懼。

嘩。

一聲清脆的破響，淡淡的綠光出現在小男孩的頭頂，映照著小男孩臉頰上那顆晶瑩的淚珠，點點的光亮如同重重陰霾之後的陽光照亮了整個世界。

「你。你是誰？」

小男孩慌慌張張的擦拭著淚水，眼神惶恐的看了看四周。巨大的衣櫃，蓬鬆的大床，精緻的傢具，還有那個比他高上幾倍的巨型書架。

這是他的房間。

卻也是一個熟悉而又冰冷的牢籠。

小男孩緊張的內心漸漸放緩，隨即自嘲般的笑了笑，又再次重新蜷縮回了角落之中，就連那隻從綠光之中出現的小精靈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淡綠色的光芒似乎暗淡了些許，在小男孩身上的光亮漸漸消失，彷彿他又將投身於黑暗的懷抱之中。

「和我簽訂契約吧。」

黑暗彷彿顫動了一下，小男孩緩緩抬起了茫然的雙眼，一絲光亮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隨即又漸漸隱了下去。

「我是一個廢物。我已經被證實……無法簽訂任何元素系的虛靈了。」

說到這的小男孩已經重新低下頭，就連聲音都已經模糊不清。

「你還是走吧，如果……來了……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綠光中的小精靈輕輕舞動著身後的四片薄翼，靜靜的看著角落中的小男孩，彷彿在看透他的靈魂一般。點點螢光從她翠綠的公主裙上亮起，隨即她彷彿發現什麼一般，轉過身，輕輕落在了那巨大的書櫃最上層。

她纖細小手輕輕落在了一本暗綠色的書籍之上——《第三世界，精靈之森》

「你不想復仇嗎？那些欺騙，傷害，奚落你的人？」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小男孩的耳邊輕輕迴響，他抬起頭有些不解的看向那隻依然呆在這裡的小精靈。要知道，無論何種屬性的小精靈，它們在暗影星都是最珍貴的物種，只要能簽訂一隻，讓它們成為自己的『虛靈』，那麼無論自身原本有多差勁，只要稍微努力一下，那他未來的成就絕對會是最頂尖的那部分人。

因為在這個看資質與天賦的世界里，只有簽訂一隻強大的虛靈，才有可能衝破自身資質所帶來的壁壘，達到更高的高峰。而所有元素系中，小精靈的成長性和輔助性是最為優秀的存在，加之後期成長為大精靈所擁有的超強元素戰力。

使得第三世界丶精靈之森剛剛被暗影星攻佔下來，精靈之森的小精靈就完全不見了蹤跡，只剩下那些類人類的精靈。但這些如同人類一般的中立種族是無法成為虛靈的，更別說是為契約者增持元素之力。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市面上所流通的小精靈不論天賦如何，每一隻都被拍賣出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天價。

「為什麼要復仇呢？」

雖然不明白這隻小精靈為什麼不逃，但小男孩想了想還是認真的回答道：「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是我太笨了，無論是被欺騙還是背叛。如果我有那個能力，他們也不會離我而去。所有要怪，還是怪我自己沒用。」

「如果你有能力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什麼？」

「人心是會變得。」

「人心為什麼會變？人不是除了身高和樣貌，其他的一切都是固定的嗎？」

站在書架上的小精靈愣了愣，看著小男孩一臉認真的表情，忽然捂著肚子『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小男孩困惑的看著笑彎了腰的小精靈，疑惑道：「人的一切都是神靈的恩賜，不論身體里的每一個組織，還是天賦資質……」

小男孩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後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書架上的小精靈認真的說道：「所有一切都是註定的，人心是不會變的！」

「人心不會變？」笑夠了的小精靈輕輕飛到小男孩的面前，看著那張稚嫩的臉龐反問道：「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麼是人心嗎？」

「人心可以指心臟，為人類提供生存的動力，也可以指人的情感、意願、願望等，是指人內心中最真實的意識情感。這是內心最真實的東西，怎麼會變呢？」

「最真實？哈哈哈哈！那麼你告訴我，你的情感、意願、願望又是什麼呢？」

「我的情感、意願、願望？」小男孩愣了愣，彷彿從來沒有想過一般。

小精靈緊盯著小男孩的臉龐，認真的問道：「是的，你內心最真實的意識情感，你最渴望的願望。」

從兒時的第一個玩具，到三歲時的天賦測試，再到五歲時的元素親和測試……

那一雙雙失望的眼神重重敲打在他那並不強大的內心中，就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廢物！他就是一個廢物！」

「天族怎麼會有這麼廢物的一個人？」

「聽說了嗎？他的元素親和度竟然是零！」

「我記得他母親好像還花了數十萬魂點才請到一隻水精靈幫他改善體質，結果~嘖嘖嘖~」

「完了！怎麼和這個廢物分到了一組？」

「我們去找風哥幫忙吧。」

「聽說了嗎？那個廢物竟然沒通過七歲的祭天禮！」

「真可憐，天族有史以來這是第一次嫡系子嗣沒通過祭天禮吧。」

「你是沒瞧見當時大長老的臉色有多難看，如果不是他的父母對天族還有些貢獻，以大眾臉的脾氣絕對會一巴掌拍死這個廢物。但即便饒他不死，以天族的族規也絕對容不下他，到時候他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逐出天族的嫡系了。」

「呵呵呵，應該是了，畢竟天族從不收留廢物。」

廢物。廢物。廢物。

『砰』地一聲。小男孩眼前的畫面如同鏡子破碎一般，化作了點點零星的玻璃殘渣。在那殘渣之上，一副副鮮明的畫面碎片上跳動著。

那是一片漆黑的山洞，舉著火把的小男孩奮力的奔跑著，身後是一隻骨瘦如柴的惡犬。雙方奔跑的速度都並不算快，但只要小男孩一停下來，後面的惡犬就一定可以撲到他的身前。

這是一場意志的較量，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然而就在此時，小男孩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了痛呼，一名小女孩正趴倒在地上，膝蓋上的褲子已經鮮紅一片。

「不要。不要過來！」

小女孩驚恐的神情充斥著小男孩的眼球，他突然發了瘋一般反身沖向了身後的惡犬，揮舞著手中的火把狠狠砸在了惡犬的頭上……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

手上腿上被咬了好幾口的小男孩掙扎著爬了起來，重新點燃了火把。山洞中依然漆黑，冰冷，沒有惡犬，也沒有小女孩。只有一個孤獨的身影，用那還算完好的手臂舉著火把撐著牆壁，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嘩啦。

記憶的碎片掉落在地，小男孩眼中的景象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半空中那隻巴掌大的小精靈笑吟吟的看著他，輕鬆說道：

「如果你不回頭，你只要跑過那個女孩，你就一定能找到山洞中最後一個祭品，從而完成你們那所謂的祭天禮。如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選擇逞英雄救她嗎？」

小男孩臉一紅，有些結巴的說道：「我。我才不是逞英雄！也不是為了救她！我。我。我是跑累了！我就是看那隻狗不爽！對！就是看那隻狗不爽！一直在我屁股後面叫叫叫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精靈雙手抱腹，笑的都直不起腰。「就你那樣？還不是逞英雄？」

「不是！」

小男孩賭氣般的扭過頭，不再看向小精靈。

小精靈樂呵呵的飛向前，停在小男孩的面前，笑道：「人生千萬條道路你選擇了最笨的。」

小男孩嘴唇微張，想反駁，卻又有些惱怒的閉上嘴，準備以無聲的抗議去否認她說的。

「難道你不承認自己逞英雄是最笨的選擇？」

小男孩鼻子一『哼』，抬頭看向天花板，以不削的姿態反駁著小精靈的話語。

「呵。還傲嬌起來了。」小精靈笑著飛到小男孩的眼前，看著那雙純凈無邪的雙眼她忽然沉默了一會，語氣略帶憂傷的說道：「或許你和他真的不一樣吧。」

聽見小精靈那低沉的聲音，剛剛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說話的小男孩，看著小精靈憂傷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是指誰？」

「哈哈哈！你還是說話了吧！」

小男孩一下子傻眼了，看著眼前那隻叉著腰得意洋洋地小精靈竟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等他反應過來是被小精靈套路了之後，小男孩雙手抱胸氣鼓鼓的坐在了地上。臉上就差寫著『不高興，別惹我，我絕對不會再和你說話了』。

這活寶一般的表情又使得小精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時間緊迫，我就問你一句。」好一會才止住笑意的小精靈，看著小男孩的眼睛鄭重道：「你內心最渴望的是什麼？」

一股無形的力量漸漸從小精靈身上散發出來，原本篤定不在理會她的小男孩忽然神志開始恍惚起來，嘴裡不由自主的發出夢囈般的聲音。

「我最渴望……」

在這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下，小男孩的整間房屋發生了細微的扭曲，即使此時有人不小心闖入這間房間也不會發現這裡有任何的異常。

許久過後。

「是嗎。」

扭曲的力量漸漸平息下來，靜靜立在半空中的小精靈看著躺在地上陷入沉睡的小男孩陷入了沉思，隨即微笑道：「那麼簽訂契約吧。笨主人。」

翠綠色的光芒忽然從小男孩的身下升起，除了小男孩與小精靈以外的其他事物在這一刻全部化作了虛無。

小男孩身下的光芒以他為中心迅速構建出一道巨大的魔法陣，同時，小精靈頭頂的綠色長發飄落了一根。輕輕飄落在魔法陣上髮絲如同變魔術般化作了一小段枝葉，在這瞬間那一段枝葉如同生根發芽一般，將原本空曠的魔法陣剎那間勾勒出精美的樹藤與花朵。

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精靈慢慢閉上了雙眼，在她的身後，一道美麗的身影緩緩具現而出。那精緻的五官噙著溫和的笑容，如同聖母一般的光輝灑在小精靈與小男孩的身上。

美麗的虛影伸出雙手，輕輕將小男孩捧起抱在懷中。柔和的光芒緊緊包裹著小精靈與小男孩，地上的花藤輕輕搖曳著，點點的綠色星光飄向光團中央的兩人。

許久之後，地上的花藤枯萎化作了塵埃，而半空中那道美麗的虛影也緩緩飄散而去，只留下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與他手背上一閃而過的精緻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