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女子心如寒潭水
黑袍之下所蘊藏的氣勢令人不可估量,這女魁當日被武帝以盤龍玉所傷,而後那曾經傲立於天地的男人不惜散了神魂,只求這女子能重新再活一次……
而這一次新生便如同蝴蝶破繭、百花齊放,面容也由蘭青黛之相轉為當年魅惑眾生的女魁胭容!但這一次蛻變可不簡單,得了武帝精魄的女子修為已然難測深淺,今日想護李延山回涼可謂是輕而易舉。
「女魁豈是你胡亂能喊的?」這女子碎罵一句後轉身便是反手一巴掌,看似拍了個空,但黑袍男子卻如飛絮般倒在了沙場之上,臉頰通紅一片……
李沐梁又如何能瞧見意中人受此大辱?當即便拔出了破舊彎刀,打算上前與那被陳玉知喚為女魁的女子較量一番,誰知黑袍面帶笑意爬起,如沐春風一般笑道:「前輩贖罪,她不懂事……還請您多擔待!」
銀甲女子止步,回眸疑惑溢於言表,亦在心中揣摩陳玉知為何會如此低聲下氣,然還不待她多想,女魁便淡然道:「當日我與武帝有約,危難關頭必會保你周全,所以今朝就算天下十大到此,我依舊會履行約定!但旁人生死與我無關,你若不嫌命長,便跟在我身後!」
黑袍自然不會嫌命長,但也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更何況當下所有人都與自己關係匪淺,思索幾息后苦笑道:「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君子翩翩,如玉溫藏……前輩,倘若您要我拋棄所有人離去,這又與苟活有何不同?倒不如死在這並豫兩州之上,也算是有始有終!」
這男子的話音不響,卻敲擊著每一個西府將士的心臟,尤其是玄甲龍騎,由肺腑而出的壯懷激烈蕩氣迴腸,亦覺得陳統領還是當年那個陳統領,就算修為盡失也還是以一人之力守護定北城的劍客!
方堯緊皺眉,全然不明白陳玉知為何要如此固執,只要能活下去……日後便會有無數個可能,就像戎犬王一般,當年終日卧床猶如廢人,今日卻能縱橫沙場羞辱黑袍,風水輪流轉之事當真屬實。
女魁一雙紫色瞳孔猶如人間珍寶,她連正眼都未曾瞧一瞧,纖細右腿重重踱地,怒道:「既然不想活,那我成全你!」
「轟隆!」
一聲巨響震起了滾滾黃土,連靠近一些的馬匹都收到了驚嚇,許久后不見黑袍蹤跡,仔細一瞧才知端倪。
陳玉知方才所立之處已然下陷,足跡塌入土壤狠狠把男子踩了進去,連李沐梁與馬岱都阻攔不住,黑袍在最下方吐出一口鮮血,心中有火熊熊燃燒,恨不得將女魁一頓鞭撻,若自己修為尚在,又如何能被人連番羞辱!
敵軍後方快馬交替來回,不斷將前方戰報傳達於涼亭中,本有些面色難看的陳天耀又恢復了幸災樂禍之態,但雍下王卻一反常態,竟在不自知下皺了眉!要知道方才他得知女魁出現后,亦表現的從容無比,可如今卻為何心中不安?
陳謙岐言道:「來人,拿棋盤來!」
片刻功夫一副橘玉棋盤被八人抬到了涼亭中,與其說這是一副棋盤,倒不如說是一座石台!璞玉刻棋路,座下渾天然,雍下王托起棋罐便自顧自擺弄起來,此時沉下心神當與外界斷開一切牽念。
陳天耀沒有打擾,亦想瞧一瞧對方究竟是如何把天下視為棋局,從前聽荀於說過,這雍下王的手段可比肩郭雨亭,只是當時的自己有些想不通透,妄言權謀術數實屬無用,若修為可通天徹地,又何懼千軍萬馬?
轉眼間棋局之上便落子無數,陳謙岐喃喃:「武當不入局,江湖不入勢,紅顏各走天涯,劍客獨善其身……本該是拿下他的最好時機,又為何會有一處死地令人無從下手?」
陳天耀觀棋局不言,皇孫貴族在少時幾乎人人都會鑽研棋路,論棋力堪比一些地方棋師,但此局他也看不懂,究竟為何會空出一塊誰都無法落子的區域……
「郭雨亭?他已逝世多年,又如何能未卜先知?」
幾番思索之後,雍下王一口鮮血傾吐於橘玉棋盤之上,士卒驚慌失措正欲上前,卻被他擺手阻止,不禁笑道:「該是天命無疑!好一個陳玉知……」
戎犬王可顧不得對方的傷勢,當即問道:「今日憑戎犬與雍下兩軍還留不住他陳玉知一人?」
男子輕咳兩聲,恢復了往昔淡然之色,言道:「並非他陳玉知如何了得,而是這棋局暗藏諸多隱晦,我是擔心……」
「有何擔心!」
這「腹背受敵」四字陳謙岐始終沒有說出口,原因乃是他不相信郭雨亭能料到今日的局面,亦不相信另外幾人會聽信西府讒言貿然出兵,只是今日確有不詳預感縈繞心頭!
「也罷,傳令下去,讓陣前士卒與埋伏在周邊的軍隊全力出擊,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誅殺西府所有人!」
沙場之上,黑袍緩緩從坑中爬出,狼狽之相令人唏噓,只是他雙眸中的冷峻卻要比當日躋身陸地神仙還要深邃,當下不顧李沐梁與周圍人的擔心,直直朝對女魁喝道:「若不是承下了武帝些許記憶片段,也知曉你是個可憐人,今日必與你斗個死活高低!」
女魁聽聞嫣然一笑,譏諷道:「你如今這殘軀有何底氣說出這番話語?」
李延山瞧不過去,掙脫了曲蘭緊緊纏在臂膀的手,快步上前怒道:「不知西府哪裡得罪了姑娘,李延山在這裡先賠個不是……但你若再咄咄逼人,就算我們都葬生於此,涼州之上必會萬馬奔騰,追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將軍依舊威武,只是他卻不知曉自己面對的究竟是誰,這女子也一如既往不多說廢話,反手又是一巴掌!
只是沒想到黑袍料到了她會出手羞辱,先一步擋在了李延山身前,再一次倒在了地上,臉頰紅腫之色更是厲害。
女魁見狀冷哼一聲,怒道:「天涯海角?不死不休?憑你區區西府軍還不配!小子,莫要多管閑事!」
李延山愣在原地,自然是摸不著頭腦,這女子瞧著頂多比自家閨女大兩歲,又為何會如此不懂禮數?
涯角槍蓄勢已久,見此場景忍無可忍,當即槍出如龍!這西府的顏面又豈是一個女子可以隨意踐踏的?