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聚
沈妄還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下意識想去拉林離。
怎麼感覺薛翎不太想從此人口中套出什麼似的,還沒說三兩句就要上重刑,這是鐵了心的把他往死里整?
「且慢。」
都已經閉著眼等待烙鐵灼蝕肌膚的獨眼又是一驚!
沈妄這一叫,林離帶著詢問的神色望向薛翎。
「何事?」
「這賊人,就交由我來審吧。」沈妄走到薛翎身邊,蹲下來跟他說話。
「他原本就是被派來殺我的,身上的秘密自然是跟我有關,雖然的確是誤傷了殿下,但我還是想殿下給我一個親自審問的機會。」
獨眼此時已經是老淚縱橫,想不到太子妃如此大度,他明明是被派來殺她的,沈妄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性命。
想當初,他在皇後手下做事,多少共事的下屬,皇后一個不喜歡便殺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而如今,太子妃有如此度量,將他一個殺手的性命也看得這麼重,他不由得反思自己,這些年來跟錯了主子。
其實沈妄除了不忍看他受酷刑,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想自己審他,她總覺得薛翎瞞著她什麼。
薛翎無法反駁,最終還是由了沈妄。
只留下林柳遠遠的守在地牢門口。
「將門果真無鼠輩!」薛翎一離開,獨眼便激蕩的表白,唾沫星子噴了沈妄一臉。
「你也不錯,這麼有毅力,跟到翎王府也一定要殺了我。」
獨眼嘿嘿一笑,「太子妃過獎了。」
「你還真當我在誇你啊。」沈妄翻了個白眼。
「實不相瞞,小人是皇後派來的。」獨眼倒是坦誠,沈妄正想著如何撬開他的嘴,這廝卻不打自招了,「你願意說?」
「小人幾次殘害,太子妃卻幾次相救。我獨眼不是不識好歹的貨色,待我交代完我所知道的,太子妃只要給我個痛快的,王爺那邊也好交代,小人若僥倖不死,願誓死追隨太子妃。」
「你先說說情況。」沈妄怕被誆,便不敢隨意應他。
「皇後派我和小弟找機會劫殺太子妃,若太子妃不死,便是我們死,誰知太子大婚,兩位太子妃都逃了,我便和小弟各追了一個。」
「我與皇后不曾有什麼新仇舊怨,她為何執意殺我?」
「皇後娘娘這些年看起來是吃齋念佛,與世無爭,實際上暗地裡每時每刻都想著如何扳倒太子。」
「皇后不是已經無後了嗎?誰做太子於她何干?」
「太子妃沒有在宮裡生活過,自然不知道,這宮裡流傳著,前太子薛懋就是叫當今太子薛瑞的母妃游氏毒死的,皇後娘娘為了報仇後來也賜死了游氏,這倆人可以說是水火不容啊!」
「嗯,那定身的符紙?」
「皇後娘娘賜的一張,具體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沈妄見他說的話邏輯還算嚴密,時間線也對的上,隱隱約約有些信了。
其實獨眼還有更大膽的猜測沒說,要是說出來定能讓沈妄脊背發涼。他懷疑皇後娘娘和薛翎是一夥的,但終歸是猜測,而獨眼見沈妄與薛翎關係親厚,不敢隨意妄言。
若是皇後娘娘與薛翎結盟,皇後派人殺沈妄,薛翎再英雄救美,再讓沈妄愛上翎王,既打破了將軍府與太子的聯繫,還順利拉攏了將軍府,可謂是一箭雙鵰,一舉兩得。
唯一難以解釋的是,薛翎怎麼會冒生命危險去豪賭,萬一秦衍沒出現,此刻他已經是泉下幽靈。
「還有一點,今日,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翎王殿下並未婚配,這青天白日,街上只有一個女子戴著面具,身後還跟著翎王府的人,小人一眼便認定那女子就是太子妃。」
沈妄眉毛挑了挑,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
「我叫你什麼?」
「獨眼。」
「這叫什麼名字?」沈妄禁不住笑出聲。
「小人只是一個殺手,平日沒任務時也不能出現在人前,說不定哪天就曝屍荒野了,用不上什麼名字。」獨眼也配合她難為情的笑了。
「我給你取一個吧,就叫林聚怎麼樣?」沈妄玩心又起,故意逗他。
「謝太子妃賜名之恩,林聚感激不盡,但有使令,定當萬死不辭。」獨眼第一次有了姓名,激動得涕泗橫流。
「好好,你哭大聲些,我假裝抽你幾鞭子,待會我帶你出去。」沈妄說著撿起地上的鞭子,在林聚身前抽著空氣。
「啊啊啊,疼啊,要死啦……」
沈妄心裡笑了笑,呵,表演慾望還挺強的。
林柳聽著裡面的人浮誇的叫聲不堪其擾,薛翎其實就這地牢門口。
雖然沒聽見她們說什麼,但薛翎早已經看出沈妄想要救下此人。
「王爺,咱們不能放人,他拿箭射過你!」林離十分不爽。
「無妨,你看那獨眼,也不像智商有多高的樣子,沈妄想做什麼都由她,你且先代我護著她。」
薛翎朦朦朧朧的覺得,沈妄身上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熟悉的像是母妃溫香的懷抱。
沈妄甩鞭子甩累了,便打算丟下新進迷弟林聚去找薛翎求情,但又怕林柳趁她不在動私刑。
糾結間,林離推著薛翎又下來了,沈妄湊上去,簡直要笑成一朵花。
「王爺,這廝方才都乖乖招了,能不能……」沈妄話還沒說完,薛翎一揮手,林離拔出腰間的刀,朝著林聚一刀劈了下去。
「別!」沈妄驚恐的閉上眼,片刻后慢慢自指縫間瞥著。
「跪謝翎王不殺之恩,林聚願意自廢一半武功以謝罪。」
「不用了,你還是留著謝太子妃吧,待會我叫林柳給你拿些上好的金瘡葯擦擦傷口。」薛翎指了指獨眼胸口的鞭痕。
沈妄有些動容,這薛翎簡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多謝王爺成全。」
最重要的是,這獨眼差點殺了他,他居然這麼輕鬆就放過獨眼,可見其心胸開闊,君子之姿。沈妄心裡暗暗對薛翎豎起大拇指。
「從你下地牢我便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還林聚,怎麼不叫林合,林留?」
「原來林柳的名字是諧音來的啊。」沈妄覺得方才的氣都消散了,這薛翎也不是個講不通的主。
薛翎笑著搖了搖頭,就要站起來,林離又給他按了下去。
從地牢出來,沈妄便打算帶著林聚離開,她已經出逃兩天了,也該回太子府領罰了。
「王爺,承蒙照顧,沈妄叨擾多時了,只是過了這許久,我該回去解決一些事情了。」
薛翎倒也不留她,「你,一個人可以嗎?」
「不是還有林聚嗎?」
「王爺放心,林聚定當護太子妃周全。」
林聚這個獃子,在場沒一個愛聽「太子妃」這三個字的,他卻張口閉口不知避諱。
別了薛翎,沈妄戴上秦貴妃留下的面具,慢慢悠悠的上路了。
又經過買糖葫蘆那集市,沈妄這才想起袖袋中未送出的硯台,於是在玉樓春前小小駐足。
林聚這傻大漢經過玉樓春時十分的不自在,叫那些穿著暴露嬌語連連的美嬌娘撩得面紅耳赤。
「這位姑娘,看你們在這站了許久,是不是想進來看看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突然走過來搭話。
「等等等等,本姑娘可是女兒身。」沈妄連連擺手拒絕,林聚看向他處,不敢直視來人。
「來嘛,我看姑娘的穿著是非富即貴,只要你想,沒有不行哦。」那嬌媚娘頻頻拋媚眼,電得沈妄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不妥,不妥,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不妥。」沈妄努力掙開這艷色懷抱。
忽而有人扯著她出了那香艷懷抱,轉瞬又跌進一方有力臂灣。「姑娘誤會了,這是我家娘子,並沒有什麼特殊癖好,只是沒見過什麼世面,失禮了。」
霎時間被來人清冽的氣息包圍,沈妄不由得片刻僵滯。
「王爺?」沈妄試探道。
「不是我還能是誰?」薛翎蹙眉。
「林離准你出來?」奇怪的是,沈妄沒去問他為何在此,也沒問他為何幫自己,似乎這一切是理所當然。
美嬌娘見有人解圍,轉攻害羞的林聚。獨留薛翎抱著狐面沈妄。
「不謝謝我?本王可是拖著傷殘的身體替你解了難堪啊。」薛翎鬆開她,語氣輕鬆自如。
倒是沈妄的心亂了,心怦怦加速跳著,她還沒適應過近的距離帶來的曖昧刺激,薛翎卻撒開了她。
沈妄驚覺自己竟然有挽留遺憾之意,下一秒便紅了臉,直叫耳朵尖也紅得滴血。
「謝過王爺。」沈妄正難為情,薛翎舉起手中物件,欠揍的笑了,「這是要送給我的嗎?還貼身帶著,這麼寶貝我。」
沈妄才剛覺得薛翎人不錯,這下子濾鏡又碎了,她摸了摸袖袋,果然硯台不見了。
「還給我。」
「林離說你專門給我買的,你不送,他便叫我來討。」薛翎舉著硯台洋洋得意。
實際情況呢,林離此刻正恨不得翻了翎王府來找他,他哪裡知道王爺受著傷翻牆還跑得這麼快。
「你!」沈妄也不好說什麼,畢竟的確是給他的。
薛翎拿著硯台細細端詳起來,忽而眉開眼笑的說:「為何送我硯台?」
「不知道送什麼,家父喜歡收藏硯台,路過看見,便買了。」沈妄對答如流。
她不知道的是,薛翎方才看見手中那方玉硯的側方刻了兩個字,「夫持」。
沈妄怎麼也想不到小販口中的「小小瑕疵」,居然是這一對情人玉硯缺失了另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