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離思

譚思安剛下飛機，姚凱電話就急吼吼地打過來，「出來沒？」

倆人一碰面，姚凱裹著譚思安就往停車場走，邊走邊說，「人我可給你看了半年了，我覺得我快看不住了，你真沉得住氣。」

譚思安輕輕嘆了一口氣，跟我沉不沉的住氣沒關係，是她不理我，又不是我不理她。

「行吧，你趕過來也怪辛苦的，晚上先在我那兒湊合一下。」姚凱看看譚思安，瘦了一點兒，臉上的輪廓倒更清晰了，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了一些。成熟若是都要以傷痛作為代價，寧可別熟。

譚思安下意識搖頭，「住你那兒，算了吧。」

姚凱嘖一聲，「為啥算了，你怕啥？」

譚思安斜了他一眼，我怕啥你不知道嗎？難道你不怕？

姚凱看見他的眼神，彷彿讀懂了他的意思，「家裡沒人」。

遙記得元旦那天一大早，郭夢涵邊開車邊輕描淡寫地對在副駕上犯困的姚凱說：「我沒說過我外甥女以前在西城衛視做過主持人吧？」

「奧，那肯定像你，形象好氣質佳。」姚凱不忘拍一下馬屁。

「沒準兒你還見過，馬嬌嬌你認識嗎？」

得！姚凱的瞌睡蟲被發射到了外太空，「誰？！你說叫啥？」

姚凱在杭州機場看見馬嬌嬌的時候，本來她還哭著呢，眼睛鼻子紅成一團。等到看見他的時候，臉上那個五顏六色的表情啊，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剛分手的痛。

「你！」馬嬌嬌指了指姚凱，又轉了轉身體指了指姚凱身邊的郭夢涵，「你？」

三觀崩塌，活不成了！

從那一刻到之後的大概一周時間，馬嬌嬌基本上都在一個問題上打轉轉，你倆為啥會在一起，為啥，為啥，為啥？

郭夢涵在解釋第三遍以後就煩躁了，拒絕再回答。姚凱只能跟被審查的犯人一樣，一遍一遍回答馬警官的問題。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五年前。

-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參加了她們公司開的一個培訓班。

-你知道她是我小姨？

-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斷斷續續也差不多三年了。

-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咱倆沒熟到可以說這種私事的程度，後來我離開電視台了，咱倆也沒咋聯繫，你小姨為啥不跟你說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後來為啥回西城了？

-你小姨一直不接受我，我在她跟前兒轉悠她嫌煩。

-那你為啥又回來了？我媽上次來抓的是不是你？

-小妖，你饒了我吧！

對話每次都是這樣結束，馬嬌嬌垂著頭消化一陣，然後又會捲土重來。

馬嬌嬌被安頓在郭夢涵買的一個小公寓里，一室一廳，精裝修帶傢具，真的是拎包入住。這房子一直是作為短租房租給遊客的。地勢極佳，開窗就能看到西湖，下樓走十分鐘就到了西湖邊兒，周圍是熱鬧繁華的商圈兒。

剛來的一周，郭夢涵盡量抽出時間來陪她，郭夢涵上班的時候，馬嬌嬌就一個人坐在大落地窗前，直直地望著冬天的西湖。有幾次，郭夢涵傍晚回來，馬嬌嬌就坐在窗邊兒睡著了。等她悄悄走過去一看，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殊不知，心中思念一個人，哪裡都是煉獄。

郭夢涵終於受不了了，某一天馬嬌嬌對著一碗米飯發獃的時候，她痛快地把馬嬌嬌教訓了一通：「你要是想他就趕緊回去，跟人家誠懇道歉，就說你是使了個小性兒，沒他你活不了。人家要是還要你，你就收拾收拾嫁過去，人家要是不要你了，我給你找個更好的。別整天吊眉耷眼的在我面前，煩死了。」

馬嬌嬌被訓的一句話都不敢說，直接大哭了一頓，郭夢涵把她關進卧室里，自己坐在外面看電視，最後馬嬌嬌哭累了，自己出來抱著郭夢涵，「小姨，我餓了。」

從那次大哭以後，馬嬌嬌情緒釋放了，願意自己出去逛逛，欣賞這座陌生城市。去西湖上坐了船，去斷橋上淋了雨，吃了東坡肉，喝了龍井茶。

只是每走到一個地方，總是覺得身邊還有一個人。他的氣息如此真實的縈繞在身邊，伸手卻摸不到；他的笑容彷彿就在眼前，轉頭卻看不到。心裡空了一大塊，颼颼往裡面灌著冷風。

如果不是她一封郵件發給了蔣主任，抄送張秀蘭、譚永勝，正式請辭，他們都沒看出來譚思安不對勁兒。後來家裡阿姨才想起來，少爺那天晚上回來，把剛腌好的一小缸泡菜都吃了，酸的他胃疼抽筋兒，辣的他滿眼淚光。

郭夢涵給家裡面大概說了情況，她姐姐非得要找閨女問清楚，郭夢涵一句：「你想要女兒好好的，就先別找她，我看著呢。你這會兒非得讓她說個明白，趕明兒她跳西湖裡頭，我可負不了責任！」

她姐姐抹淚把她罵了一頓，說她嘴太毒了。不過也確實沒給馬嬌嬌打電話。

如果馬嬌嬌早知道姚凱跟她小姨這事兒，她也許就另做打算了，不然本來看似完美的逃跑計劃，全被姚凱攪黃了。姚凱元旦當天就給譚思安報了信兒。只是譚永勝沒出院，譚思安還得病榻前盡孝，年前工作多，他也分身乏術。好在姚凱時時都在給他彙報馬嬌嬌的動態，有時候還能幫他偷拍幾張照片。要不然，他覺得自己可能沒法好好的正常生活了。

馬嬌嬌人是沒回去，但是狀態也不怎麼好，郭夢涵看著心疼，讓姚凱把譚思安聯繫方式交出來，「我家寶貝兒都成啥樣了，那混小子還淡定的很，電話給我，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

過完年第一次去杭州，譚思安是去見郭夢涵的。

郭夢涵個子比馬嬌嬌稍微矮了一點兒，但是氣勢卻高出一大截，雖然跟馬嬌嬌有血緣關係，但是一點兒都不像。馬嬌嬌是小圓臉兒大眼睛，漂亮的賞心悅目；郭夢涵瓜子兒臉也是大眼睛，眼角上挑，有點兒像狐狸，打量人的時候，好像張嘴就能把你吃了。

譚思安局促不安地叫了一聲，「小姨。」

郭夢涵心說，這男孩兒看著跟我家嬌嬌還蠻登對，尤其眼睛長得真好，眼神里乾乾淨淨的，比那個杜岩強多了，杜岩的眼睛里，都是明目張胆的索要。

「你怎麼想的？」郭夢涵不繞彎子，也沒什麼客套話，直奔主題。

譚思安倒被她的單刀直入弄得不知從何說起。

「還想什麼啊，你看啊，那手指頭上，」姚凱跟郭夢涵在一起久了，有時候都還會被她的強勢給震懾，他趕緊打圓場，拉著譚思安的刺青給她展示。

郭夢涵斜眼看了看，「難看。」

譚思安：「……」

姚凱：「……」

「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先表明一下我的立場。我家嬌嬌是我姐唯一的寶貝，從小吹不得打不得。誰要是讓我家寶貝難受，我就得討個說法。你倆鬧什麼，怎麼鬧我不管，誰對誰錯也說不清楚，我就要你一句話。」

「小姨，」譚思安喉結滾了滾，「嬌嬌也是我的寶貝。」

郭夢涵被他這肉麻的表白搞得老臉一紅，「行，但是你也得抓緊點兒。我給你半年時間，我家嬌嬌看起來沒追求，但是骨子裡倔得很，你加油吧！我醜話說前頭，嬌嬌年紀不小了，我姐特別著急，如果半年以後她還是不肯跟你走，那我可就得給她想後路了。」

「半年？」譚思安還沒答應，姚凱先反對，「當初我等你都等了兩年多，你這半年時間也太短了吧！」

郭夢涵盯著姚凱看了一秒，「等人太辛苦了，我捨不得嬌嬌受罪。」說完起身走了。

姚凱也用了一秒，明白了郭夢涵的意思，扔下譚思安抬腿追上去，「夢涵，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我回來了？以前你老讓我滾，都是反話吧？」

譚思安看著郭夢涵彆扭的想掙脫姚凱的懷抱，替他們高興，又替自己難過。

那天晚上，他在馬嬌嬌公寓的門口站了一會兒。他知道這門背後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卻不敢摁門鈴，生生按捺住胸口的翻湧。郭夢涵說的對，馬嬌嬌倔得很，如果現在就敲門進去，怕是她會再跑了，這次再跑，估計就沒那麼容易找到了。

第二天早上，馬嬌嬌拉開窗帘，她已經習慣每天看一看西湖，湖面廣闊平靜，能安撫人心。樓下人來人往的，都在為一天的開始而奔忙。她認真考慮郭夢涵的提議，去她公司先做個培訓師助教，整天呆在屋裡不是個事兒。

樓下站著一個人，馬嬌嬌驀地心跳加快，公寓在27樓，那人根本看不真實。可是那個身影，真的好像他。

我是真的得去工作了，要不可能快瘋了。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把鏡頭拉近在拉近，直到畫面模糊，摁下了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