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心思

向小天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不過一向沉默的他，並未給人異樣的感覺。

放學了，他端坐在桌子后，看著正坐在講桌后，垂頭喪氣的數學老師段天澤，舉手問道：「老師，你是要辭職不幹了嗎？」

還未走完的學生齊刷刷地回頭，看看向小天，再看看段天澤。

按照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來看，向小天所說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段天澤，小學數學老師，為人幽默，即便針對簡單數字加減乘除，都能編出一個簡單有趣的童話故事。

總體來說，學生們都很喜歡這樣的老師。

一聽向小天這話，學生們紛紛不淡定了。

段老師真的要辭職嗎？

段天澤嘿嘿一笑，熱情地和學生們打招呼。

「你們快回去吧！你們的爸爸媽媽還在校門外等著你們呢，你們如果不回去，他們一定會擔心你們的。」

從始至終，他沒有正面回答向小天的問題。

前天，他剛剛得到安父安母的同意，能夠和安心雨在一起。

他計劃著，再過不久，兩人就可以領證結婚了。那麼自己所承諾的，必須是要說到做到的。

段天澤心中這麼想著，面上卻一點異樣都沒有。

當學生走的都差不多了，段天澤看了看坐在台下的向小天，撇撇嘴。

「你怎麼還不回家？不是有王嬸來接你嗎？」

「這兩天媽媽和王翊叔叔很忙，王嬸也很忙。」忙什麼，忙著拍結婚照，忙著在一起交流感情，連帶著有時候王嬸都會很忙。

比如今天，王嬸可能就要遲到個三十分鐘。

「哦——真羨慕那個傢伙。」段天澤拿起書本，在桌面上點了點，站起身。

「我先走了，就不陪著你繼續等下去了。你們現在的日子倒是過得很好，我就慘了。」

「等等，老師！」向小天飛快背好書包，「今天我住老師你那裡。」

「喂，小天，我可沒有答應你。你乖乖地在這等王嬸。」

「你若是不同意我，我就跟媽媽和王翊叔叔說你欺負我。」小小的人兒，語氣低沉，哪裡有小孩子該有的純潔天真。

這必定是一個不好討好的主。

想到這一點，段天澤內心生出一抹濃濃的快感，他很期待王翊在這小子身上栽一個跟頭。

被向小天的話威脅，段天澤看似為難，實則也很為難地答應了向小天。

可，今晚上還要和安心雨約會，他總不能帶著一個小拖油瓶去吧？

他忽而後悔，反悔道：「小天，你乖乖回家，好不好？今晚上老師要約會，你媽都脫單了，你也不想看到老師以後孤獨終老吧？」

「不，老師，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就在你家，等著你，你安心地和雨姨約會去就好了，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已經發信息告訴王嬸，今天住你那裡了……」向小天語氣包含濃濃祈求。

段天澤想著這樣也行，便也沒有繼續勸導。

他給向小天買了一堆零食，指著電視下的遊戲機，隨意道：「你好好玩！」

向小天冷著臉，點頭。

看了看房間內周圍亂七八糟的衣服，以及空氣中那淡淡的臭襪子味道，向小天黑了臉。

這老師那為人師表的表皮下，得是一個多麼懶惰的靈魂。

最近，每每看到媽媽和王翊叔叔在一起，他總會覺得難受。

他的心中有一個小秘密，他更希望親爸爸向陽和媽媽在一起。

即便他和向陽之間的親子關係並不深，可血濃於水的優勢在這種時候就凸現出來了。隱隱中，他對除了向陽之外的男人都比較排斥。

即便是王翊叔叔，他生命中的偶像，也不行。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媽媽需要一個人照顧，需要一個丈夫，而妹妹小暖也需要一個爸爸！他將真實的自己隱藏，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深沉，越來越不像個小孩子。

每當莫語勸導他，讓他開朗一點，不要那麼老氣橫秋的時候，他總會沉默不答，藉此躲避。

他不是不想當一個開朗的孩子，除了他天性如此。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自小生活在假性單親家庭的他，早已不知道什麼叫做天真，什麼叫做孩子。

別人都在玩積木，玩玩具的時候，他已經接觸了電腦，開始學習編程。

當別人還在和媽媽撒嬌，為了一個買不到的玩具哭鬧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幫助媽媽做家務，安慰媽媽，做媽媽可靠的心理導師。

他低著頭，一點點，一滴滴地仔細打掃著髒亂不堪的房子。

最近這段時間，他突然生出想要逃離這世界的想法，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

所以他來到了段天澤這裡。

本以為換了一個環境，心態自會隨著改變，自己會舒服很多。

可真到了這種時候，他並未有如此感覺，反而更加煩躁。心生鬱悶，他從書包里拿著銀行卡，快步走出去。

一個人出去逛逛，呼吸新鮮空氣，總該會開心上幾分吧。

街上的商店是他熟悉的，馬路也是他所熟悉的，甚至於那播放在商業大樓上的投屏廣告也是他所熟悉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唯獨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陌客。

他毫無興趣地走過一個個玩具店，在大馬路上閑逛，一不小心撞到身前一人。他抬頭，道歉。

那女人本來一副煩躁的模樣，可在見到向小天的容貌之後，吃驚一陣，繼而狂喜。

「小天？你是向小天？」

「是的！」向小天懵懂點頭，問：「阿姨，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

「我們是你爸爸媽媽的朋友啊。」stela拉了拉姍姍的手，輕笑道：「你怎麼在這裡？你爸爸媽媽人呢？」

「他們不在。」向小天心生不安，硬擠出一絲笑容。

媽媽說過，見到別人對你微笑的時候，你也要回給別人微笑。

這兩個阿姨看上去不像壞人，他自然不能給對方臉色看。

「小天，要不要跟阿姨一起去吃冰激淋？」

「我不喜歡吃甜的。再說了，現在這麼冷，阿姨你也不要吃冰的，對身體不好。我還有事，阿姨，再見。」

stela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同一時間，莫語和王翊正在逛街，挑選結婚時需要的東西，在見到段天澤和安心雨，驚訝。

「小天呢？」莫語問。

「在我家啊。小天沒跟你們說嗎?」段天澤反問。

「沒有！」莫語皺眉，心生一絲擔憂。

「你放心，小天是個早熟的孩子，現在正乖乖在我家，等著我回去呢！」按照這麼多年對向小天的了解，段天澤自信自己不會看走眼。

「不行，我現在就要去看看。」莫語內心的不安在不斷放大。

王翊一掌輕輕打在段天澤肩膀上，「等你以後有孩子之後，你就會知道小語的擔憂之處了。」

約會被打斷，幾人回了段天澤所居住的地方，一打開門，段天澤連連出聲：「小天人呢？」

段天澤不明白：自己所居住的小區是全市保安一等好的地方，向小天那個孩子看上去是那麼的喜歡安靜，懂事。只要不出門，能出什麼事情？

莫語內心的不安快速加劇，直到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時，瞬間爆發。

「小天！」她大叫一聲。

「小天！」段天澤嚇白了臉，也跟著大叫。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呼喚，都沒有聽到期待中孩子的回答聲。

「小天他明明答應了我，會好好待在我家，等我回來的啊。」段天澤急得快要哭了。

安心雨一巴掌扇過去，「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小天在你這兒！」

段天澤心生委屈。

如果他跟心雨說了的話，這次約會鐵定會泡湯。

「不行，我要報警！報警！」理智還在，莫語慌忙拿出手機，迅速報了案。

向小暖已經被王嬸接了回去，並不需要擔心，一行四人在警察廳內等待。

莫語急得坐不住，轉來轉去。

段天澤蹲在牆角處，不停地唉聲嘆氣。心中祈禱：小天啊，你千萬別出事啊，否則的話，我會被王翊這個混蛋宰了的。

左等右等，直至朝陽再升，新的一天來臨，依舊沒有等到任何結果。

整個晚上，莫語不敢閉眼，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希望能夠在第一時間內收到小天的消息。

「小語……你——」

王翊想要勸導，卻是無從開口。孩子對莫語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明白。這種時候，想要勸導她放心，無異於讓她去死。

「吃點吧！」他將手中的熱包子遞過去，「如果還沒有等到小天的消息，你就這麼暈過去了，錯過了小天的信息怎麼辦？」

莫語並不拒絕，二話不說，快速拿過包子，大口大口地啃起來。

一夜未睡，四人眼底都熬出了黑眼圈，眼底一片黑影。

忽地，手機鈴聲響起。莫語看也不看地打開手機，聽到一陣虛弱的聲音。

「媽媽——」向小天看著渾身臟透了的一衣服，再看面前昏倒過去的兩個女人，「我在靠近學校的賓館里。我很害怕，你快來救我……」

電話那邊，聲音越來越無力。莫語心下咯噔一下，臉色煞白，緊攥著手機慌忙離開。

當莫語王翊幾人打開房門，看到向小天正坐在地上，埋著頭，雙手抱著自己。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這抬起發紅的雙眸，用嘶啞的聲音哽咽道：「媽媽——」

莫語哪裡還能聽的下去，不要命帝地衝上去，將向小天緊緊抱住。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夜未睡，向小天精神不好，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Stela和姍姍二人直到被警察帶走的時候，還是處於昏迷之中。

在做筆供時，向小天全程實話實說，除了聲音些微顫抖之外，大多時候都是冷靜的。

對此，警察心生佩服。

筆供出來了，真相大白。

Stela和姍姍因為有共同仇視的人莫語，而成為了好友。

臭味相投的兩人逛街，沒想到碰到正在四處遊盪的向小天。

二人看莫語不順眼，便想著欺負後者的兒子，企圖得到一絲快感。

她們用找媽媽的借口將向小天誘騙到賓館，然後企圖讓向小天變成癮君子。

她們想的簡單：有王翊在，她們自是沒有辦法爭對莫語。

不過，一個出事的繼子，想必王翊是不在乎的。

她們就沒有聽過;這個世界上又繼父真當繼子是親兒子的。她們考慮了很多，避過了很多人的耳目，卻唯獨疏忽了向小天的智商。

最初的時候，向小天自是沒有懷疑這兩個女人。

誰知這兩個女人竟然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在向小天面前說各種毒品的名稱。

向小天一聽，立刻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那時候，他已經被帶進了賓館，如果想著利用大喊大叫的手段，怕是沒有大人會相信他。

畢竟，他是自願跟著這兩個女人一起進賓館的。有口說不清，心下決定，只依靠自己。

他借著天真懵懂的面容，跟兩個女人說對這奢華的賓館感到好奇，到處走動，尋找逃跑的機會。

結果都沒有成功，他又趁兩人不注意之時，偷偷將stela的包打開，在裡面看到了一小瓶葯——安眠藥。

當然還有其他的——

用白色的小包裝著，他看不懂，便也不敢隨便亂用。

Stela和姍姍到醒來之後，才知道：自己是被向小天這個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孩子下了葯，破口大罵。

知曉來龍去脈的警察對兩人絲毫不客氣，讓兩人閉了嘴。

莫語闖進拘留室，雙手握拳，準備好好教訓這兩個人渣。

兩人見莫語一個人進來，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這麼骯髒的女人，竟然有一個那麼聰明的孩子，還真是天地不容。」stela對莫語已經由最初的嫉妒轉化為恨意。

「我們有的是錢，你看著，我們絕對不會坐牢的。等我們出去后，你最好隨時隨刻都將兩個孩子帶在身邊，否則的話，我們一定會讓你後悔得罪了我們。」

莫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擼起袖子，上前開始干架。

負責看守的警察很貼心地將拘留室的門關上，秦陌很客氣地遞上兩包煙。

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拘留室內傳出嗷嗷叫聲。

秦陌怎麼可能當真讓stela和姍姍對莫語和孩子們造成威脅，當即用自己多年來積累的人脈，給這兩女人的家族施壓。

為了家族生意和自己的富貴生活，兩人收了繼續針對莫語的計劃，只能在心裡詛咒。

這些都是后話了，不談也罷。

向小天是被莫語抱回去的，一路都沒有說話。知曉自家兒子品性的莫語不逼問，靜靜地將向小天的床鋪好，陪坐著一段時間，這才離開。

「小語，讓我去跟他聊一聊吧。」王翊手拿一瓶橘子汁，神秘兮兮地說：「有些話只有同為男人，才能更好的交流。」

「好。」莫語點頭，退開。

王翊進去的時候，向小天已經洗好了澡，看似正常地坐在書桌邊，看書。

「小天，我們聊一聊，怎麼樣？」

向小天輕嗯一聲，並未從書本上挪眼。

王翊輕輕將橘子汁放到桌面上，微笑道：「其實你不用將我看成父親。」

向小天一怔，猛地抬頭，眼神詢問對方這話中深意。

「我不是你的親爸爸，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我當成父親呢？」

「你跟我媽結婚，難道我不應該叫你爸爸？」

「如果你能這麼叫，我當然開心。但是，我想要你心甘情願的叫。在你心不甘情不願的這段時間裡，你可以當我的監考官，看我適不適合做你的爸爸，你媽媽的丈夫，怎麼樣？」

男孩沉默。

良久的沉默。

他終是拿起桌上的橘子汁，點了點頭，面露微笑道：「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