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前月下
若谷點了頭表示認可便要退下去,沈妄拉住了她。
「今天食言沒帶你出去,給你放半天假,出去走走。」
「不……」
「想買什麼就買,只要你不是買房子,這一點錢我還是有。」沈妄堵了他的話。
這時候林聚拿著一包什麼東西溜了進來,沈妄順手指了指他,道:「可以叫林聚帶你去我們方才去過的地方。」
「去哪?」林聚探頭探腦。
「你拿的什麼?」沈妄沒回答,反倒問起他來。
「杏仁酥,嘿嘿。」林聚揚起手中的紙包,笑得一臉淳樸。
太子府再小氣也不會缺了他們這些東西啊,沈妄無奈地搖頭。
「往後想吃什麼便說是我要吃,不要再鬼鬼祟祟的了。」
此時的沈妄還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隨口給他行了個方便。
「小主真好心。」林聚滿足地吃著糕點,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別好像跟了我連飯都吃不飽了。」
沈妄又扶著額頭笑了笑,看到若谷亦抿著嘴,雙頰露出兩個淺淺酒窩,心情愈發好了。
「好了好了,現在陪若谷出去逛逛,你也該置辦幾身好行頭了。」
沈妄說著走到柜子邊翻找一番,遞給二人幾張銀票。
林聚喜滋滋地的接過錢,扯著若谷飛快跑了出去。
若水此時還在認真地忙碌著,殊不知這本就是件可做可不做的活計。
這樣一天過得極快,沈妄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啃筆頭啃到睡著,睡了醒,醒了睡,反覆到天黑,林聚和若谷可算回來了。
「小主,看我們買了什麼?」林聚興高采烈地跑上前。
沈妄揉了揉惺忪睡眼,定睛一看,倆人並不是想象中的滿載而歸。
沈妄撐著桌子站起來,「錢是掉了?」
林聚笑容僵了僵,站在他身後的若谷走上前,補充道:「買了件稱手……呃……好看的武器,還有一身衣服。」
「……」沈妄愣在原地,定定望著一襲白衣的若谷。
「若谷小兄弟這是什麼話,我是看這武器與這衣裳相配,你往常裝扮真是白瞎了你一身的好輕功,要這樣穿,才顯出大俠風範。」
倒也是,若谷一直穿著練功服,頭髮簡單的半束半披擋著臉,永遠站在角落一聲不吭。
「我只會輕功,不是大俠。」
「噗嗤——」沈妄笑出了聲。
「……我早說了……不合適。」若谷抬起手臂低頭左右端詳自己。
「合適合適。」沈妄連連回答。
所謂一物降一物,林聚真是將他吃得死死的。
沈妄圍著圈圈將人打量著,眼前人白衣白靴,頭頂被根碧玉簪子束成一個馬尾,完全露出一張清秀中帶些少年稚嫩的臉龐,腰間也掛著鑲了許多寶玉的白色長劍,劍柄尾部系著紅色流蘇。
怪不得有些眼熟,薛翎也常穿白袍,他的劍法倒是可以稱得上大俠二字……
「若?若谷?」
若水抱著床單被套走進來,險些也呆住了。
若谷聞聲轉頭,被眾人這麼一圍觀,有些不好意思,始終抿著嘴,臉色晦暗不明。
「若谷這樣打扮,倒是……倒是有幾分王公貴族的氣度。」
若水不吝嗇地誇獎他,又繞過幾人去給沈妄鋪床。
沈妄撫掌大笑,「這樣一收拾,不知多少姑娘家見了要臉紅。」
幾人又鬧做一團,說了些笑話,街上遇到的人事,各自洗浴睡下了。
沈妄白天睡得多了,晚間有些輾轉反側。
今日的新被子若水細心地拿出去曬了半日,蓋在身上暖烘烘的,讓本就內心浮躁的沈妄愈發難以入眠。
她心裡之所以躁動不安,一是因為一籮筐的白日夢,二則是她一直逃避著不去想的,卻一直不由自主蹦到他腦海里的那個人。
沈妄睡不著便起身看看書,寫寫字,一有困意便去躺下,如此折騰了小半夜,終於累得足以睡下了。
……
「沈妄,跟我走。」穿著喜慶大紅色的男人死死攥著沈妄的手腕。
她下意識抬頭去看來人的臉,那人頭頂高懸的太陽太過刺眼,沈妄一抬頭便睜不開眼了。
「是誰?」
「沈妄!過來!」沈妄還在努力睜眼,一個氣憤地聲音又自身後響起。
「薛瑞?」沈妄縮著脖子轉頭去看,這人正是擺著標準凶煞表情的太子。
「是我,快過來!」
「沈妄,你喜歡我的吧?跟我走。」看不清臉的男人語氣明顯急切了些。
「只要你點頭,我幫你們。」穆姨娘突然出現在眼前,簡直要挨著她的臉,沈妄下意識後退兩步,恰恰甩開了扯著她手的男人。
「妄兒,過來……」
「太子妃……」
「沈小姐……」
「沈妄……」
身邊人似乎一個個憑空出現,漸漸將沈妄圍成一圈。
沈妄背後驚起一陣陣冷汗,不斷被人逼得向著薛瑞的方向後退。
看不清臉的男人身邊只站著個戴著狐面的女子,倆人與她的距離愈發遠了。
沈妄內心的慌張愈演愈烈,「不……要……」
沈妄想發出聲音,卻發現好像失聲一般,任憑她如何使力也只能張著嘴哈出幾口氣……
「不要!」沈妄自噩夢中猛地坐起來,那迴音恐怕可「繞樑三日」,沒過片刻房中房外點起了燈,三個「臭皮匠」披著衣服便趕了到了沈妄床前。
與此同時,進入夢鄉沒多久的薛瑞,心口一窒,也難受醒了。
「沒事,做噩夢了。」
沈妄虛弱地對著仨人擺了擺手。
若水坐到床邊,捏著袖口給沈妄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
「若水陪小主睡吧。」
「不用了,我喝口熱水歇會兒就好了,你們各自回房吧。」
見沈妄臉色不佳,兩個大男人站在這也礙事。
林聚擔憂地看了眼沈妄,伸手打算拍拍若水的肩膀,到了半空中又默默收回了。
若谷說過,男女有別,要學會尊重。
倆人回了房間,若水陪沈妄坐了一會才去廚房找了熱水來,直到沈妄臉色好起來又躺下才離開。
沈妄躺在床上抱著枕頭思緒瘋長,這夢的寓意不言而喻,那看不清的人一定就是薛翎吧。
「唉。」
沈妄躺了許久也沒能睡下,反正天色已經不算濃了,便披了件厚些的衣衫換好鞋子打算去書房外院子透透氣。
沈妄打了燈籠拉開了門,門前站著個黑影。
四目相對,倆人皆是一臉驚訝。
就這燈籠熹微的紅光,沈妄見那人揚著手,應當正要敲門。
薛瑞正要開口說話,沈妄伸手捂了他的嘴,扯著他走得離房間遠些才鬆開。
「殿下大晚上的有事找我?」
沈妄提著燈籠坐上院子里的鞦韆,薛瑞也不管草坪上一夜積露,就地坐下。
「沒事,睡不著……想著你也可能睡不著……」
只是怕你遇到危險。
這託詞沈妄懶得信,但問他也不會說,沈妄張了張嘴不再問這話,反而聊起其他話題,「花種得挺多啊,有什麼用呢,看的人寥寥無幾。」
薛瑞摸了摸胸口,方才他驚醒,便是因為胸腔里的那顆心又一次狂跳不止,因此而帶來的細微的難受,讓人可以忍受,卻不能忽略。
大概是連心蠱起作用了。
薛瑞很是不贊同她的話,「這些花被種下,住在這的人能夠看上一眼,那就是值得的。」
「你……」沈妄頓覺這話曖昧不清得很。
薛瑞似乎也才反應過來,連忙開口解釋,「我只是想說,園藝師傅是我親自選的,他的手筆不比宮裡差多少,這些花……算了……我就是那個意思。」
「嗯?」
沈妄微微盪著的腳突然頓住,手上燈籠也掉落一旁。
「花前月下的意思。」薛瑞站起身幫她撿起燈籠,又指了指天上那輪顏色淡淡的彎月。
沈妄木訥地接過他遞來的燈籠,她捂了捂心口,果然,除了驚訝,心跳正常。
「你怎麼不說話了?」薛瑞擋在沈妄跟前,試圖在微弱的光里看清她的神色。
沈妄低頭看著燈籠上的蟲魚鳥獸圖案,「我應該說什麼?」
倆人初見,他說「得妻如此,此生無憾。」
再見才得知他心裡早住了人,配合家人瞞著她給她難堪。
經歷了你來我往多少次纏鬥,現在薛瑞卻又對她說起什麼「花前月下」。
沈妄自嘲又心酸地搖了搖頭,替自己,也替陳安意,人心真是沒辦法猜透啊。
猜透了又如何呢,人是會變的。
「沈妄,我們冰釋前嫌吧。」薛瑞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執起沈妄的右手。
沈妄抬頭這時候才抬頭看他,如果太陽起來的早些,或許他就能看清她眼裡的冷漠。
沈妄愈發覺得看不透這兄弟倆,也不知道誰說的才是真話。
薛翎從頭到尾騙她,也說喜歡她。
薛瑞與她相看兩厭,現在也說喜歡他。
「別再騙我,別再傷害我身邊的人。」沈妄忍著沒有掙開他的手。
薛瑞咽了口口水,斬釘截鐵道:「好。」
「明日我搬回東殿吧。」
「好。」
……
倆人又聊了幾句,沈妄借口困意襲來要回房間,薛瑞乖乖離開了。
「你們……」
沈妄一推開門,若谷,若水,林聚仨人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一臉正經地盯著她。
「小主,我可看見了。」林聚換上了笑臉,急忙幫沈妄搬凳子。
「看見了怎麼著?拉個手而已,我們是夫妻!夫妻!」沈妄嘴硬。
「小主再睡會兒吧,臉色還是這樣差。」
沈妄聞言摸了摸臉,又拍了拍,唔,既然已經打算順其自然了,且拋開那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