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痴心不改
(一)
今日已記不得是自己因故逗留在天台山上的第幾日了,碧瑤她終於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自天荒之境中出來,在大司命眼前一身霓裳飄然的盈盈現身,但是這顯見的也確是未曾讓大司命一時之間怎樣不可思議的受寵若驚,因為二人現下身份,已經再難重回昔日清風天上的那樣高貴威嚴和叛逆挑釁,那時,他是清風天上的威嚴尊神,她是東海鮫族中的尊貴公主,她為了盜取玉鑰毫不吝惜的丟卻了身為一族公主的一切嬌寵高傲,甚至不惜以自己的一身清白對他苦心設計,他知道能讓鮫人一族中的尊貴公主心甘情願的淪落至此自然只是因為自己手中那把天荒之境封印的破封玉鑰,畢竟,對三界芸芸眾生中的任何一個而言,自己的家人,戀人,族人是塵世間唯一三樣能夠讓自己為此放棄一些驕傲尊嚴的最重要存在。
所以後來,大司命在清風天上果斷下諭賜死了她,身為清風天上執掌天道法則的尊神大司命,在他近乎是和天地齊壽的亘古歲月中,他深知只要自己在一念私心之下一步行錯,天道法則即會隨之偏離正道,他並非當真無私,卻因為天道法則,在那一刻,只能果斷選擇對她無私,但是,當真是那樣的嗎,既然無私,為何卻執意要等她將孩子在忘憂宮中生下,當真只是因為她肚中孩兒甚是無辜,還是因為她肚中所孕,本即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至少那時候,她在忘憂宮中只是能夠多活一天算是一天而已,人間判死之人還可等到秋後問斬,更何況一個忘憂宮中身懷六甲之人。
其實他知道在盜取玉鑰計劃徹底被破壞殆盡之後,她是非常不情願在忘憂宮中將肚子里這個孩子給順利生下來的,為此她甚至悄悄在忘憂宮中尋找過滑胎丹藥,此舉當時也確是讓大司命在心中很是傷感無奈,她只知道他要殺她,為了清風天上的執法公正殺她,卻不知他那時已經私下裡替她安排好了轉世投胎時的一切,只是這一切終不是她心中最需要的,不然她後來也不會一直待在忉利天上,雖然她在忉利天上的那個師父卻倒當真是待她不錯,但是縱然如此,她最後也一樣要老老實實的回來中原,因為誰人不知,忉利天上那群神仙,各個都是一百個老婆也不嫌多的,甚至,他們自來習慣男女之間相互廝混,也管不得什麼神仙妖精,凡夫魔女,只要慾念一起,什麼天規天條,清規戒律,連鬼都唬不了的玩意還想能唬住誰,據大司命所知,莫說是男男女女之間,忉利天上兩個男神一不小心生出孩子來都是件可以公然昭告三界的尋常事情,碧瑤若是當真想要在忉利天上安身立命,那才真是發了失心瘋了。
但是,她即是現下已經回來天台山上又能怎樣,哪個女人會願意再繼續待在一個當初親口下諭賜死自己的男人身邊,離開他,她也一樣還是從前那個尊貴驕傲的鮫族公主,而且既然東皇一脈現下已經落魄至此,她眼下就是想要立刻再嫁他人,也完全不必顧忌自己這個已經淪落凡塵多年的落魄前夫。
男人當真是只有淪落到一無所有的慘淡境地心中才會時時想起那個曾經在自己身邊百般遷就的嫵媚女子,尤其是,他們二人之間至少還有一樣斬不斷的牽絆,那就是他們之間畢竟是一起有過一個親生女兒的,看在女兒份上,自己這段時日里在天台山上倒是一直和她這個鮫族公主勉強維持著一副各不相干,相安無事的尷尬場面。
但是蒹葭平日里本來就更加喜歡多逗留在妖皇山上一些,自從東皇一脈遭劫,蒹葭她就一直流落人間,她在人間和一眾仙精妖孽廝混已久,現下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這個親爹,知道他要來天台山上,就一早躲去了妖皇山上,左不過是怕自己將她給按在齊雲山上修鍊,她自幼在清風天上時就貪玩成性,有了花裳之後,脾氣性子倒是一點沒改,不過這也難怪,花裳又並非當真是她懷胎十月所生,說到底,這孩子其實也一樣算是被兩個男人生下來的,雖然聖源樹神是無情眾生,樹上結個果子本是尋常之事,但是在大司命心裡,他畢竟是個男的,總該想辦法讓花裳她褪去聖源樹神血脈,承襲蒹葭血脈才是,不然她何時才能真正回歸東皇一脈神女名位,她現今在天台山上的任何一樣肆意任性之舉,說到底,也不過只是因為她自來只將自己給當成了一個自幼在天荒之境中嬌寵任性的魔界妖女,而非是東皇一脈統御天地萬物,普渡三界蒼生的尊貴神女,雖然當神女的代價,對她而言,確是有些太大,但總還不至於到一點不能忍受的苛酷地步。
(二)
花裳自來不是個只知在天台山上肆意任性的蠢笨妖女,畢竟連元始天尊當日在天台山上都非要開口稱她一句仙子不可的,所以大司命心裡那點心思算計,自然是半點隱瞞不過花裳的一雙橫波流轉的深湛眸子的,但是想要讓她心甘情願的回歸東皇一脈,擔負起一個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神女責任,至少是在現下,花裳以為大司命他還真的有些是在心裡算計的有些太過火了,而且是非常分外的有些十分太過火了,東皇一脈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慘淡下場早已經成為了三界蒼生眼中一個天大笑話,誰不知道天庭上的神仙若是哪一日里當真法力盡失風塵落魄起來,那可是連人間一個法力低微的雜毛小妖都不如的,雲中君只是有幸被元始天尊看中想要收在座下,不然天帝老兒又豈會輕易放過他的,但是除此之外,元始天尊怕是也沒什麼閑心再去管誰的了,既然如此,自己又為什麼非要去按照三界眾生意願心甘情願的去當一個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勞什子神女,只因為如此可以平白為三界蒼生帶來很大好處,畢竟身為神女,對三界蒼生自來只能是予取予求,有求必應的,但是這樣的三界蒼生是不是也未免太過自私,憑什麼為了你們的予取予求有求必應,本宮就一定要犧牲自己眼下可以天經地義的擁有和享受的一切逍遙自在和嬌寵任性,去當那個隨時可能因為失去利用價值而被三界蒼生翻臉無情的一腳踢開的勞什子神女,而且至少是在現下,花裳心中還是非常清楚明白的,不管是清塵還是流鳶,他們二人能夠經日里簇擁在自己身邊爭風吃醋,獻媚爭寵,可不是因為自己是什麼慈悲為懷普渡眾生的尊貴神女,畢竟他們二人的生母一個是神女夕顏,一個是神女湘妃,二人總不至於還想要再弄個神女花裳回家供著,所以在他們二人眼中,還是妖女花裳更加千嬌百媚的讓人神魂顛倒驚心動魄一些。
花裳知道這也是眼下大司命他在天台山上最看不慣自己的一樁罪過,但是那又怎樣,他連替自己生過孩子的碧瑤娘娘都能親下口諭賜死,都天道無私到這樣地步了,這個名義上的外公,借花裳八個膽子,她也斷然不敢隨意親近他身邊一步,而且,也本自無甚必要,因為碧瑤娘娘是決計不會輕易縱容大司命在天台山上這樣明目張胆的心思算計的,畢竟,當初在清風天上,碧瑤娘娘就從來沒有在心中動過一絲絲想要為了大司命褪卻妖身修成神女的痴心念頭,畢竟雖然都說是凡人對天神的偏愛有恃無恐,妖魔卻對此苦苦仰望卻求而不得,但是你卻總該知道這樣的苦苦仰望和求而不得到底是他自己本身還是他那個光彩榮耀的尊貴天神名分,若是有一天他落魄了,你還能似之前那般對他苦苦仰望求而不得的嘛,所以,天神得到的愛和仰望中到底有多少虛情假意,現下怕是也只有大司命自己心裡最為一清二楚,從私心上說,花裳心裡一直是不願意看見碧瑤娘娘對大司命怎樣藕斷絲連舊情難忘的,因為像大司命這樣自以為是的男人,心裡一定是很堅定不移的以為將自己給送去上清天上去當小道姑子才是眼下能夠護自己一世無憂的最好辦法。
所以花裳這段時日里在天台山上最不惜一切的事情就是拼盡全力的在碧瑤娘娘跟前試探她對大司命心意,但是對碧瑤而言,眼下卻是有另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在等著她斟酌處治,因為聖源樹神塵水清逸這幾日里要短暫閉關,但是前日里天台山下卻無端跑來一個名叫芙兒的小蚌精,這小蚌精在天台山下被巡山小妖發現時已經是瘦弱不堪神識錯亂了,但是碧瑤卻一向只是勉強懂些醫治療傷之術,經過幾日休養,這個小蚌精看起來神識已然清醒恢復過來,但是身子卻還是需要再卧榻多調養幾日才是,好在蚌族之皇塵水雲滄近日裡也一直逗留在天台山上,在這個芙兒身子稍好一些時,碧瑤自然也就順勢將這個芙兒給帶去了塵水雲滄眼前,但是誰想到此舉確是當真替天台山無故招惹出來一樁很大麻煩,因為芙兒身上所受傷害,被塵水雲滄他一眼看出來是凌霄殿一派功法所致,塵水雲滄既然身為蚌族之皇,自然有他自己的各樣消息情報來源,因此上很快查到了那個天帝老兒在蟠桃園中豢養著的那隻雜毛猴子身上,關於那隻雜毛猴子,雖然那天帝老兒一直以為是家醜不可外揚,但是三界中其實早就已經開始私下傳言那隻雜毛猴子其實就是天帝老兒和蟠桃園中一隻母猴所生,這一下可是徹底惹怒了塵水雲滄,當即回去妖皇山上挑唆青狐一族和天柱山結盟,尋個適當時機一起打上無極天去,因為天台山和妖皇山一直私交甚深,碧瑤娘娘生怕天台山再一次被那個天帝老兒盯上,畢竟當日天台山是因為魔主偏巧是雲中君尊神才有幸逃過一劫,但是這一次,僅憑自己和聖源樹神二人之力,只怕是很難讓天荒之境中的眾妖在天柱山一派和天帝老兒的相互仇殺中全身而退,所以眼下大司命的事情,碧瑤已經是在心裡確是有些再顧不得了,畢竟,鮫人一族現下也已經決定要和天荒之境一起同生共死,當更加緊急和重要的事情需要被一個女人一力承擔起來時,心中的那個男人也只能是暫時被擱置在一邊,畢竟一旦母族覆滅,任何一個男人的愛對自己而言,都只是一分高高在上的驕傲施捨,即是這個男人是大司命,一切又當真能變得怎樣?
(三)
雖然當日天台山上那場仙妖大戰後來因為元始天尊橫加出手而不了了之,但是花裳可自來沒以為當初以天荒之境戰力會輕易輸給那被幾隻上古凶獸追的丟盔棄甲的十萬天兵天將,所以這一次就算是天台山上再次開戰,花裳也以為以天荒之境現下戰力也是一樣可以不必要有任何擔心的,而且大不了最後還是讓雲中君他去開口求一求元始天尊出手相助,再怎麼說,天荒之境中的妖精這些時日來也是一直未曾下山殺生傷命的啊,不然以那個曇華聖尊的性子,又怎會容忍流鳶這些時日以來寸步不離的賴在天台山上,雖然流鳶自來只是曇華山上的一個俗家弟子,但是即是湘君心中不甚在意,曇華聖尊也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任他淪入魔道的,不過師父到底只是師父,流鳶自從知道自己身世之後,對這個曇華聖尊的任何言語教誨差不多也全數只當成是耳邊風了,只是若是曇華聖尊口中言詞當真並無什麼太大過錯,花裳以為流鳶還是大可不必對曇華聖尊這樣大逆不道的衝動叛逆的,因為這樣的衝動叛逆,眼下看來卻已經成為花裳心中一個不可理喻的天大麻煩,那就是這個流鳶他一直這樣執迷不悔的賴在天台山上的一個最充分理由,就是他自以為喜歡她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從來和她本身無關,他希望她可以一直這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喜歡和愛,就只將他給當成一個信奉他的信徒即可,不需要感激,不需要虧欠,不需要感動,不需要回報,他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她不要主動開口將他給從天台山上趕走。
花裳可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在他身上作了什麼孽了,只不過是替他好心換了幾次傷葯,還惹得他師父前來天荒之境外跳腳踢門,然後他就開始想盡辦法的賴在自己身邊,連他大師兄前來勸他都不肯聽,只是不知為何,他大師兄近來卻倒是未曾再來天台山上一次,本來花裳以為流鳶心裡該是為此很高興的才對,但是不知為何,流鳶這幾日里卻反倒是因為一直不見師兄前來而感覺到心裡非常惶惶不安,很不自在,果然還是很怕師兄將他棄了,只是他這個師兄自來半仙半妖,半正半邪的,在江湖上也一直行蹤不定,所以出於好心,花裳在仔細斟酌幾日之後,終於還是開口勸說流鳶,「不管怎樣,現下你師兄他腦袋上還頂著擅自破封鳶花花境這個罪名,雖然自從鳶花花境解封之後,天庭也一直沒怎麼追究此事,但是也說不定天庭是想藉此恩惠順勢做個便宜人情,拉攏鳶花花境中的臣民人心,但是這樣的便宜人情又當真豈是平白施捨,若是有一日天庭讓鳶花花境中的朝臣百姓做個選擇,若是不將你師兄交給天庭處治,就立刻將鳶花花境給從新封印起來,你以為到時候你師兄下場將會如何?」她問。
「所以,你覺得我現在應該立刻下山去尋他?」沐花流鳶微微有些嗔怪的看著她問,「和他相比混江湖的本事,我的道行可是差了不止一個鳶花花境太子名分,他是能翻手禍亂三界的人,絕對不會將自己給淪落到這樣眾叛親離地步,」他說。
「但是你現下也至少該知道他此時此刻到底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他是你師兄,若是當真一切風平浪靜,怕是你也不至於一連幾日心慌意亂,渾身不自在到連手中茶盞都攥不安穩,」花裳無奈,「其實你本來就是湘君和湘妃兩位天庭尊神之子,生來的天人感應總是不會錯的,只是你一直不相信你師兄他此時又隱身在江湖紛亂中在暗中伺機算計著什麼而已,因為你很怕你在你師兄心中的分量永世比不過他心中那些權衡算計,」她說。
「他好歹也是鳶花花境太子,心性當然不是那些尋常凡夫百姓可比,」流鳶聽了花裳口中這樣言詞就好像是被瞬間戳中心事一般,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各自拖家帶口的師兄弟還能當真維持幾年情分,天下無不散筵席,什麼情分到了最後不是一樣橋歸橋路歸路,塵歸塵土歸土,他現下心中到底是在算計什麼,即是不願意對我明言相告,我又何必如此多此一舉的去四處尋他,三界之大,你以為他這麼多年在江湖上沒有自己的隱藏勢力,而且無情一脈亘古以來,自來只是和雲中君牽絆甚深,和我父母自來沒什麼太大交情,我父母只是湘水之神,出了楚地無人在意,雲中君可是恩澤三界的雲雨之神,師兄他現下即是當真禍亂三界,怕是也只有雲中君才有本事將他降服,你現在這樣的急急趕我下山,倒不妨先去問問逝水清塵,問他願不願意替他父親去江湖上找找這位鳶花花境太子,」他說。
「哼,既然如此,那你們二人也可以現在立刻一起下山去三界中尋人,你師兄他當初在天台山上也是明確說過鳶花花境之前受過雲中君恩惠的,你也知道,天荒之境現下還在一直被天庭盯著,本宮只是不想你師兄在現下這樣時刻節外生枝,替天荒之境惹來麻煩,但是他倏忽之間這樣一反常態的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樣長時間未曾在天台山上現身,莫說是你,就連本宮心裡也緊跟著開始莫名其妙的驚惶失措起來了,」花裳氣急之下微微有些嗔怒的含眸看在他臉上,「哼,若說是惹麻煩,你可曾忘了當日天台山上那場仙妖大戰,你爹爹還曾站在天兵天將一邊,」她說。
(四)
雖然心中一直對花裳以這樣借口趕自己下山很是耿耿於懷,忿忿不平,但是流鳶心中卻也一直知道眼下自己確是應該儘快在三界中尋到師兄蹤跡,因為若是師兄他現下當真沒有隱身在紛亂江湖中暗中算計什麼,自己心中是決計不會這樣莫名其妙的驚惶不安,心慌意亂的,師兄的本事流鳶心中自然知道,身為鳶花花境太子,師兄他自然是最有擔當不過的,若非為了解封鳶花花境,他當日也不會在曇華山上這樣費盡心機的算計自己心甘情願替他下毒弒師,流鳶倒是一直不知自己當日對師父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為何卻還可十分輕易的就逃脫嚴懲,得到原諒,許是因為母親顏面,許是因為師父好*性,許是因為父親尊位,許是因為自己確是不值得師父為此破戒動殺,但是最重要的一點,自然是師兄他當日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他存心引誘哄騙,師兄自來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也自來慣於一人做事一人承擔,決計不會無端牽連他人,所以其實,流鳶以為自己心裡卻倒是很喜歡師兄他的行事手段和脾氣性子的,曇華山上昔日里也曾有門下弟子行止不端,結伴下山去盜取左近村鎮中的店家財物,倒不是因為曇華山上時常虧待他們月例銀子,而是有些人貪圖別人財物本性難改,只是其中一些門下弟子還算是守江湖規矩,每次只將盜得財物揣在自己懷中,不牽連他人,而另外一些門下弟子因為性子卑劣,每次都將盜得財物揣在一起下山的同伴懷中,甚至誘騙同伴動手,自己躲在外面望風,這樣即是事情敗露,也可將罪名全數推在那些被他誘騙下山的同伴身上,自己落得清白名聲,但是奇怪的是,師尊卻時常對這樣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主動出面替那些被誘騙誣陷的門下弟子當眾主持公道,還他們清白,師尊對此的解釋是世上無人有義務保護誰人一生一世,那些被誘騙誣陷的門人弟子必須學會自己面對和解決此事,不然即是這一次替他們主持了公道,那下一次呢,人總不能一輩子依賴別人替你主持公道活著,求人畢竟不如求己,師父從不介意門下弟子對待世道不公時行事兇狠殘暴一些,因為誰人都知道這世上有些惡人本是不可教導的,既然不可教導,那就只能一刀下去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了。
所以其實師尊他自來在心中即是很偏愛大師兄的,許是因為大師兄的性子多少有些師尊他年少輕狂時的浪蕩影子,相比之下,連流鳶自己都以為自己之前在曇華山上時確是自幼有些太過乖巧溫順,端莊安靜了,興許這樣的乖巧溫順和端莊安靜,在師尊眼中還是有些像極了一個清冷高傲的東皇一脈尊神,這樣的清冷高傲自然是時時提醒著師尊眼前這個被師尊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座下弟子,其實是一個他心中即羨慕之極又嫉恨之極的男人的血脈,但是即是如此,師尊他在心中也一直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因為只要自己在曇華山上一切無憂,師尊他總可以在自己母妃跟前好好驕傲得意一番,只是說實話,流鳶心中其實是自來不願意師尊他在自己母妃跟前怎樣驕傲得意的,畢竟,自己現下還不以為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很讓人討厭的人呢。
所以,其實自己現下這樣心急如焚的在江湖上尋找師兄蹤跡其實說到底還是稍稍有自己一點私心的才對,若是大師兄可以長年安分守己的待在曇華山上,師尊他愛慕自己母妃的心思是不是就會漸漸清淡下去,雖然流鳶心中自來知道師尊他從來不是個為了將自己喜歡的女人據為己有不擇手段之人,但是也確是不願意師尊他永世擺脫不掉對母妃的愛慕之心,因為那滋味確是不是很好受的,這一點流鳶現下心中可是比誰人都要清楚的,因為他現下也正是這樣難以自控的瘋狂愛慕著花裳,即是知道花裳她早已心有所屬,也仍然是一日不肯放棄,他對她的愛其實是很自私的,流鳶知道,因為若他真的愛她,本不該像現在這樣因為始終得不到她而感覺到自己這一生一世已經再無任何活著的價值和真意,若愛她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得到欲求已久的幸福愉快,這樣的愛當然是這世上最自私的愛,但是流鳶自己卻自來以為既然自己是東皇一脈子弟,而天地萬物當初又是被東皇一脈化生而成,那自己當然也當得起三界少主這個名分,一個三界少主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自私任性一次又能怎樣,身為湘君和湘妃二位尊神之子,自己這個三界少主難道連為了花裳年少輕狂一次的權力都沒有的嘛,左右自己是師父教出來的弟子,不管自己現在心中到底是對花裳是怎樣一番心思,父親也只會將這筆賬給一併算在師父頭上,以為是師父教壞自己的,其實讓師父和父親為此劍拔弩張一段時日也好,母親為了二人不當真鬧出什麼亂子,必須在二人跟前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現在心裡到底更加愛誰一些,流鳶自認為自己和花裳不一樣,自己這輩子可是一點也不希望自己有兩個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